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陌路

  天庭，天慧宮。

  雲錦殿。

  一陣陣酒肉香氣不斷飄出。

  天慧星君，也是梅山兄弟當中的直健直老六已經是喝的面紅耳赤舌頭髮直。

  但，這一點也不影響，或者說是讓他更肆無忌憚地向李老四、郭老五抱怨著，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四哥、五哥，不是我直健矯情，二……那楊戩說哪吒是信任我才將李靖的事情告訴我，我辜負了哪吒？呵，我難道不是為了哪吒著想？」

  「他楊戩是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不需要在乎任何人，哪吒呢？他也不看看這段時間，三界的神仙都把哪吒罵成什麼樣了！」

  李老四也喝了不少酒，但還保持著幾分清醒，聞言眉頭微皺，說道：「老六，你喝多了！別說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我沒喝多了！」

  直老六一把推開了李老四的手，表情越發的委屈忿忿不平：「四哥，我直健好歹也是堂堂三十六天罡神將，在整個三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楊戩當著那麼多同僚的面，一點顏面也不給我留顏面，罵的我狗血噴頭！他真把我們當成他的奴才了！」

  

  「老六！」李老四一驚，酒意瞬間都消散了幾分，壓著嗓音厲喝一聲，想要阻止直健。

  一旁的郭老五則是有些懵了。

  與李老四、直老六看重權勢不同，郭老五武痴一個，來到天庭為官。

  一是因為天庭天將眾多，他能隨時找到與自己實力相近的人切磋武藝，二則是他在梅山兄弟中與李老四關係最好，就跟在李老四身邊當個鎮守天宮的副將。

  此時，聽見直老六在埋怨指責楊戩，他直接就懵住了，還有些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

  「怎麼了？難道這事情就只許他做，不許我說？」

  直健不僅沒停下，語氣反而是越發的怨憤，繼續說道：「李靖不過是殺了一些凡人而已，我們這些人哪個手上沒有千八百條性命？他楊戩殺的人少了？說白了，就是為了拿李靖立威，順便再拉攏一下哪……」

  「夠了！」

  李老四厲聲打斷了直健的話，起身走到窗邊，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之後，才鬆了口氣，將窗戶緊緊關了上，壓著聲音說道：「老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四哥，你不用這樣！我這話就是說給楊戩聽的！」

  直健扯著嗓子叫道：「他楊戩能坐穩這個司法天神的位置，還不是靠我們兄弟沒日沒夜四處奔走？到後面發現用不到我們了，就想盡辦法將我們踢開，還裝模作樣地問我們想做什麼。」

  老五忍不住說道：「老六，你說的不對！二爺是在觸怒了玉帝，被罷免了司法天神之職的時候，問我們未來想做什麼的！他是不想拖累我們！」

  「害怕拖累我們？」

  直健嗤笑一聲，說道：「也就五哥你會信這一套！你問問四哥，他是怎麼看的？」

  郭老五轉頭望向了李老四。

  李老四眉頭微皺，沉默不語。

  直健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四哥你也看出來了！楊戩被貶下凡總共才幾天？不到三個月！這裡面還有大半的時間都是他在端架子，要挾玉帝，故意不去天庭！」

  「以楊戩的心智，他會猜不到天庭離不開他，他早晚都會回到天庭？他就是趁著這機會將我們踢開，和我們斷絕了關係！」

  郭老五接受不了：「四哥，不是這樣的對不對？二爺他不是這樣的人！」

  李老四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不管如何。若不是因為楊戩，我們也不可能位列仙班。」

