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蒙界

  金闕雲宮，靈霄寶殿。

  眾文武仙卿按部就班，靜候著玉帝到來。

  片刻之後，一陣仙樂響起，兩隊仙官引路，詠唱無量神章，散落寶花真香。

  一處九光寶蓋下，玉帝與王母並肩走了進來。

  王母提出「剛柔並濟，陰陽和合」的說法，將嫦娥這些女仙都召來參加朝會，她自己會親自前來，眾仙並不意外。

  但，讓眾仙沒想到的是，王母這次並沒有和以往一樣，坐在玉帝下首位置。

  而是在玉帝的引領下一道走到了大殿正中央的龍椅前。

  眾仙剛開始時還面帶疑惑，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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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

  他們就瞪大了眼睛。

  只聽得玉帝對王母說道：「陰陽無高下之分，和合方能圓滿。娘娘今日便隨朕一同落座吧。」

  王母也沒有推辭，只微微欠身施禮：「多謝陛下。」就隨玉帝一起坐在了龍椅上。

  靈霄寶殿瞬間一片安靜。

  眾文武仙卿目瞪口呆，半天沒緩過神來，極度震驚之下，卻是連行禮叩拜都忘了。

  楊戩也是吃了一驚。

  他知道玉帝為了讓王母儘快樹立威信，成為天庭一股舉足輕重的勢力，肯定會做一些事情。

  卻也沒有想到玉帝竟用這種簡單直接的方式來表明自己的態度和決心，迅速提升王母在眾仙心中的分量——

  剛柔並濟，陰陽和合，並非空口白話！

  王母是與他平起平坐的三界女仙之首！

  隨後發生的事情，則是印證了楊戩之前的猜測。

  玉帝先是表明王母的懿旨是在他的授意之下發出去的，接著就詢問起太上老君對此事的意見。

  太上老君早就準備好了一番長篇大論，內容很多很複雜，但歸根結底就四個字——

  陛下英明！

  玉帝也立刻回以「太上道祖所言甚是」「太上道祖所言有理」「太上道祖高瞻遠矚」之類的話，並懇請太上老君留下來參加朝會，對三界事宜多提些寶貴意見。

  太上老君自然是「一心修道，不願在這些瑣事上浪費時間」。

  但，架不住玉帝言辭懇切再三請求。

  最後，他「勉為其難」地表示為了三界眾生的福祉，他願意犧牲自己修道的時間，參加朝會。

  有了太上老君的站台，眾仙對王母和眾女仙上朝之事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

  又對太上老君的慈悲為懷心念蒼生，一片讚譽吹捧，頗有點「太上道祖不出，奈三界蒼生何」的味道。

  楊戩冷眼看著面前這場鬧劇，默默觀察著這些天庭文武仙卿。

  他發現，這些文武仙卿並不是真傻，相反他們很精明！

  看出玉帝和太上老君唱雙簧的遠不止他一個！

  看出太上老君虛偽貪權的也不在少數！

  但，他們習慣了明哲保身迎合上意，只在那裡裝傻充愣拍手叫好，充當著捧場觀眾的角色！

  而這也是天庭朝會、文武仙卿們的常態。

  小事上，針鋒相對，各抒己見。

  大事上，謹小慎微，明哲保身。

  楊戩覺得很悲哀，但也能理解他們。

  就拿眼前這事來說，別說是這些文武仙卿們了，便是他這個司法天神有不同意見，又能如何？

  玉帝有統御三界的大義，他讓太上老君來給自己站台，只是為了更加名正言順合情合理。

  便是沒有太上老君，玉帝若是執意如此，其他人也只能接受，私下裡都不敢略有微詞。

  他有實力自保，大不了回灌江口去。

