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神仙局2
2024-05-20 16:16:02
作者: 不游泳的小魚
皇上聽得一滯,眼眸一沉,中厲光微斂,語氣變得柔和了些,無奈地說道:「柔兒,不要任興,朕只是就是論事,此事太過蹊蹺,藍氏名聲正盛之時,在皇宮裡出了事,朕很不好跟臣工和百姓交待。」
皇上叫的是皇后的閨名,他已經很少用這個暱稱喚皇后了。皇后聽得一陣錯愕,隨即唇邊閃過一絲譏誚來。
「紹兒是臣妾的命根子,他有多在乎藍氏皇上您看不出來,臣妾可是看得出來,臣妾已經對不住紹兒了,又怎麼可能再做令他傷心之事?莫說是讓藍氏中劇毒,便是責罵幾句,臣妾也得斟酌而行,怕因此傷了紹兒的心,你……你竟然懷疑臣妾拿藍氏的性命當籌碼……」
皇后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獨處在深宮,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原本,將滿懷的痴情都給了眼前這個人,可是,這麼多年來,自己得到了什麼,連親生兒子都不能相認,他總是有種種的理由拿出來哄她,讓她賢良,讓她大度,讓她眼光放長遠,讓她理解他的難處。
好吧,她愛他,所以,她放棄了很多,只為了能跟他長相廝守,能與他共白頭,可是,嫁給他才知,他的愛分得太細,分成了好多份,她付了出全部,換來的,只是他偶爾的回眸,偶爾的寵幸,偶爾的憐惜。
他還有他的江山社稷,有他的萬民百姓需要他的感情,這她可以理解,他是男人,男人就應該作一番事業,可是,他還有他的後宮,還有很多很多的女人等著他的寵幸和憐愛,他要做明君,所以奉行雨露均沾,無數個夜晚,她便只能抱著冰冷的錦被獨自而眠,諾大的宮殿,金璧輝煌,但卻只留下她孤單的身影,在宮中傻子一樣的留連,卻觸摸不到半分的溫情,都道帝王無情,她初始不信,她以為,以她的美貌,她的高貴,她的驕傲會征服這個男人,可是最終呢,最終是她生的兒子,他都不肯認……
她被他逼得不得不由一個單純率性的女子變成一個成天豎起滿身的刺來保護自己的刺蝟,她不得不因她而改變,只為能從他那裡討來少得可憐的一點情愛,可是,改變換來的是他的懷疑,是他的不信任……
皇后的淚傾泄而出,多少年了,哭已經成為了她的武器,眼淚成為了她的道具,可是,這一次,她全身心的在哭,她想要把這些年來的苦楚、委屈、不甘和悲痛,悔恨一併全哭出來,都說宮裡相信的只有實力,最不相信的就是眼淚,可是,這一刻,她只是一個放下所有盔甲,所有偽裝的可憐女人,一個被丈夫冷落懷疑的女人,一個對兒子愧疚心痛的母親,所以,她便要像一個普能的婦人一樣,放聲大哭,管他皇上的儀容應該是什麼,管這個男人會不會看到自己的醜態,管他太后會不會又因此挑她的刺,管那些宮妃們會如何暗中笑話,都一邊去,她就想宣洩,哪怕用眼淚淹死眼前這個男人也好。
皇上被皇后的哭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多少年了,皇后早不復當年的天真稚嫩,她變得剛強狡黠,有時,便是他也很難出,她在想什麼,不知她在做什麼,他知道她最心痛的便是成紹,可是……他又何嘗不對那個孩子心懷愧疚,可是,他不得不那麼做,他是一國之君,擺在首位的首先就是大周的利益,皇室的利益,容不得他心軟,溫情對帝王來說是奢侈品,他不能隨意享受,柔兒可明白他的心?
