1056 妖火幽寒

  「青師，小心！」

  付劍州的驚呼聲，隨同寒湖劍由遠至近，沿途灑下了點點霜雪。

  視線中，楊青青凌空而立，守護在無底深淵正上方。

  她的腳下，杜愚和崑崙神樹正在奮勇拼殺，試圖將寂滅灰妖焰送入幽寒界內。

  而在她的斜上方，那株捆綁妖息之樹的寒樹，從高空中探下枝條，顯然是要幫助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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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楊青青高舉雙手，濃烈的風浪向上方吹去，試圖吹散寒枝。

  「青師，堅持住！」楊青青的身側，憑空邁出來一條大長腿。

  至聖楠後發先至，與仙師並肩而立，她同樣高舉雙手，一陣風浪向斜上方吹去：「娘娘來幫我們了。」

  清月輝·悲風吹！

  「吼！」

  遙遙戰場上，傳來了一陣猛虎咆哮。

  神風至聖被李夢楠派去了皇土娘娘身側，一雙虎爪狠狠撕開數條空間裂縫。

  清月輝·神風爪！

  虎爪印記的另一端，則是開在了青楠二人的腳下。

  「造次。」皇土娘娘淡淡開口，威嚴巨目遙望雪山之巔，條條泥手探入了身側的虎爪裂縫。

  青楠二人腳下的裂縫中，當即有數隻泥手殺出。

  條條泥手借著風浪的勢頭驟然加速，狠狠抓向漫天寒枝。

  「嗚~~~」狐鳴聲傳遍天際。

  寒湖劍急速趕至，而在聖劍之上，還佇立著一隻通體雪白的九尾冰狐——塗山寒！

  顯然，塗山至聖沒有啟用至聖真身，否則的話，區區86米的寒湖劍，很難載得了體型宏偉的至聖。

  倒不是說寒湖劍力氣不夠，主要是落腳點太「細」了......