  這些神仙若是觸怒了玉帝，輕則剝奪仙籍打下凡去，重則斬仙台上都得走一遭。

  他們自然會三緘其口，明哲保身。

  這點在其餘事情上同樣適用！

  當初金翅大鵬雕一口吞掉了車遲國百萬人口，罪孽滔天，想要嚴懲金翅大鵬雕的何止楊戩一人，最後還是被玉帝強壓了下去！

  楊戩甚至還因此丟掉了司法天神之位。

  「李安然兄弟說的沒錯，只要玉帝還在天帝的位置上，我將天條制定的再完善，也沒有任何意義！」

  「玉帝絕不會將自己置於天條天規之下，遵守天條天規。他如此，其餘神仙自然也會如此。」

  楊戩心中想著大逆不道之事，面上依舊淡漠平靜。

  在玉帝向他垂詢王母與眾女仙上朝之事時，也表示了贊成。

  女仙參加朝會這事，除了玉帝的動機有點不純，其它沒有任何不妥！

  楊戩自然不會反對。

  他這一點頭，這件事情也算真正定了下來。

  朝會又恢復了往常模樣。

  楊戩將需要玉帝首肯決斷的事情一件件提出。

  玉帝在詢問與之相關的文武天神，最後做出決定。

  王母、太上老君和一眾女仙只在那裡靜靜聽著，只在玉帝詢問他們時，才會發表自己的意見。

  但，楊戩清楚這一切不過是表象！

  王母、太上老君想要爭權奪勢，必然不會這麼一直安靜下去。

  果然，在第三次參加朝會的時候，王母就提出三界因為鯤鵬之死滋生出了許多妖怪，對三界的秩序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天庭不應該被動等著這些妖怪觸犯了天條，再派兵去鎮壓它們。

  而是應該防患於未然，早早將它們鎮壓蕩平，還三界一個安定。

  楊戩對這種「妖怪天生有罪論」的說法極不認可，哪怕知道玉帝為了提升王母的威信，不可能不通過王母拿出來的第一張奏摺，還是當庭與王母爭辯起來。

  而最後，他也果然沒能阻止這一決議的通過！

  不僅是因為玉帝的支持，也是因為在以人族為主的神仙眼裡，妖怪就是天生有罪。

  王母會把這件事作為自己在朝會上的第一次發聲，也是因為知道她能獲得大多數人的支持。

  楊戩的反對反而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過，也因為有楊戩做墊腳板，她的這第一次發聲反而是更加成功，讓她在眾仙眼中威望大漲。

  太上老君比王母更耐得住性子，一直等到兩個月後，才向玉帝上了第一道奏摺。

  他沒有學王母拿妖怪開刀，而是在自己最擅長的煉丹領域出手，直指天庭發給三界眾仙的俸祿——

  帝流漿！

  太上老君在奏摺中表示，眾仙直接吸收煉化帝流漿不僅效率太低，而且還會浪費掉帝流漿三成左右的效力。

  他找到了一種將帝流漿大批量煉製靈丹的方法。

  服用靈丹比直接煉化帝流漿，效率提高一倍有餘，浪費逸散掉的靈氣卻不超過一成。

  懇請玉帝准許兜率宮先將帝流漿煉製成靈丹，再將靈丹作為俸祿發放給眾仙。

  提升修為從來都是修煉之人最在意的事情，神仙也不例外！

  太上老君這一手可以說是直接施恩給了天庭所有神仙。

  玉帝都沒有辦法拒絕。

  這讓太上老君本就極高的威望再次暴漲，身邊迅速聚集起了一大堆神仙，聲勢甚至壓過了楊戩一頭。

  天庭這是要變天了！

  所有神仙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司法天神在天庭獨攬大權的日子怕是要過去了！

  他們也都在好奇楊戩會做出怎麼反擊。

  但……

  什麼都沒有！

  楊戩依舊像以前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一切以天條天規為準，就好似沒有看見這暗流涌動風雲變幻一般。

