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二章 門掩黃昏(求月票^_^)
2024-05-21 01:42:43
作者: 燈火闌珊
第二章 門掩黃昏
消息很短,只有寥寥幾句話而已,但其中的意思卻讓蘇謐驚喜難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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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先生和溫弦已經啟程開始返回北方了!
脫離了大齊京城那高深城牆的束縛,蘇謐與外界勢力的聯絡自然暢通無阻。早已經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南陳的京城在三月末就已經被倪源所破,但是戰事卻並未完結。倪源的這一仗功績雖然輝煌,戰果卻不甚滿意。尤其是南陳的攝政太子被忠心的部將擁護著,突圍出了京城,更是給倪源下一步的征伐留下了極大的隱患。
仔細想想現在的時局真讓人忍不住心生感慨,北齊和南陳,這天下兩大強國的京城都落入了敵軍的手中,而帝王卻同樣脫身在外,謀求著復國反攻的時機。
如今南陳太子退守南部的詹冶一帶,據說前不久,就在詹冶舉行了登基大典,繼位稱帝,尊落入齊軍手中的南陳帝王為太上皇。
新帝繼位之後,立即發布光復檄文,號召南陳各地的勤王勢力匯聚兵馬,同時又聯絡南方的山野部族,重新糾集力量,準備反撲京城。
而倪源率軍入城之後,一直忙於整頓京城事務,安撫民眾,一時之間也騰不開手,無力南下。只好放任南陳新帝召集各方勢力,厲兵秣馬。
如今南方的局勢暫且陷入僵持。
記得上一次蘇謐接到葛澄明的飛鴿傳書,說他即將入朝拜見南陳的新帝,共謀對策,不知道事情成了沒有。這一次誠親王的突然去世使得葛澄明也受了很大打擊。不得不在南方滯留了很長時間,處理一些事務。
蘇謐又看了看消息出發的日期,計算著兩人在路上的日子,正在思索著,卻聽見外面一陣大嗓門的呼喊聲傳來。
蘇謐抬起頭來,隔著敞開的大門遠遠看去,是他們的鄰居裴順正從山間道上回來。
聽到他的聲音,裴家嫂子趕緊迎了出去,「你不是說趕集之後晚上要去妹妹和妹夫家裡探望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別提了,哪裡還有什麼集市啊,我上午那會兒是去了集市,卻發現集市早就都散了。」裴順擺擺手,垂頭喪氣地說道。
「啊,好好的怎麼就散了?」裴嫂吃驚地問道。
「還不都是因為京城裡面的那些蠻子,如今他們四處燒殺搶掠,比山裡的野狼還凶,哪裡還有人敢把東西擺在集市上啊?」裴順嘆氣說道,「原本不是都呆在城裡頭不出來的嗎?如今倒好,四處搶,弄得我們鄉下的集市都不敢開了。」他今天本來帶著獵物前去山下的集市交易的,卻白跑了一趟。
「唉,這些天殺的蠻子,真是作孽啊!」裴嫂忍不住恨恨地道,忽然又注意到裴順的兩手空空,禁不住變了臉色,驚惶地問道:「那你帶去的貨物呢?莫不是也被搶了?沒有傷著人吧?」一邊拉住夫君的手上下打量。裴順出門的時候帶了不少的野味山珍前去販賣。
「我沒有傷著,不用擔心了。」裴順搖了搖頭說道:「我見到集市散了,就索性直接去了妹子家,誰知道……唉,別提多慘了。」
蘇謐記得以前聽裴嫂提起過,裴順的妹妹嫁到了京城附近務農的村子裡,日子過的頗為殷實富裕。
「怎麼了?!妹妹家不是被搶了吧?」裴嫂關切緊張地問道。
「可不是嗎,那群天殺的遼軍,都搶光了,存糧一顆都不剩,家裡餓得都揭不開鍋了。好在地裡頭的種子早就種下了,都已經抽出綠芽了。本來妹妹說就先用這些充充飢,偏偏妹夫他倔地很,死也不允許家裡人動這些苗子。」
「幸好我今天過去一趟,就把那些本來想要賣的獵物都留下了,讓他們暫且度日。再晚上兩三天,恐怕真要餓死人了。聽說附近的莊子都遭了殃。稍微有不願意的,提起刀來就要殺人。妹夫他們村裡頭就被殺了十幾個,十幾條人命啊!而且東西也都被搶光了,以後還怎麼活啊。恐怕以後……唉,真是還不如一刀殺了痛快呢。」
「不是說那些遼軍都是呆在城裡不出來的嗎?城裡頭那麼多的金銀珠寶,咋還要跑到我們鄉下來搶啊。」裴嫂驚恐地說道:「他爹,你說會不會搶到我們這裡來啊?」