  「冰狐霜息！」

  付劍州高聲喝道，雙手猛地張開，虛抱於胸前，祭出了霜天珠：「劍氣！」

  寒湖劍飛抵青楠二人頭頂，劍尖斜指高空寒枝，冰寒劍氣大肆吹盪開來。

  與此同時，塗山寒張開狐口，一股股冰冷的霜息向外噴灑。

  付劍州手中虛抱的霜天珠，肩上浮現出上古器靈·月落烏！

  只見雪白烏鴉展開雙翼，瀰漫出極致冰冷的氣息，伴著風浪與寒霜，一股腦的送向天際。

  「咔嚓！咔嚓......」

  從天而降的細密寒枝，在下刺的過程中迅速凍結！

  那畫面甚是壯觀，看得人目瞪口呆。

  包括皇土娘娘在內的一眾生靈，這才意識到，青門中還藏著一柄大殺器！

  連本體·幽寒之樹都能凍結？

  而且還是在寒枝運動的狀態下！

  相比於旁人，皇土娘娘更清楚付劍州的可怕！

  因為她的手掌也被凍僵了。

  「唏律律！」

  煙雨嘶鳴，蹄踏雷電而來。

  江楓策馬前沖，手中祭出萬鈞尺，猛地向前一甩：「碎！」

  萬鈞尺轟然變大，氣浪滔天。

  它極速旋轉著，攜萬鈞之勢，斬向被凍結的層層寒枝。

  「咔嚓！咔嚓......」

  寒枝塊塊崩碎，傾灑而下。

  同一時間，眾人腳下的無底深淵中。

  杜愚一把撈住了寂滅灰妖焰，任其燃在指尖。

  在染滿灰火的無底深淵內，杜愚僅憑肉眼是尋不到寂滅灰的本體的。

  但是在小焚陽的幫助下，他找到了這個委屈巴巴的小傢伙。

  是的，寂滅灰妖焰很委屈。

  你這寒樹，我不就是想跟你貼貼蹭蹭嘛！

  為了不碰我，你把自己的枝條都砍了？

  多傷火心吶？

  「別吵！」杜愚怒聲喝道。

  寂滅灰妖焰：「......」

  小焚陽急忙道：「小灰灰要聽話哦，不要打擾杜愚，他正瞄準呢！」

  杜愚的確在拉弓搭箭，也在崑崙神樹的開路下，徑直向下方飛刺。

  其實，杜愚並不認為崑崙神樹能戰勝灰燼寒樹。

  要是列開架勢、真刀真槍的拼一拼，這株來自大夏大陸的雙生神樹，很可能會被殺得丟盔卸甲。

  奈何形勢比人強！

  灰燼寒樹一心要退，試圖重整旗鼓、暫避青門鋒芒。

  崑崙神樹則是懷揣著同歸於盡的心！

  一方面，崑崙神樹知道自己在解救同族，另一方面，它也是在幫助主人杜愚。

  「想跑......」杜愚面色陰沉，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

  急速墜落的他，拉弓搭箭的姿態極具侵略性。

  那一雙熾熱的焚陽之眼，掠過密密麻麻的寒枝，箭尖直指深淵最底部。

  「滋滋~滋~」

  出乎崑崙神樹與灰燼寒樹的意料，杜愚突兀閃爍開來。

  本就處於高速移動狀態下的他，竟然還往下瞬移？

  「噔！」

  震顫的弓弦如期而至，杜愚指尖處的灰火染上箭尾，直刺向下。

  灰燼寒樹：！！！

  若是有臉，灰燼寒樹必定豁然色變！

  因為，杜愚閃爍進入了寒木內部。

  杜愚可太清楚了，那巨大的寒樹樁是空心的！

  他射出的火矢，根本就沒有觸碰到寒樹表面，而是順著空心寒木這條「隧道」，穿越了無底大門，徑直殺進幽寒界內！

  剎那間，空心寒木急劇向內部收縮，試圖碾死杜愚。

  灰燼寒樹的反應奇快，甚至都觸碰到了杜愚的雙肩。

  那一刻，杜愚聽到了灰燼寒樹憤怒的尖叫聲：「啊！啊啊啊！」

  杜愚全然不在意，身上已然電流瀰漫。

  在開啟妖技·疾電閃的同時，他直接取消了至聖真身，變回了小小人族。

  電光火石之間，杜愚出現在了空間裂縫的斜上方。

  「呵...呵......」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冷汗直流。

  這一手深入虎穴，突出了一個不要命！

  但不可否認，此舉的確出乎了灰燼寒樹的意料，讓寒樹有片刻的錯愕，杜愚這才得以死裡逃生。

  「神樹，不必再追！」杜愚大聲喝道，掩蓋著自己顫抖的聲線。

  杜愚真的想過，自己常在生死一線上摸爬滾打，理應習慣了這些。

  然而，當死亡真切落在杜愚頭上時，他發現自己還是會怕。

  且這一份後怕的餘波，會持續好一陣兒。

  不過...沒關係。

  心中的勇氣，總會在一個又一個特殊的節點上，戰勝心中的恐懼！

  怕死，乃人之常情，是萬物生靈趨利避害的本能。

  怕，卻敢。

  便是這漫漫歷史長河中，人族永恆不變的讚歌！

  「杜愚你...你！」小焚陽又急又氣，「你不要命啦！」

  「快，讓寂滅灰燃滿寒樹！或是借著幽寒界的灰霧，脫離寒樹也行。」杜愚急忙道，「總之讓寂滅灰紮根於幽寒界。」

  「討厭杜愚。」小焚陽同樣陣陣後怕，腦中止不住的浮現出杜愚的雙肩被碾壓的那一瞬間。

  就差那麼一點，他的身軀可能就會被擠碎！

  「聽話，焚陽，聽話。」杜愚口中喃喃，意識到崑崙神樹還在向外探出枝條。

  「唔。」小焚陽小聲應著。

  杜愚一手握住靈枝：「可以了，神樹，收勢！」

  神靈之樹話語有些吃緊：「寒樹在拖我下去！它的力量...力量比我......」

  杜愚心中一驚：「我收起空間裂縫？」

  「好！」神靈之樹當機立斷，「杜愚小心！若有需要，隨時再喚我！」

  「轟隆隆......」

  無底深淵漸漸坍塌，兩方樹枝依舊糾纏不清，難以拆分。

  杜愚果斷收束空間裂縫，右手探上，撐開了一面愚字盾，雙目緊盯著下方。

  只見灰燼寒樹拽著被斬斷的大量靈枝，一股腦的縮回了無底大門內。

