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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曲終雲散

2024-05-21 01:40:40 作者: 燈火闌珊

  高位的妃嬪不多,除了皇后以外,只有正一品的皇貴妃倪曄琳,從一品的四妃之中,陳淑妃已經在刺客當天殞命,只剩下李賢妃一個,再接下來就是正二品的六妃之中的雲妃和雯妃了,以及九嬪之中的羅昭儀和沈修媛。

  不一會兒這些人的宮室就搜查完了。

  高升諾帶著一群小太監回來稟奏道:「啟稟皇上,已經搜查完畢。」

  

  「結果如何?可是在那個宮室里搜查出麝香?」齊瀧迫不及待地問道。

  「呃,奴才先是在賢妃娘娘的宮裡搜出了麝香……」高升諾低頭道。

  「啊,臣妾絕對沒有謀害皇嗣之意啊,請皇上明鑑啊!」李賢妃連忙奔跑出列,跪下急切地道:「臣妾因為前些天一時興起,想使用麝香試試,所以派人從內務府領取少量,已經記過檔了,而且領過來之後只使用過一次,不過半錢的份量,其餘的都放在宮裡,請皇上明鑑啊!臣妾絕無一字虛言!更不敢幹出謀害皇嗣這種泯滅人性的事……」她驚惶失措地申訴道。

  李賢妃素來膽小怕事,雖然出身名門貴閥,而且早在齊瀧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入東宮侍奉他。齊瀧繼位之後,東宮舊人封賞皆厚,所以她才以失寵之身居四妃之一,如今眼見自己平白蒙上了謀害帝嗣的嫌疑,已經嚇得花容慘澹,面無人色了。

  齊瀧注目何玉旺,何玉旺趕緊翻檢開記檔的書本,查詢起來,不一會兒就道:「確有此事,賢妃娘娘是十二月四號那天才去領的麝香,就領了四兩整。」

  高升諾連忙呈上從賢妃宮裡搜出的那包麝香,一個小太監拿出銀秤,略微一秤就回稟道:「稟皇上,確實還剩下三兩九錢多。」

  只有不到半錢還遠遠不夠那一包安胎藥里所含著的份量。

  「嗯,」齊瀧點了點頭,示意賢妃免禮,賢妃這才鬆了一口氣,坐了回去。

  「還有人嗎?」倪貴妃問道。

  「這……還有……」高升諾抬頭遲疑了一下,道:「還有雲妃娘娘那裡……」

  「什麼?!」雲妃驚叫起來,「我那裡怎麼可能有麝香?」

  「回娘娘的話,在您那裡確實搜出一包麝香,而且……」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麼?」倪貴妃俯身問道,「此事干係重大,你們可不要信口虛言啊。」

  「是!娘娘。」高升諾轉頭注目何玉旺。

  何玉旺上前稟奏道:「而且雲妃娘娘領取的這包麝香,此事內務府並沒有記檔。」

  聽到這句話,下面眾妃頓時一陣竊竊私語。

  「說謊!你們說謊!」雲妃慌亂地喊道,她當即連忙離座跪了下來,對著齊瀧道:「皇上也應該知道,臣妾所使用的香料一向愛好平和淡然的,多有檀香、離合香、銀月香之類,是從來不用麝香的,請皇上明鑑啊,臣妾冤枉啊!」

  這時候,高升諾身後的一個小太監端著銀盤子走上前,將東西呈了上來。

  「臣妾根本不知道那包麝香是怎麼來的。」雲妃看著盤中正散發著幽幽香氣的那包麝香,喊了起來:「臣妾怎麼可能指使鄭貴嬪去害蘇嬪的孩子呢?請皇上和皇后娘娘為臣妾作主啊,臣妾自從入宮之後,與各宮姐妹交往均不深,與鄭貴嬪更是沒有說過幾次話,如何指使得動她?更何況臣妾侍奉陛下良久,臣妾的心性人品陛下難道還不清楚,決無可能行這種惡毒陰狠之事。」

  皇后在一旁懇切地道:「據臣妾所知,雲妃與鄭貴嬪確實毫無親近之像,兩人並無交情才對。此事只怕有蹊蹺啊。」

  齊瀧見雲妃和皇后都說的入情在理,也不禁點了點頭。

  倪曄琳在一邊輕笑道:「若不是你指使鄭貴嬪,那為什麼要急著殺她滅口呢?」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娘娘什麼意思,婢妾……婢妾不明白?」雲妃有幾分慌亂地回答。

  「我問你,那天天香園夜宴的時候,你可是與鄭貴嬪坐在一處?」

  「婢妾正是。」雲妃口裡答應著,心裡卻在飛快地轉著念頭。

  「那群狂暴不法之徒衝上來,謀害諸位妃嬪姐妹的時候,你們二人一起躲避,你眼見那些刺客的刀劍危險,竟然拉過鄭貴嬪來擋刺客,將她硬生生推dao刺客刀下,使得原本不會遇害的鄭貴嬪命喪黃泉……」倪貴妃侃侃而談,恍如親眼目睹一般。

  下面眾妃頓時一又是陣議論紛紛。

  雲妃大驚失色。雖然不是故意的,鄭貴嬪的死卻一直是她心裡抹不去的陰影。事後她專門派人試探打聽過動靜,確定沒有人看見這才放下心來。

  那天一片慌亂,所有人都只顧著逃命,根本沒有人會專門注意她,而且她與鄭貴嬪當時滾落在地上,抱成一團,她拉鄭貴嬪的動作不過是隨手之間的功夫,動作幅度又小,原本就不應該被人注意才對。

  可是竟然會被她看見了!

