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6 夢

  「和你說過了，我不會忘記的呀。」

  女子的眼中帶著點點思念，話語聲中似是有些責怪。

  「騙我。」杜愚聲音很小，也很違心，「不給你吃楓糖漿和火桐果了。」

  「呵呵~」女子盈盈一笑，明亮的雙目直視著杜愚的雙眼，「你捨得麼？」

  杜愚撇了撇嘴，低聲道：「反正你現在也能自己吃了。」

  焚陽至聖卻是沒再搭茬，她抬起虛幻的手掌，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掠過妖魄杜愚的臉頰。

  那動作很溫柔，像是在描繪他的面龐。

  「你......」杜愚張了張嘴，「你能不能...嗯。」

  雙方皆為妖魄，輕輕觸碰之時，自然心念相通。

  「好哦。」女子笑眼溫柔，輕聲應著。

  

  漸漸的，她的形象有了一絲改變，高挑的身軀變得愈發嬌小。

  轉眼之間，她便從一名高貴端莊的年輕女子，變成了一隻嬌俏可人的小傢伙。

  至聖級別的妖魄，已然化身天地。

  妖魄焚陽可以是一塊石頭，一株樹木。

  也可以是那個日日夜夜陪伴杜愚、風雨兼程的小焚陽。

  不過，此次小焚陽妖魄再現，倒是和之前有一點區別。

  昔日裡的橘紅色的雙目，此時變成了金紅色。

  似是象徵著她妖魄與肉身合而為一，不再如之前那般殘破不堪。

  「嘻嘻~」小焚陽眨了眨一雙大眼睛，俏生生的看著杜愚，「是這樣嘛？」

  「你回來了。」杜愚怔怔的望著眼前可愛的生靈。

  焚陽，

  歡迎回家。

  「唔。」小焚陽一聲嚶嚀，被抱了個滿懷。

  儘管雙方沒有實體，但妖魄中所展露出來的情緒，讓小焚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燒了好久好久哦。」小焚陽埋下臉蛋，小聲嘀咕著，「我都想你了。」