  杜愚眼眸一凝，親眼目睹了無底大門關閉。

  無底大門就是由幽寒之樹撐開的。

  若是寒樹被摧毀，兩方世界還得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分開。

  如果是寒樹主動分開，那大門關閉的速度，簡直快得驚人。

  「轟隆隆！」巨石坍塌，不斷掩埋無底深淵。

  杜愚看了又看，這才閃爍離去，重返雪山之上。

  可他剛一出來，就打了個寒顫。

  天地間瀰漫著霜霧，冰冷刺骨。

  杜愚仰頭望去，只見眾人正為他保駕護航，與另一株幽寒之樹對壘。

  「把自己當灰燼寒樹了是吧？」杜愚面色一沉。

  他攥緊了太虛斧，整個人再度瞬移開來。

  「呲......」

  長達百米的空間裂縫，直接撕扯在寒樹根部。

  幽寒之樹身體一僵！

  這樣一株連接天地的宏偉巨木，那漫天搖晃的樹枝同時一停，畫面別提有多詭異！

  「呲！」

  杜愚還在繼續，又一道裂縫開啟，給幽寒之樹撕開了一條百米長的傷口。

  也讓那剛剛僵硬下來的寒樹，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你把自己當成灰燼了是嗎？！」

  杜愚那憤怒的吼聲，響徹雪山之巔。

  「轟隆隆。」

  雪山塌陷，幽寒之樹步灰燼寒樹後塵，極力縮向無底深淵。

  它知道灰燼寒樹為什麼跑了！

  它終於知道了！

  但好像有點晚了。

  孤零零的妖息之樹鼓其餘勇，反過來鉗制住了幽寒之樹。

  「呲！」

  「呲......」一道道空間裂縫於灰燼寒樹上綻放，也難免誤傷妖息之樹。

  但是這樣的疼痛，妖息之樹完全能夠忍受。

  相比於它所遭受到的凌辱，肉身層面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隨著密密麻麻的裂縫開啟，幽寒之樹裸露在雪山之外的身軀，徹底收不回去了。

  唯有山體內的無盡寒木，瘋狂向無底大門內回縮著。

  杜愚垂首望向下方，身體緊繃。

  「杜愚！」清冷的聲線無比嚴厲。

  「嗯？」杜愚余怒未消，抬首望向高空。

  楊青青直視著杜愚，命令道：「窮寇莫追，不要衝動。」

  杜愚的神妖弓即將晉級，還有一尊天聖·泥婆神塑等待眾人去取用。

  沒必要急於一時。

  杜愚抿了抿嘴唇，選擇了聽令，但也再次喚出了一柄元素火弓：

  「焚陽，借我妖火·焚陽真火一用！」

  「臭杜愚，不許你再往樹里鑽了！」小焚陽那嬌俏的聲音，也是罕見的嚴肅。

  「我答應你。」杜愚雙目驟然亮起，開啟了焚陽之眼。

  在時間流速減緩的世界裡，他的眼神掠過細密寒枝，尋覓著其中縫隙。

  而他捏著弓弦與箭尾的二指間，也染上了一抹金色火焰。

  我只要這一朵妖火，為我提供空間坐標。

  「嗖~！」

  小小人族射出小小火矢，急速流竄向下。

  赤紅箭矢在下刺的過程中，通體被金色火焰覆蓋，也點亮著昏暗的山體內部。

  「叮~」

  箭尖點在巨木之上，金火立即染上寒木之軀。

  「呼！」寒樹立即擴散出寒霧，試圖吹開妖火。

  杜愚眉頭緊皺，對方成功了！

  這一朵焚陽真火，顯然沒有寂滅灰妖焰的「粘性」大。

  「嘩啦啦！」

  杜愚心中一驚，下意識閃爍離去。

  只見大量的妖息樹枝急速探下，追向逃亡的窮寇。

  「進去，對，進去。」小焚陽緊閉雙眼，與焚陽真火聯繫著。

  借著妖息之樹幾近癲狂的舉動，焚陽真火被妖息樹枝帶著，淺淺刺入了無底大門！

  「燒天燒地，燒哪裡都可以，只要在幽寒界落腳就行！」小焚陽將杜愚之前告知她的理念，通過契約傳遞給妖火。

  「杜愚。」驀的，一道溫溫柔柔的聲音自高空中傳來。

  隨即，杜愚被一隻柔軟手掌輕輕拾住，向後退開。

  而那露在山巔之上的幽寒之樹，轟然倒塌......

  一股濃濃的悲壯感撲面而來。

  無關乎敵我。

  當連接天地的巨木傾倒、神明隕落時，畫面是那樣的震撼人心。

  「謝謝你，孩子。」

  一條破破爛爛的樹枝，落在了李夢楠的手心裡，也落在了杜愚的頭頂。

  杜愚第一次在雙生樹一族的話語聲中，聽到了哭腔。

  「謝，謝謝你，我的孩子。」

  妖息樹葉的情緒無法自控，哭泣著、感激著人族。

  那巨大的葉片不斷輕撫著李夢楠的掌心，撫過其上佇立的杜愚。

  「嗯......」杜愚深深嘆了口氣，並未拒絕神樹的稱呼。

  在妖魄的感知中，落在他頭頂的樹葉喜極而泣、心中滿是感激。

  而拾著他的這隻柔軟手掌，其主人的心中有著濃濃的擔憂，也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複雜的情緒包裹著杜愚的身心，讓他難以承受。

  他艱難的邁開腳步，來到女孩的手掌邊緣，遙望北方。

  戰場之上，再沒有寒樹分枝作祟，無底深淵也不再湧現幽寒大軍。

  神妖弓四射箭矢，為眾生刻下雙生樹印。

  一隻只兇殘暴虐的寒獸，漸漸安靜了下來，寒族人士不知所措，在天聖的威壓下不敢妄動。

  杜愚一手扶著李夢楠的拇指，望著那逐漸平息下來的戰場，他的眼神愈發堅定。

  灰燼，

  沒有你的世界，可太美好了。

  灰燼，

  你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