「我們這麼窮的村子,他們是看不上眼的吧……」裴順的聲音漸漸遠去。兩人已經走得遠了。
蘇謐在屋裡聽到這些話,心中忍不住一黯,遼軍開始行動了,這也是預料之中,前些日子天氣嚴寒,行軍不便,如今春暖花開,正是搶掠搜集糧草的最好時機。
南方的戰事尚且沒有完結,倪源並沒有與遼軍翻臉,墉州的線路必然是通暢的,如果單說軍隊的補給糧草的話,遼軍應該不會缺乏,如今卻要四處搶掠,看來是想要儘快儲備起更多的糧草,為將來形勢有變作準備。
當初京城裡的那一把大火,手段雖然高明,但卻不僅害得京城裡的百姓,連同這些周圍鄉野山村裡的百姓,日子都要艱苦了。
正在思量之間,「吱丫」一聲推門的響動傳來,蘇謐抬頭一看,是齊皓回來了。
他一身潔淨簡單的粗布衣裳,為了行動方便,袖子挽了起來,完全就是尋常山中獵戶的打扮,卻依然掩不去高貴優雅的氣質,不再穿文士長衫,儒雅之中的那份英武更加昭顯無遺,只是手裡頭還提著兩隻兔子的耳朵,偏偏那兩隻兔子都還沒有死,用力地蹬著腿,有點兒破壞了形象。
「在想什麼呢?」齊皓將手中的兔子拎進了屋子,隨口問道。
「在想……難怪最近村子裡面的小姑娘都喜歡從我們的門前走過呢。」打量著齊皓俊逸出眾的面容,蘇謐心中泛起頑皮之意,調笑道。
「難道村子裡面的小伙子不喜歡從我們門前經過嗎?」齊皓打趣地反駁道。
蘇謐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今天沒有什麼事情吧?」齊皓問道:「剛剛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也沒有什麼。」蘇謐說道,一邊將剛剛從裴順那裡聽來的消息說了出來。
齊皓點頭沉思了片刻,說道:「這都是無法避免的,遼軍必然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京城,將來還不知道要有怎樣的大戰呢。如今京城裡的糧草儲備絕對不超過三個月,這還是將城中各家富戶貴族搜刮一空的成果。依我看,就算是墉州的道路保持通暢,以倪源的老奸巨猾,也不會允許他們儲備起足夠的糧草,只有從周圍的地方掠奪了。」
蘇謐並沒有問他這樣準確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這些日子兩人雖然身處山野之間,但是與外界的聯繫不斷,不僅蘇謐,齊皓在京城也有著隱藏的勢力,自然有他的情報來源。
蘇謐接過他手中的小兔子,問道:「你今天怎麼逮了這兩隻小東西回來?」
「別的東西又不會弄,我又有什麼辦法。」齊皓嘆氣道:「只有這幾隻兔子,做起來還簡單一些。」齊皓獵到的當然遠遠不止這些,但是其餘的獵物,兩人也用不到,就乾脆送給村中的人家了。
聽到齊皓隱含「幽怨」的語氣,蘇謐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想起兩人第一次試著做雞吃的時候,弄到雞毛漫天亂飛,蘇謐被那隻雞啄了好幾下,連齊皓這位絕頂高手都狠狠地挨了一擊,最後還是請隔壁的裴嫂過來幫忙,才把那隻雞搞定了。
之後齊皓就再也不敢打任何需要拔毛才能夠吃的動物回來了。山間的野雞野雉們也算是逃過一劫。
「今天我來吧,」齊皓笑道:「就烤著吃好了。」他好歹有些平時打獵燒烤的經驗,一隻兔子還能夠對付得來。
「嗯。」蘇謐點了點頭,轉身去後院去拿蔬菜和炭火。
剛進了院子,又看到一隻鴿子飛了進來。
她走上前,那隻鴿子溫馴柔順地「咕咕」叫了兩聲,任她拾進手裡。
房裡正在對付兔子的齊皓也聽見了聲音,揚聲問道:「誰的?」
蘇謐看了看鴿子腳上布條的顏色,果然是銀灰色的,於是笑道:「是你的。」
說著,把鴿子拿進了屋子。
齊皓接過來,抽出其中的信箋看了起來。
兩人眼下都是以飛鴿與外界的組織聯繫,鴿子又看不出容貌,只有以鴿子腳上布條的顏色來區分是誰的信息了。
齊皓的視線在紙條上飛快地掃過,看到後來,頓了一頓,忍不住抬頭看了蘇謐一眼,卻又立即低下頭,眸中閃過異樣的神采,幽深難測。
蘇謐有幾分驚異,問道:「什麼消息?」難道是與她有關的。
齊皓笑了笑,「沒有什麼,不過是那些老消息,遼人又在京城開始大搜查了。」說著將手中的紙條用內力揉碎了。