  先是被無端扣上了毒害帝嗣的罪名,然後這些天最恐懼最擔憂的事情又被自己最危險的敵人當眾揭發了出來,雲妃心神一陣恍惚。

  片刻之間,她臉色數變,心中轉過無數念頭。

  怎麼辦?!

  已經人贓並獲,承認罪名?不行!絕對不能承認!殺害貴嬪,雖然是迫於情勢危機的無意之中的行為,也足夠讓自己降級去封了,而且眼下還牽扯到謀害帝嗣的罪名。絕對不能讓自己殺人滅口的罪名徹底坐實了。

  「貴妃娘娘何出此言?刺客那天,那群暴徒剛拔出刀來,婢妾就被嚇得暈了過去,婢妾無能,遠沒有貴妃娘娘勇敢,不知道貴妃所言婢妾殺人滅口何意?」雲妃哀泣道。

  她這話說的恭謹,可話里的意思卻是在諷刺倪貴妃當時躲在齊瀧後面的行為,倪曄琳大恨,但是也禁不住暗暗心驚,偷看齊瀧沒有不悅的臉色,才放下心來。

  這時皇后對倪貴妃道:「貴妃方才說雲妃拉鄭貴嬪擋劍,導致鄭貴嬪殞命,可是看的真切?當時是用那隻手,怎麼擋的?可看得分明?」

  倪曄琳頓時無語,她總不能說自己沒有看見,是夏真事後告訴自己的吧。

  「雲妃與鄭貴嬪坐的近只不過是禮儀安排,若因此就牽扯到擋劍殺人一事恐怕有所輕率吧?何況當時情況危機,光怪陸離,妹妹也正在緊張的時候,只怕是看走了眼也是平常。是不是啊?」皇后體貼地說道。

  雲妃連忙哀哀淒淒地哭訴道:「臣妾膽小,斷然不敢作出這種殺傷人命的罪行來。貴妃姐姐素來看臣妾不順眼,當時臣妾又偏與鄭貴嬪摔在一起,鄭貴嬪不幸遇難,臣妾遭人懷疑也是難免,只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皆嚴明公正,明察秋毫,一定要還臣妾一個清白啊。」

  「你……」倪曄琳一時語塞。

  「刺客那天的事兒就不要提了。」齊瀧不悅地打斷道,那天自己的舉止也不是很光彩,他當然不願意提起。「而且眼下審理的是謀害龍胎的事情,怎麼又牽扯到那天了。」

  倪貴妃偷偷鬆了一口氣。

  皇后和倪貴妃又交相提問了數次,雲妃堅持喊冤,沒有一絲鬆口。

  香霖已經只剩下被嚇得瑟瑟發抖的份兒,連話都說不分明了。

  劉太醫只知道醫道一項,於其餘也沒有絲毫幫助。

  「皇上,此事如今疑點甚多,只怕還需要詳查,偏偏鄭貴嬪又已經殞命,不如先將雲妃禁足看守起來,擇日再審,」皇后在一旁道:「是否毒害帝嗣事關重大,需要容後詳查啊。」

  「皇上,雲妃剛才說自己與鄭貴嬪交情淺薄,但是誰知道這不是一家之言?私製毒藥,謀害皇嗣這種事,必定不是只憑一人的力量就可以完成的,不如召來聚荷宮的宮人嚴加審訊,必然可以找到蛛絲馬跡。」倪貴妃不依不饒道。

  如今局勢僵持,齊瀧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上,臣妾的孩子剛剛失去,怎麼會幹出這樣人神共憤的事情來?」雲妃雙眸含淚,抬頭望著齊瀧,哀戚地道。

  看到雲妃楚楚動人的情致,想起過去兩人之間柔情蜜意的相伴,齊瀧不禁有一瞬間的不忍。

  眼前的女子……她也為自己懷過孩子的……

  「皇上,」蘇謐這時候也出列道:「此事還是不要追究了,臣妾的孩子原本就命苦,無緣這個世間,皇上,雲姐姐她也是……」說著說著就花容慘澹、泣不成聲。

  「蘇嬪妹妹此言差矣,如今人證物證俱全,謀害皇嗣事情何其重大,如何可以一句不追究就摞開一邊,而且此事如果不從嚴處置,後宮禮法何在?祖宗規矩何在?而且後宮爭寵陷害之風一開,余者紛紛效仿,以後只怕本朝宮裡都要永無寧日了。」倪貴妃聲色俱厲,義正嚴詞地道:「雲妃此時是否有謀害皇嗣的舉動確實存疑,但是只要詳細搜查聚荷宮,審問其宮女近侍必定可以得出結論。」

