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清岩述疑

  啪的一下，合上了書籍。

  葉清玄伸了一下懶腰，緩緩打了一遍【養氣培元功】。

  經過近兩月的安心修煉，清玄的進境不但輕易突破了「淬體境」的第四重，更在半月前突破了第五重天，正式邁入了第六重天。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修煉，體內淤積的「還陽草」精元已經被消耗了四成。

  隨著武學修為的突飛猛進，葉清玄反倒更加不敢懈怠分毫。

  因為他深深地知道，這世上之事，成功之法，惟有一個「勤」字而已。須知，這世上天才無數，有根有基者何止萬千，而最終能功成名就者，則僅有那屈指可數的數人，而其中無一不是性格堅韌之人。

  這飯要一口一口地吃，這路要一步一步的邁。這飯吃得多了，容易胃下垂，這步子邁得大了，容易扯著蛋。

  一向以來，清玄習武練功身邊都無人督導，唯有靠嚴格的自我控制方能不放鬆懈怠。

  只不過一直被其牽掛的秘籍上繳問題，卻還是始終沒有想到辦法。

  日子過得充實美滿的葉清玄，正準備開始【青雲三十六劍】的練習。只不過一個瘦弱身影的突然闖入，將自己潛心修煉的計劃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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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思齋」內，靈虛真人坐於椅上，清岩道人垂手立於身旁。

  此時，靈虛真人鶴髮童顏，宛如世外神仙一般的面容，失去了往日的鎮定神色，代之的，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沉思半響，方才緩緩問道：

  「你確已證實，那百年前參與我派浩劫之中的殺手組織，真與那個門派有關係？」

  「不錯，師尊，此事徒兒有八成把握。徒兒之前得到消息，當年有其他門派的弟子亦死於同一招式之下，順藤摸瓜，竟發現那個組織竟然並不僅僅是普通的殺手，而是大有來歷。

  徒兒多方查證，發現這個殺手組織歷年來最重要的幾次出手，刺殺的都是與那個白道門派意見相左的武林大家。若所料不差的話，這個殺手組織其實便是這個大派專門為剷除得罪自己的白道人士而設置的。讓其植根於黑道，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外加嫁禍黑道武林。」

  清岩道人深吸一口氣，緩緩道：「萬萬想不到，以那門派如此尊貴和超然的身份，私下裡行事竟然卑鄙齷蹉至此……師尊，您看……」

  靈虛真人面色隱晦，一擺手，制止了二徒弟的話語。

  靈虛真人神容驚疑不定，顯出其此刻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片刻後，靈虛真人面色一肅，心中有了決斷，沉聲說道：「不管那勢力有多強大，當年滅門之禍，身為後世門人豈有不報的道理，哪怕他勢力隻手遮天，我等殘軀存世，只要一息尚存，也要有逆天行事的決心。如果它代表的就是這天，我也要把這天給翻了。」

  念及當年同門被屠慘劇，靈虛真人心中悲憤激盪，一掌拍下，身邊木桌紋絲未動，掌力卻透過木桌在石板地上深深現出了一個手印。

  「師尊息怒！」清岩大驚，從未見過恩師如此動怒，上前勸慰道。

  看到自己的徒弟如此關心自己，靈虛真人心中一暖，溫言說道：「徒兒辛苦了——此間事情已了，你便留在山上閉關一段一些時日吧。師門血仇一事，為師還要好好計量一番。爾等千萬不得妄動。」

  「徒兒……遵命！」封清岩心中猶疑，既然已經查到對方的身份，為何不順藤摸瓜完全查出此事原委呢？

  靈虛真人似乎看出徒弟所想，默然片刻，緩緩說道：「將此事放在一邊，並非為師不想報的大仇。只是敵人勢力強大，即便動用附庸勢力，毀滅我們也如同碾死螻蟻一般。

  況且賊人身具名門大派，聲譽頗隆，若無足夠證據，武林同道絕不會相信，反倒可能會反咬一口……到時天下再大，怕也再無你我師徒容身之地了。雖然我等死不足惜，但萬一斷絕了昆吾派的香火傳承，便百死難辭其咎了。」

  「徒兒明白。」封清岩恍然大悟，點頭遵命。

  靈虛真人被仇敵四處追殺數年，卻能安然無恙，而後又能創下青雲觀這片基業，足以證明其心智堅韌敏捷、才智過人。

  既然仇人已經露出些許端倪，靈虛真人勢必不願再苦忍不動，仔細思量了一番後，慨然下令道：

  「清岩——」

  「徒兒在。」

  「師門大比之後，傳旨封山。所有門內子弟，閉關習武，不許離開師門半步。門人弟子傳習【青雲三十六劍】，【養氣培元功】。你等師兄弟也要挑選精英弟子，專心培養，從這些核心弟子中選拔優秀的，傳授【元玉功】。」