  這讓不少神仙大失所望，但也讓一些神仙對楊戩多了幾分欽佩。

  嫦娥便是其中之一。

  王母雖然下旨讓眾女仙參與朝會，但這種強制性的命令帶來的是無聲的反抗。

  一眾女仙雖然參加朝會，但從來都是一言不發，而且還表現出極大的不情願。

  一次還好，幾次之後，玉帝都有些看不下去，再加上王母已經在朝堂上站穩腳跟樹立了威望，也就免了這些女仙們的朝會。

  到最後，只剩下嫦娥等寥寥數位女仙還在繼續參加朝會。

  嫦娥在太上老君這些大能眼中，代表的是羲和，是上古妖庭對如今天庭認可乃至是臣服。

  但，嫦娥本身對天庭的諸多勢力並不了解，羲和也沒有給她講過這些陰暗的內幕。

  她只是見楊戩每次上奏都條理分明邏輯清晰，嚴格遵從天條又不失仁慈之心，對楊戩欽佩不已。

  這也是楊戩與原時空最大不同之處！

  原時空里，楊戩是故意嚴苛執行天條，挑起眾仙對天條的不滿，再一步步將天庭玉帝王母引到孤立無援的絕路上，用三界眾生意願的大勢來逼迫他們接受新天條。

  最後再將自己獻祭，了結一切因果仇怨，讓新天條可以順利執行下去。

  三聖母之事只能算是個突發的意外。

  楊戩也因為狠不下心對三聖母下手，讓自己陷入了被動當中。

  後世常有人以凡人的視角，覺得楊戩將三聖母鎮壓在華山之下十八年，害三聖母夫妻母子分離，十分殘忍。

  但實際上，對神仙來說，十八年時間甚至還不夠閉一次關！

  對沉香這個外甥，楊戩就更是不必多說，能用溺愛二字來形容。

  先是不願沉香捲入三界紛爭，只想讓他富貴一生，後又違背自己的原則，學猴子修改生死簿，觸犯天條，給沉香添了一筆壽元。

  等到沉香執意要去見三聖母救三聖母的時候，楊戩又想盡辦法給沉香鋪路，硬生生讓沉香這麼一個沒毅力沒耐心粗心大意的人練就了一身大法力大神通，還將沉香打造成了三界救星。

  但現在，長耳定光仙身死，六魂幡落在了李安然手上，三聖母和劉彥昌之間的孽緣已經斬斷，沉香應該是不會出現了。

  楊戩也在李安然的影響下，打定主意要改天換地，自然也沒必要故意嚴苛執行天條，給自己拉仇恨。

  反而是在天條天規許可的範圍內，想盡辦法將一些本不該有的刑罰，大而化小，小而化了。

  這讓不少神仙覺得楊戩是外冷內熱，對楊戩敬畏之餘，也多了幾分感激。

  李安然在天牢當中也聽說了這些事情，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們都打定主意掀桌子了，自然不會在乎桌上這三瓜兩棗！

  現如今，他只等著無天那邊傳來消息，就開始暗箱操作，弄假成真！

  讓西遊記後傳當中，那假的三界傾覆天地易主變成真的三界傾覆天地易主！

  至於失敗了會如何……

  李安然並不擔心。

  以他、楊戩、哪吒三人聯手，就算是敗了，也沒人能殺得了他們！

  最慘也不過是改頭換面躲起來！

  以他們的變化之術，除了太乙天尊、如來等寥寥數人，也沒幾個能夠看破！

  這天，李安然如往常一般在靜室當中聽著紫霄宮講道，哪吒忽然找上門來，開口便是：「李安然，我有一件急事要你幫忙。」

  「什麼事？」李安然有些意外。

  哪吒性子一向好強，遇到事情最喜歡自己扛，沒想到今天竟主動開口找她幫忙了。

  哪吒說道：「我想讓你陪我去一趟蒙界。」

  「蒙界？」李安然一怔。

  蒙界之名，他在西遊記後傳當中聽說過，據說乃是如來所建，作為那些蒙冤受屈之人魂魄歸宿之地。

  蒙界中，修建有萬佛塔，供這些冤魂在白天藏身，同時也是西遊記後傳里十七顆舍利中三顆舍利子的所在之地。

  西遊記後傳中，猴子變化成白象的模樣，哄騙黑袍帶他進入蒙界尋找舍利子，又在得手之後，翻臉不認人。

  因為蒙界當中無法使用法力，黑袍最後被他殺死的那些蒙冤受屈之人吃了個一乾二淨。

  哪吒以為李安然不知道蒙界，解釋道：「蒙界是如來用乾坤圖建造出來的小千世界，與枉死城有些類似……」

  哪吒對蒙界來歷的介紹和西遊後傳中差不多。

  但，在如來建立蒙界的原因上，就完全不同了！

  西遊記後傳中說的是如來慈悲，開闢了蒙界，收納蒙冤受屈之人的魂魄。

  可在哪吒口中卻是：

  「蒙界裡面那些枉死的魂魄有不少都和靈山和佛門有關。如來為了維護所謂的佛門清譽，不讓他們去陰曹地府報導，將他們都收進了蒙界當中。等他們身上的怨氣消散差不多，可以投胎之後，再直接將他們送去輪迴轉世。」

  又說起了他要去蒙界的原因：

  「我隨姚三哥在三界降妖除魔的時候，意外得知了一件事情。十七年前，李靖在下凡降妖的時候，發現他要抓的妖怪是靈山的一金剛所化。」

  「李靖為了掩飾那金剛犯下的罪孽，殺死了數千知道此事的凡人滅口。那些冤死凡人的魂魄，如今就在蒙界當中。我要將它們找來，當眾揭穿李靖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