  「嗯...嗯。」杜愚連連點頭。

  關於「好久」二字，他深有體會。

  「杜愚杜愚~我們成功啦！」

  「嗯。」

  「現在，我可以用羽毛，給傻杜愚作毯子啦！」

  「嗯...嗯！」妖魄杜愚不斷點頭，不斷應著。

  而在影蠱塔門前，那坐在門檻上、背倚著門框的杜愚，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

  一絲絲能量波動，自體內傳出。

  「嚶？」小狐狸忽然抬頭。

  她滿眼驚喜，意識到杜愚開啟了至聖窗口！

  你終於追趕上來了。

  塔內一層正中央，一道巨大的黑霧人影靜靜佇立著，她雙手拄著雨傘，滿臉欣慰的望著塔門口處。

  而在黑霧女子的身後，同樣佇立著兩尊氣勢磅礴的蚩熊，只是二者眼神有些空洞、一動不動。

  黑霧女子看看眼前，又看看身後，心情與表情完全一致。

  如此一來，無論是勝是敗，也算是不留遺憾了吧。

  與此同時，眾山之巔懸崖處。

  林詩唯被劇烈翻湧的能量環繞著，還沒搞清楚狀況，只是見到了遙遙下方、塔門口處的青年一手捂眼。

  小妖狐很是貼心，還在舔著他的手背，似是要將指縫中溢出來的淚水舔舐乾淨。

  他有這樣舉動...是小焚陽成功了麼？

  應該是吧。

  不然的話，他的情緒豈會失控呢？

  上一次杜愚哭泣，還是他初次摧毀幽寒之樹時，是他解決了大夏的存亡危機、覺得自己活在夢裡的時候。

  如今，他應該也覺得是在做夢吧。

  林詩唯深深的嘆了口氣，心中感慨萬千。

  杜愚心頭的夙願，何嘗不是她的呢？

  她是他的戰友、伴侶，也是一名無比虔誠的信徒。

  漸漸的，林詩唯察覺到了情況異常。

  山下杜愚的狀況，似乎與身側少女的情況相同？

  「真的麼？」李夢楠還是被打擾到了。

  她望向下方，眼中頓時被驚喜所填滿。

  這是李夢楠做夢都不曾想像的畫面。

  那個她一生都在追趕的身影，此刻正與她攜手前行。

  「專心。」林詩唯輕聲提醒著。

  「你也很快的，三妹。」李夢楠環住了唯聖的手臂，小聲安慰著，「你只是差一個契機。」

  「我知道。」關於這一點，唯聖深信不疑。

  她轉眼向西方望去，見到空中飛來一群人影。

  人們的面色差不多，大都帶著欣喜與恭賀之意。

  只是眾人的眼神在山巔處、山下林中來回掃視，不知道應該先恭喜哪一個。

  最終，還是在青師的命令下，人們紛紛落座眾山之巔，沒有人道賀、打擾，只是安靜的接受著楠聖修煉晉級的福澤。

  林詩唯也在師父的要求下離開了山崖，以免打擾到李夢楠。

  頗為有趣的是，失去依靠的神夢楠緩緩飄起，隻身站在山崖處，傲然屹立著。

  她也沒再合眼，而是一直望著山下塔前落座的身影。

  細細打量，一遍又一遍。

  神夢楠不知曉的是，此刻杜愚的體內已經「炸」了。

  「嗚呀~！」小焚陽怪叫著，衝出了眉心印堂穴，沿著奔涌的火妖息一路向下。

  「唔？」神幽螢微微張著小嘴，目瞪口呆的望著巨大金烏從家園上方掠過。

  「好久不見呀，小幽螢！」焚陽金烏扇動著黑金相間的羽翼，灑下了點點火星，煞是美麗。

  眨眼間，金烏至聖已然消失不見，只留下了滿臉懵懵的神幽螢。

  「哇！杜愚杜愚！好大的...哇！」

  杜愚：「......」

  「奈？」氣海穴內，白玉京揚起鹿首，望著飛入家園的煌煌金烏。

  那由八支長長羽毛組成的羽冠，散發著金色的光澤，絢麗璀璨。

  「小白小白~」

  小焚陽坐在羽冠上，對著下方的美仙鹿連連擺動小手。

  「奈~~~」

  白玉京歡鳴著，那一雙靈動的鹿眸，彎成了兩顆美麗的月牙。

  焚陽金烏自任脈飛掠，繞到杜愚背後，又從督脈一路向上。

  命門穴內，閉目打坐的苦行者，突兀睜開了一雙怒火金睛。

  本以為又是那隻黑犬呼嘯而過，卻是不想，火屬至尊扇動著唯美雙翼，轟轟烈烈的飛過頭頂。

  齊天猿目光一凝，望著那黑金相間的尾羽飄搖舞動，目送著金烏漸漸飛遠。

  這位降下福澤、賜予它希望的火屬至尊，終於得償所願了！

  苦行者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心中滿滿的都是祝福。

  「喵？」

  至陽穴內，銀色猞猁聳了聳耳朵，抬起頭來。

  「銀貓貓！」小焚陽坐在金烏尾羽後方，笑嘻嘻的說道，「有沒有想我呀？」

  荒銀猞面色一怔，這幅畫面，她曾見過的。

  那是在許多年前的一個夜晚，在千刃山的峰頂上......

  小焚陽難得停下腳步，來回盤旋著，嬉笑著：「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有沒有聽杜愚的話呀？」

  「哼。」荒銀猞趴伏下來，慵懶的舔了舔銀爪。

  「切~」小焚陽癟著小嘴，撲閃著翅膀離去了。

  荒銀猞緩緩合上雙眸，低聲道：「恭喜。」

  只是這話語聲，並沒有任何生靈聽見。

  一圈又一圈，焚陽金烏在杜愚的體內，轉了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

  山之界本就沒有日月流轉，沉浸在晉級狀態下的杜愚，更是忘記了時間流逝。

  直至一道巨大的妖魄拔地而起，猛猛向外擴張著，漸漸籠罩了千餘米的通天寶塔。

  同一時間，山巔山崖處也屹立著一尊宏偉妖魄，連接天地。

  向來都是頻頻閃爍的妖魄，在御妖聖晉升至聖之時，卻是一直呈現出撐開的狀態。

  兩尊宏偉妖魄隔著數千米的高山，遙遙相視一笑。

  隨後，二者紛紛閉上雙眼，各自感受著天地間的萬物。

  一沙一石，一花一木。

  也不知過了多久......

