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六話：賣身葬父

  利州府城之大，相當於十幾個盤石鎮。

  要找一個人，又沒有具體的地點，找起來，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宋秋三人從上午找到天黑，逛了大半個府城，可都沒有看到那個小姑娘。

  夜幕低垂，街鋪燈籠高掛，橘光點點，拉得馬車的影子斜得老長。

  然後一路回到了之前住的客棧，開了房，要了飯菜送進房裡，宋秋喝了一大口溫熱的水，又洗了把熱水臉，全身上下的疲憊才散了去。

  

  「明兒就二十五了，咱得回章鎮去了。」

  梨花問：「那錢袋呢？不找了？」

  「府城這麼大，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那幾十兩銀子就算了，就當買個教訓，往後出門，可得警醒再警醒才是。」

  宋秋道：「至於印章，只有到時候回了盤石鎮，找莫大掌柜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補一個印章，或者只給名號，把銀票取給我了。」

  她當時存銀票的時候，就是在莫大掌柜手裡存的，這印章和存根都是莫大掌柜經手給她辦的。

  這事，也只有找莫大掌柜問看看了。

  若不然，總不能滯留在這府城裡找那小姑娘，兩三日還有的說，五六日七八日的還能一直在這留著找？

  阿靈想著有些不甘心，「上回梨花丟了錢袋咱們都能找回來，這回，不找回來，我心裡過不去！」

  「先雇兩個鏢師送你們回章鎮去，我留在府城，接著找！我不信我找不著！」

  阿靈氣呼呼的，連飯菜送進來，都沒胃口吃。

  宋秋盛了碗豆腐湯給她，「那你打算留幾天？找著了為止？」

  阿靈接了湯擱下，「找著為止！」

  罷了，頓了頓，才加了一句，「初五之前找不到，我再回來。」

  初五落風坡客棧開穩定了，她們就要啟程回家了。

  宋秋嘆了口氣，她心裡也憋得慌，知道阿靈氣，肯定忍不下，便也不勸了。

  「行，你留下，我跟梨花先回章鎮，初五之前，不管找著沒找著，你都得回來跟我們匯合啊。」

  阿靈點點頭。

  三人吃了晚飯，坐了一會兒，洗吧洗吧，上床睡覺。

  第二日一早，退了房，阿靈單背了個包袱，趕著馬車，先送宋秋她們去找鏢局僱人。

  從府城到章鎮，要兩天的路程，得在小鎮歇兩個晚上，只宋秋梨花兩人，阿靈是放心不得的。

  就這個路程，雇一趟鏢，也不貴。

  不知根底的鏢局也是不敢隨便亂雇的，打聽了名聲好的鏢局尋過去，但年關將近，鏢局的生意很好，鏢師派出去一批又一批，這會兒根本沒人可派了，要雇鏢，得等幾日才行。

  三人就打算去另一家問看看。

  另一家也不遠，拐過街角就到了。

  就是這麼巧，就在十字路口的轉角處，插著茅草一臉灰呼呼跟小乞丐似的小姑娘跪在那裡。

  身前鋪著一塊白布，上頭寫著賣身葬父四個大字。

  身後是一具草蓆蓋嚴實了的「屍體」。

  十字街口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有人停下來看，還有人問那小姑娘話的。

  但多數是行步匆匆，看也未多看一眼。

  阿靈激動的，立馬就要飛奔過去抓人。

  宋秋一把拉住她，讓她把馬車趕過去。

  到了近前，停下，宋秋下了馬車，在白布前頭站定。

  小姑娘見有人駐足，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看見面前的宋秋，瞳孔微縮了縮，但更快的反應是小臉可憐巴巴，張嘴就哀求起來，「求好心人發發善心，買了我讓我有銀錢買棺材安葬我爹吧！大恩大德，我一輩子做牛當馬，一定好好報答恩人的！」

  宋秋問她道：「買你要多少銀子？」

  小姑娘滿臉大喜，對著宋秋就磕起頭來，可憐卑微得很，「謝謝恩人！謝謝恩人！」

  連磕了好幾個頭，才抬起眼，眼巴巴渴望著，伸出乾枯的小手來，「五兩。」

  宋秋看了她半晌，才道：「牙行里像你這般大的丫頭，可要不了五兩。」

  小姑娘咬了咬嘴皮，眼眶都紅了，須臾，期期艾艾道：「那就三兩？只要能給我爹買到一副棺材，一塊墳地就成。」

  這幅樣子，還真是叫人看得心酸，要不是宋秋早就聽包子鋪老闆娘說了，又親眼看到過她在包子鋪門口賣身葬父，現在又在這裡，還真要覺得這是真的了。

  真的在賣身葬父，不是騙人。

  她看了眼後頭那裹在草蓆里一動不動的人，半隻手露在外頭，也是一動不動，看不出個什麼。

  這小姑娘總不能真的找了死屍來演戲，那草蓆里的人，恐怕就是同夥了。

  須臾，她點了頭，「好吧！看你可憐，就給你五兩好了！」

  小姑娘喜極而泣，又對著宋秋一頓好磕。

  宋秋都微微側了身子，沒受這磕頭大禮。

  磕夠了，小姑娘抬眼望著宋秋，「恩人的大恩，我為奴為婢伺候恩人！一定好好報答！等我葬了我爹，就來恩人身邊服侍！」

  宋秋溫聲細語，「我既買了你，你就是我的人了，你一個幾歲的小姑娘還如何操持得了喪事？沒得被人給騙了欺負了，你等著，我雇兩個人，幫著你辦你爹的喪事。」

  說著，回頭就喊了阿靈。

  阿靈會意，就在街邊，招了兩個大漢過來。

  大漢一聽了要做什麼活計，過來就上了手，幫著將草蓆抬上了板車。

  阿靈嘴裡道：「後頭那條街就有家棺材鋪，將人推過去，先買棺材。」

  兩個大漢應聲就動。

  傻眼了的小姑娘這才回過神來，忙沖宋秋求道：「恩人！這怎麼好？您買了我就已是大恩了，哪能還麻煩您僱人幫著操持喪事呢？我自己就能辦好的！恩人告訴我你住在哪兒？我安葬好了我爹，就立馬來找您！」

  宋秋笑得溫和，「幫人幫到底，你一個小丫頭，哪能辦得好喪事？且我是外地過路的，還忙著回家呢，快些幫你辦好喪事，咱們趕路要緊，耽擱不得。」

  說著，一擺手，兩個大漢推著板車就往前頭去。

  小姑娘都快哭了，見人被推走了，也只得趕緊跟了上去。

  眼見著真到了棺材鋪，阿靈已經走進去跟老闆買棺材去了，她真是哭也哭不出來了。

  以往就沒遇見過這樣的啊，那些個老爺少爺小姐姑娘的，有錢人，五兩銀子做好事，對他們來說就是喝杯茶這麼簡單事，哪會幫人幫到底的，還要幫著人入土為安呢？

  要不是銀子沒給她，大壯哥又被推著走了，她真是轉頭就想走人了。

  這次發善心的姑娘，哎喲，真是傷她腦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