  見齊瀧意動,倪貴妃又道:「皇上,此舉也是為了洗脫雲妃妹妹的嫌疑啊,如果不加以查明,聽信一家之言就這樣慌忙結案,雲妃妹妹之後永遠背著這個謀害帝嗣的嫌疑,在後宮裡如何度日?這樣一番徹查,讓真相大白於天下,如若雲妃無辜,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歪,還她清白名聲。」

  「於公,是為陛下的後宮平安著想,於私,是為了雲妃的清白名聲著想。都應該仔細徹查此事啊。」

  說罷,倪曄琳從容跪倒在地稟奏道:「臣妾請皇上秉公處理!以安眾妃嬪之心,絕效仿者之望。」

  這一番話,分析地絲絲入扣,合情合理,齊瀧動容道:「還是貴妃說的有理,此事關係重大,不可不追究,就依曄琳的意見好了。」一邊命令道:「來人!將雲妃暫時押在宮室,高升諾,將聚荷宮宮人盡皆收押,交由皇后和倪貴妃共同審理查問,一定要將此事查明原委。」

  這一聲恍如晴天霹靂,雲妃怔怔地出了神,她幾乎不敢置信地望著齊瀧,齊瀧卻連看也沒有看她,他正忙著起身扶住蘇謐嬌弱的身軀。

  「皇上……」雲妃忍不住喊道,聲音悲切哀戚。

  齊瀧聞聲回過頭來,對依然跪在下首的她道:「此舉也是為了你著想。若你是清白無辜,一旦查明真相,必然可以還你名聲。」

  為我著想?!雲妃一陣恍惚,一旦審理聚荷宮的宮人,以倪貴妃的勢力,找幾個宮女內監栽贓嫁禍難道還不容易,只怕自己這次是難逃毒手了。

  她立刻注目皇后,希望她可以出言阻止,可惜皇后此時也沒有看她,她正在安慰剛才受了驚嚇的李賢妃。

  她想喊出聲來,可是她不能喊,這種沒有任何憑據的話說出來也只會讓別人以為自己在誣陷倪貴妃,甚至讓齊瀧認為自己是做賊心虛。

  而且,此時的齊瀧眼裡全然沒有了她的身影。

  因為這一番勞累,蘇謐臉色又有些蒼白,齊瀧心疼地扶住她:「你原本身體就不好,傷勢未愈,可不要留下什麼病根才好,先召御醫過來看看吧。」

  「皇上,臣妾沒什麼,就是略微疲倦一點而已,哪裡用得著召太醫來,再說,」蘇謐笑道:「如今御醫不就在這裡嗎?」

  「噢,朕差一點忘了,」齊瀧這才想起劉成就在這裡,又道:「這裡人多又吵雜,既然你身體疲倦,不如我們現在就回採薇宮吧,你勞累了一上午,也該好好休息。」

  一邊說著,一邊扶住蘇謐出了鳳儀宮。

  看到兩人貼近的身影和齊瀧臉上體貼的笑容,雲妃面如死灰,明亮的眼神剎那之間黯淡下來,連身上流離的雲錦似乎都失去了色彩。

  她怔怔地看著齊瀧,那是她註定應該侍奉一生的夫君,依靠一生的良人,此時他正攬著另一個清麗絕塵的女子的纖腰,一如當初攬住她那樣……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遙遠而又不真實,自己曾經的無雙寵愛,兩人曾經的夜半私語,還有那花前月下的柔情蜜意,暖閣床第之間的海誓山盟……都像是千百年前的一個瑰麗虛幻的夢境一般,在睜開雙眸的一瞬間就煙消雲散,飄逝無蹤……

  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怎麼會遇到這種事?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都是她!她忽然抬頭,狠狠地瞪著依然悠閒地高高坐在上首的麗服女子。

  倪曄琳從容一笑,抬起錦帕捂住檀口,嬌弱無限地輕嘆了一聲,「唉,今天實在是太累了,還是把皇上交待下來的事兒儘快辦完吧,是不是?皇后娘娘。」

  皇后正在與身邊的李賢妃說著什麼,聽到倪貴妃的話,抬頭道:「皇上既然說了照妹妹的話做,就照著妹妹的意思辦吧。」她儀態依然從容端莊,語調依然平緩高貴,只是從頭至尾都沒有看雲妃一眼。

  後宮諸妃看著跪在堂下似乎一瞬間就光華盡去的雲妃,眼神之中,有疑惑不解,有同情憐憫……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每個人都知道,雲妃已經是過去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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