蘇謐看著飄飛散落的碎紙片,沒有說什麼,憑著直覺,她知道齊皓必然是有事情隱瞞著她,雖然她也明白,兩人身邊都各自有著自己的勢力,就算能夠完全地信賴對方,也不會將自己的全部家底和秘密都暴露出來,但是心底里還是有一種鬱悶升起。
「我先去拿菜了。」蘇謐勉強笑道,轉身出了屋子。
齊皓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晚飯餐桌上的氣氛帶著幾分沉悶,齊皓夾了一塊兔肉放到蘇謐的碗中。
蘇謐夾起來,悶悶地咬了一口,帶著香氣的兔肉口感柔韌鮮嫩,烤地恰到好處。
「怎麼樣?我的手藝比較起你的來強的多吧。」齊皓笑道。
「還行吧。」蘇謐不置可否地說道。齊皓的話對她來說又是一個小小的刺激,幾個月的鄉村生活,她的廚藝竟然連眼前的這個男子都不如,真讓人氣悶,起步的時候明明都是一樣的,難道是自己天生不擅長這些嗎?
「這盤菜炒地有進步啊。」齊皓夾了兩筷子青菜,仔細咀嚼了幾口,嘴角不覺浮起輕快的微笑。
聽到他的話,蘇謐卻鬱悶地瞪了他一眼,伸手也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裡。
好咸啊!
不過……真的是有很大進步了,至少,這一次只不過是咸了點而已,不像以前……
隨即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煮飯的時候,蘇謐的嘴角禁不住向上揚起,真是委屈大齊的親王吃那樣的東西了。
「如今由我這個大齊唯一的親王來給你做飯夾菜,感覺如何?」齊皓又夾了一塊烤好的兔子腿肉送到蘇謐的碗裡,調笑著問道。
唯一的親王!?察覺到他話中的意思,蘇謐有幾分吃驚。
「前不久,隱藏在京城的福親王也被搜查出來了,已經被遼軍給殺了。這樣,先帝的兒子,還有那些世勛封為親王的,只剩下我一個了而已。」齊皓漫不經心地說道。
蘇謐忍不住一陣悵然,大齊的十幾位親王郡王都是居住在京城,這一次算是被人一網打盡了。福親王是先帝的第七子,資質平庸,算是個富貴王爺吧。想起來,也算是眼前這個人的親弟弟了。
「你不傷心嗎,他們都是你的親人吧?」蘇謐無意識地問道。
「我為什麼要為他們傷心呢?」齊皓好笑地看著她,「他們在我小的時候只知道欺負我,嫌棄我,鄙視我身上的血統,那時候我還恨不得把他們全殺光呢。我們皇家的人,從來沒有什麼真摯的親情可言,皇宮是天下間最無情的地方,只有弱肉強食,哪裡有天倫人和呢?」
「哼,那也不用這樣高興,」蘇謐帶著幾分賭氣地說道:「等他們死光了,就輪到你繼承皇位了吧。」
「那倒是未必,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大齊的勛貴是不會容忍一個淡色眼睛的雜種坐上那個位子的。」齊皓坦然地說道。
蘇謐一陣沉默,齊皓的童年一定不是很愉快,他一個沒有絲毫後台的皇子能夠建立起眼下這樣的勢力會有多麼的不容易她也可以想像。
「我們要在這裡住到什麼時候呢?」蘇謐的心情柔和起來,隨意地轉過話題問道。
「當然是等到局勢有變動的時候了,」齊皓無奈地苦笑道,「如今依照我們手中的力量,根本不能與人正面為敵。無論是倪源還是遼人,都是手握重兵的獅子,與他們這兩隻雄獅比較起來,我們不過是尋找碎肉的鬣狗。只有靜觀其變,伺機而動了。」
「……過幾天葛先生他們就要回來了。」蘇謐不動聲色地說出了今天剛剛得到的消息。
「那可是好事,」聽聞了這個消息,齊皓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隨即笑道:「紙上得來的終究還是太模糊了,聽葛先生親口談一談如今南方的局勢,我們也好趁早打算。」
「嗯,」蘇謐點了點頭,心情莫名地沉悶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她明白,一旦等葛澄明來到這裡,他們悠閒平靜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忽然之間,有點不敢去計算他們兩人抵達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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