  李老四沒有正面回答，但哪怕是一向憨直的郭老五也聽懂了他話中陰寒的意思。

  「為什麼不可能？我等未遇到楊戩之前，難道就沒有開始修煉？若非是在灌江口當了那麼多年地仙，我們兄弟六個說不定早就飛升成仙了！」

  直健見李老四還想在說些什麼，冷笑道：「四哥，有件事你怕是還不知道！李靖被打入天牢之後，王母娘娘本有意舉薦你接任降魔大元帥之職，但被楊戩攔了下來！」

  李老四瞳孔驟縮，面色數變。

  他雖然不知道直健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但這種事情做不得假。

  好一會兒，李老四才勉強將心情平復下來，只臉色依舊十分難看，開口說道：「楊戩做的也沒錯，我上天才多久，的確不適合擔任降魔大元帥之職。」

  直健說道：「不適合？四哥，他李靖都能當降魔大元帥，你憑什麼不能？比修為、比實力、比智謀、比排兵布陣，你哪一點比他差了？」

  梅山兄弟都是封神浩劫之後得道的修士，對封神浩劫也只是粗略從楊戩和哪吒口中聽到過一些事情一些故事，並不清楚其中具體內情，更別說是背後的暗流涌動。

  他們眼裡的三界和大多數跟腳淺薄的神仙修士差不多，只以為神佛之間和諧友好，並不知道佛道兩家暗地裡的刀光劍影，不知道李靖能成為降魔大元帥是他特殊身份，和李靖本身並沒有關係。

  李老四沒有說話，眼睛緊緊盯著直健。

  直健被看的有些渾身不自在，勉強笑道：「四哥，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李老四問道：「你什麼時候投靠的王母？」

  直健急道：「四哥，我沒有投靠王母！」見李老四一言不發，明顯不信，才又補充了一句：「至少現在還沒有！」

  李老四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些，說道：「我無意與任何人比較。這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說罷，李老四就站起身，朝著殿門口走去。

  郭老五見狀，忙起身跟了過去：「四哥，等等我！」

  直健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叫道：「四哥，我知道你做事向來謹慎，也知道你是怕王母不是楊戩對手，你擔心自己投靠了王母，會被楊戩記恨報復。我也怕！」

  「但，你就甘心一輩子這樣嗎？別人一提起你，哦，那是楊戩的結拜兄弟，連你叫什麼都說不出來嗎？你甘心嗎？」

  李老四腳步一頓，停在了門口。

  「太好了！我的武德星君之位有著落了！」

  直健心中大喜，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門外一處樹蔭下，李安然傾聽著殿中的動靜，感受著那混雜著嫉妒不甘貪婪野心的情緒不大，也知道自己成功了。

  楊戩外冷內熱，重情重義。

  他即便知道李老四三人初心已變，但只要李老四三人沒有做出觸犯他底線的事情，他都不會對三人動手。

  就像泰山陰司的黃天化，魔怔一般認定楊戩殺害了雷震子，四處敗壞楊戩的名聲，與司法天神殿處處為難。

  楊戩依舊是選擇沉默忍讓，從沒主動對黃天化動過手。

  在甲子稽考中，給黃天化的評定也始終是公正合理。

  想要讓楊戩對他們徹底失望，不僅要讓他們作，而且還得是死命作才行！

  李安然一番思忖之後，決定長痛不如短痛。

  原時空里，梅山兄弟會背叛楊戩，表面上看是梅山兄弟心懷正義，見不得楊戩故意表現出來的卑鄙無恥的行徑。

  其實不然！

  梅山兄弟知道三聖母因為動凡心被楊戩鎮壓在了華山之下，知道沉香是三聖母的兒子、楊戩的侄兒。

  但，他們在最開始的時候，可從沒考慮過什麼人間自有真情、天條不該禁止神仙動凡心、楊戩手段太過無情對親妹妹和親侄子都能動手這些事情。

  直到沉香成為了猴子的徒弟，背地裡有了一眾神佛支持幫助，楊戩則聲望日低引來三界神佛不滿，並——

  這是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一條——

  對他們動手，觸及到他們的利益的時候，他們才開始棄暗投明，加入到了沉香陣營，開始和沉香聯手對付楊戩。

  梅山兄弟和楊戩相識結拜數千年，在灌江口朝夕相處，但卻沒有一個人想過，楊戩為何會突然這麼做？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誤會？有什麼苦衷？