  「弟子遵命。」清岩心頭大喜，隱忍多年的師尊，終於決定再入武林了。

  靈虛真人走到窗前，推開軒窗，外面日正當午，陽光普照，但仍難以驅散靈虛真人心頭之陰寒，長嘆一聲，決然說道：

  「你我師徒，埋頭苦練十年，十年之後，再與賊子抬頭相見。」

  「是，師尊。」清岩道人神情一樣激動萬分。

  靈虛真人心念一轉，又輕言說道：「除此之外，我還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幫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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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名小院。

  並非沒有名字的小院便稱「無名小院」，因為它的名字就叫「無名小院」。

  黑底白字，四個大字尚算工整，乃是葉清玄親手所書。

  前世的葉清玄好歹是個大學生，這毛筆的功底倒是頗有幾分功力。

  正準備演練【青雲三十六劍】的葉清玄，卻發現門口突然闖進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子，冰冰冷冷的表情，木然地盯著自己，仿佛這裡的主人是他，而自己才是不請自然的客人。

  「這位小哥，你是誰啊？」清玄收好木劍，輕聲問道。

  進來的男孩並不答話。

  葉清玄眉頭微皺，繼續問道：「你可是哪個師兄帶回來的新弟子麼？怎麼，不認識去前殿的路麼？」

  新來的弟子都暫時被安排在前殿兩側的廂房中，等待正式入門。

  男孩面目如木頭般僵硬，一聲不吭，只是死死地盯著院落里的石桌。那裡有一壺茶水，一盤糕點，小男孩肚子此時不爭氣的「咕嚕」一聲，暴露了他此時的想法。

  葉清玄心中一松，原來是餓了啊。

  「你餓了啊？過來吃吧。」

  話語一落，誰知那個男孩面色一紅，轉身就走。

  「唉？你先別走。」

  清玄雙臂輕輕一振，【金雁功】已經有不俗火候，如同一隻大鳥般躍過男孩的頭頂，輕鬆地落在男孩身前，攔住了男孩的去路。

  男孩見到葉清玄令人驚艷的身法之後，頓時眼睛一亮，接著發覺被攔住去路之後，又變得極度惱怒，眼神中不免露出一絲凶光，右手慢慢揣入懷中，手心倏地一緊，一件物事被牢牢抓在手心當中。

  葉清玄攔住這個男孩本來並沒有惡意，但男孩的舉動不由得讓葉清玄心神一跳，好濃的殺意。尤其是男孩眼神深處閃出的凶光和懷中被緊緊抓住的物體，從衣服的褶皺上看，似乎是類似匕首一樣的兇器。

  沒想到自己一個無意的舉動，竟然便引來了對方濃濃的殺機，眼神中的仇恨如有實質，仿佛自己是他的殺父仇人一般。

  葉清玄不由得暗暗心驚：怎麼這個小男孩，殺機如此之重，不知道是哪位師兄帶回觀中的。

  葉清玄在這個男孩的身上，聞到了狼一般的味道，還是一隻孤狼，兇狠、低調、謹慎而又敏感……

  所以葉清玄決定先遠離這個男孩，讓他放鬆下來。

  葉清玄身姿一動，向石桌方向輕輕滑去，動作行雲流水，猶如湖面輕輕滑過的小舟般輕鬆自在，將手中木劍輕輕一點桌上的瓷盤，瓷盤一盪，裡面的三塊糕點飛到了空中。

  木劍一橫，三塊糕點如同計算過的一般，輕輕落在劍脊之上，間距勻稱，穩穩噹噹。

  單劍前遞，將糕點輕輕地遞在小男孩的面前，動作溫文爾雅，不帶一絲的煙火氣。

  「來吧，小兄弟，初次見面，我請你——」葉清玄陽光般的笑容，足以融化任何的敵意。

  不枉葉清玄一番苦練劍法，只是這一招舉重若輕、如臂指使的劍術，便讓人嘆為觀止。

  本來懷有敵意的小男孩，此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劍法所震驚，接著又被葉清玄陽光般的笑容感染，瞪大了雙眼，痴痴地盯著眼前的糕點，卻遲遲不肯動手。

  小男孩不取糕點，葉清玄也不收回木劍，依然帶著灑脫的笑意，靜靜地等待著小男孩的反應。

  終於，飢餓戰勝了自尊心，小男孩鬆開了懷中的匕首，伸出手來，緩緩地接過了劍脊上的糕點。

  葉清玄眼中的笑意變濃了。

  依然如進食的野獸般警惕地盯著眼前的小道士，肖峰心中暗道：對方比我大不了多少，想不到竟有如此高深的武技，這觀中的武學一定很高深，我一定要留下來，我一定要拜師學藝……

  一邊想著，一邊恨恨地咬了一口糕點。肖峰心中思緒萬千，已連手中糕點是何味道都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