  「小小杜愚！」焚陽金烏又一次飛過杜愚的眉心，不斷啞啞叫著，「快快變大！」

  「呃。」杜愚一手扶著高塔大門框，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

  黑霧女子默默的注視著，卻覺得杜愚的行為沒什麼必要。

  人族的至聖真身的確巨大，但也得分跟什麼比。

  這座高達千米的宏偉古塔，還容不下你一個小小的人族了？

  「小小人族，快快現出原形！」小焚陽滿臉興奮，開心的鳴叫著，「嗚呀~！」

  「嗯~」杜愚緊閉著雙目，遮天妖魄徐徐縮小，他的身軀卻在不斷變大！

  10米...30米...100米。

  直至那身影擴張至179米的規格，這才堪堪穩定下來。

  人族的至聖真身，是肉身規格的一百倍。

  看得出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某人到底還沒能突破一米八的大關。

  「呵...呵......」杜愚一手扶著影蠱塔，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他身上的衣衫，也如當初嵐皋前輩身披的土褐色長袍、青師穿著的綠色裙擺一樣，算得上是「雞犬升天」，隨同至聖真身一同變大。

  「至聖啊。」杜愚口中喃喃，身體作為御妖者的能量容器，其作用被無限降低了。

  因為此時此刻，天地間的能量任他取用。

  真的很有一種隨心所欲的感覺！

  至聖真身所帶來的磅礴力量感，更是充斥著整個身軀，讓杜愚欣喜若狂。

  「嗚！」

  「嗚~~~」熊嘯聲自身後傳來。

  杜愚扭頭望去，只見兩隻百米規格的蚩熊衝來，撲向了他的懷抱。

  「哈哈！」杜愚忍不住開懷大笑，意氣風發。

  他一手一個，將兩隻圓滾滾、胖乎乎的蚩熊抱在懷裡。

  二者的體型，自然是至聖蚩熊的正常身軀，若是開啟妖技·至聖真身的話，它們應該與蚩祖一樣高達千米。

  「嚶~」

  「嚶。」太歲與紅葉不斷嚶嚀著，毛茸茸的臉蛋磨蹭著杜愚的懷抱。

  小太歲曾享受過這一切，畢竟它在幼崽時期就跟隨了杜愚。

  但一向龐大的紅葉，一直都是給杜愚當床鋪、懷抱著杜愚的。

  她的熊生中，第一次像個毛絨玩具一樣，被主人這樣抱在懷裡。

  別提有多開心！

  「唔！唔！唔！」

  「奈~~~」杜愚體內的妖寵們紛紛歡鳴著，開心的撒歡兒。

  一件件靈器，一柄柄妖兵也接連震顫著，恭賀主人得成大道。

  杜愚懷抱著兩隻蚩熊玩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焚陽至聖、荒猞至聖、青瓷至聖等等全部妖寵。

  這些體型宏偉的生靈，在不開啟至聖真身的情況下，杜愚都可以去擼了呀？

  還有那些百米規格兵刃，他都可以正常使用了！

  太虛斧，火歲斧，神妖弓。

  劫之箭，燼之箭，枯之箭。

  「轟隆隆！」

  大地一陣震顫，杜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將兩隻蚩熊緊緊環在懷裡，探下巨大的面龐，貼在太歲與紅葉的腦袋上，左右磨蹭著。

  「嚶~」小太歲又找回了當年的感覺，開心的搖頭晃腦。

  「嚶！」沉穩如紅葉，竟也有了些小小妖寵的樣子，享受其中，團尾一擺一擺的。

  杜愚的臉深埋在毛茸茸的熊首上，緊閉著雙目，深深的吸了口氣。

  如果這是夢，

  請求上蒼開眼，讓我夢得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