  甚至都沒有當面詢問楊戩！

  而是默認楊戩大權在握之後，變了，變得冷酷無情，眼裡只有權勢，他們當面揭穿會被楊戩殺人滅口。

  梅山兄弟的背叛是楊戩一手設計，但當他看到梅山兄弟這麼輕易的就選擇背叛的時候，心裡估計也不會好受！

  想明白了這些，再想讓梅山兄弟主動和楊戩決裂就很容易了。

  只要滿足兩點條件即可。

  第一，楊戩觸犯到了他們的利益。

  第二，他們投靠的對象，有辦法對付楊戩，至少能在楊戩手中護住他們。

  於是，李安然就將主意打在了王母身上。

  王母如今急著從楊戩手中奪權，不僅在朝會上常常與楊戩針鋒相對，私下裡也各種施恩拉攏天庭的神仙。

  王母必然是十分樂意拉攏李老四他們打擊楊戩的威望。

  他只要讓王母看到李老四他們對楊戩的不滿，這第一個條件不用他去操作，王母也會想辦法去完成。

  而王母本身的身份地位，也足以打消李老四直老六他們對楊戩心中的畏懼。

  完美符合第二個條件。

  於是，李安然一邊暗中打探了王母貼身侍女也是身邊最器重的女官青鸞仙子的行蹤，或是幻化成李老四直老六的模樣或是假借天兵天將之口，將李老四他們對楊戩的不滿、有心改換門庭的事情傳到了青鸞仙子口中。

  一邊施法放大李老四直老六的七情六慾，讓他們心中的貪念欲望和對楊戩的嫉妒不滿壓過他們對楊戩的忌憚畏懼。

  短短三天時間，王母就和直健聯繫上了，並許以仙職權勢，將直健拉攏到了麾下。

  直健為了立功，拍著胸膛表示李老四對楊戩也多有不滿，自己可以說服李老四一併投奔瑤池。

  為了讓自己功勞更大，直健還一個勁兒吹噓李老四足智多謀，楊戩做的許多事情都是聽了李老四出的主意。

  王母信沒信不知道，但卻是又許給直健一連串的賞賜，並將「武德星君」之職作為大餅畫給了直健。

  然後就有了今日之事。

  李老四、直老六想要在王母那裡立功，勢必會和楊戩作對。

  但，楊戩做事處處合乎天條天規，又不忘法外人情。

  他們想挑楊戩的刺只能用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雙方的情誼很快就會消磨乾淨。

  等哪天觸及到楊戩底線，楊戩自然也就不會再顧及情面。

  而在這過程中，李安然也會悄悄放大李老四直老六心中的七情六慾，讓他們儘快暴露本性，讓這短痛來的更快一些。

  最晚最晚也要在無天和如來賭鬥之前，免得再生出什麼變數。

  而事情的發展，遠比李安然想到更容易更快！

  直健說服李老四與他一起投靠了王母之後，就被王母調到了瑤池，負責護衛瑤池一事，仙職也從三十六天罡中比較靠後的天彗星君一躍成為了排名第九的天英星君。

  李老四沒能當上降魔大元帥，但卻是以未來降魔大元帥第一人選的身份，被玉帝冊封為了低一階的降魔大將，負責的事情與原來的李靖一般無二。

  唯有郭老五本就對爭權奪勢不感興趣。

  在被李安然放大七情六慾之後，對武道越發痴迷。

  某一日在與一個天將切磋過程中，失手將一座宮殿打破，直接驚動了玉帝。

  在楊戩的求情下，郭老五被發配去了北俱蘆洲，鎮壓上古妖族殘餘，成了真武大帝的手下。

  直健和李老四突然投奔了王母，對天庭一眾文武仙卿的震動也是極大，望向楊戩的目光多了一絲玩味和看熱鬧的表情。

  楊戩自己也是吃了一驚，完全沒想到直健和李老四會做出這種事情。

  楊戩很清楚天庭這潭水有多深，根本不是直健和李老四能參與得起的！

  為了兩人的安危，楊戩當晚就親自去見了兩人一面，勸兩人不要卷進這趟渾水當中。

  但，直健和李老四卻是覺得楊戩是見不得他們好，怕他們超過自己，斷然拒絕。

  康老大、三聖母等人得知此事，紛紛來天庭勸說直健和李老四，但最後也以失敗告終。

  自此，直健和李老四與楊戩關係決裂分道楊戩。

  而僅僅是在半年之後，李老四就做下了一件觸及到楊戩底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