「別哭了,我信你。」像多年前一樣,皇上拿了帕子,歪了頭,輕輕幫皇后拭淚,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隻手撫弄著她烏黑如雲的長髮,柔聲哄道。
皇后哭得直抽氣,眼淚打濕了皇上胸前的衣襟,一件繡九龍的滾龍袍被她揉得皺巴巴的,兩旁的宮人和太監垂著頭,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宮裡的規矩便是少看少說,不該看的,絕對不能看,不然,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皇后正哭得肝腸寸斷,這時,太后宮裡的趙嬤嬤自慈寧宮出來,遠完的看到皇上自在走廊里擁著皇后在輕聲哄勸,不由眉頭微皺了皺,腳步頓了頓,但是,她還是走了過來,跪下行禮:
「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皇上一聽趙嬤嬤的話,如聞仙音,總算有法子勸住皇后了,便柔聲附在皇后耳邊道:「柔兒,你看,母后派人來催了,別哭了,既然不是你的錯,總能說得清楚的不是?你看你,都哭成了個花臉貓了。」
皇后這才自皇上的懷裡探了頭來,吸了吸鼻子,嬌艷的小臉上全是淚水,皇上輕輕的拿了帕子親手幫她擦著,她仍是哽咽,抬眸看了皇上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的不自在來,眼裡卻仍是帶了一絲的嬌嗔,和埋怨,皇上笑道:
「好了,哭也哭了,氣也發了,就別讓母后等得急了吧,母后也是關心紹兒媳婦,才會召了咱們兩個一齊去問話的,你就不要多想了啊。」
皇后乖巧地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皇上……您看臣妾這個樣子,也太……太不合禮數了,這副模樣去見母后,實在不敬,您先過去,容臣妾去洗把臉吧。」
皇上聽得微怔,但還是寵溺地看著皇后道:「好吧,快去快回,朕先去母后那邊了。」
皇后聽了給皇上行了個禮,才慢慢退走,皇上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便大步向慈寧宮走去。
皇后疾步回了坤寧宮,一進宮裡,便看到花嬤嬤正等候在那裡,皇后淡淡地說道:「本宮要淨面。」
一旁的宮女便退下去備水了。花嬤嬤便走進一步道:「娘娘,有人來坤寧宮查過了,所有的茶具都清查了一遍。」
皇后淡淡地說道:「本宮知道了,那茶是誰沏的,人呢?」
「回娘娘的話,是繡竹,人已經被慈寧宮的人帶走了。」花嬤嬤回道。
皇后的眼裡又有淚光閃動,苦笑著向後退了半步才站穩道:「繡竹跟了本宮十幾年,她……她會背叛本宮?那本宮這宮裡,還有誰是可以信任的人?」
花嬤嬤也是滿臉怒色,安慰道:「娘娘,或許繡竹並沒有背叛您,但您也知道,太后的手段……」
「算了,愛怎麼就怎麼去吧,只是可憐我那紹兒,如今落得這麼個不尷不尬的地步,剛有點起色,皇上開始重用他,太后那邊就開始打擊,她終究是容不下紹兒啊。」皇后悲悽地說道。
「娘娘,要不,回去吧,離開這裡,您不該受這樣的委屈啊。」花嬤嬤的淚水也流了出來,她跟隨了皇后幾十年,最是知道皇后的苦楚,也更是心疼皇后。
「回去?我還回得去麼?回去了,紹兒又怎麼辦?只是個侯府世子,還在不停的被那些人陷害,侯夫人恨他占了她兒子的繼承權,巴不得生吃了他才好,而皇宮中,以太后為守的人,生怕成紹太過強大,巴不得他永遠就是那個紈絝浪蕩的廢物才好,皇上,又是態度不明……若自己再出了事,還有誰來護著紹兒?」皇后眼睛都哭腫了,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惶然。
「娘娘,你應該拿出勇氣來,就算太后拿了您的把柄又如何,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再說了,那下手之人,就全然沒有破綻留下?世子爺不是掌著司安堂麼?您大可以讓世子爺幫您,母子同心,有什麼戰不勝的?」花嬤嬤心痛地看著皇后,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小聲道。
「可是,紹兒這會子怕也正恨著本宮呢,素顏可是自本宮宮裡出去後才毒發的。」皇后嘆了口氣道:「那孩子,本就對本宮懷有怨氣,怕是不會相信本宮。」
「不會的,奴婢覺得,世子夫人極是聰慧,她應該會相信您的,只是心性太過軟了些,同您年輕時一樣,太過良善了。」花嬤嬤肯定地說道。
宮女打了水來,皇后便沒有再說什麼了,洗過臉,還是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裡,太后正與皇上說話,「原本哀家這把老骨頭是不該多管閒事了的,只是難得遇到一個合眼緣的孩子,才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又孝順,哀家身上那點子毒,纏綿多年了,那孩子竟是用個很普通的方子,就讓哀家如今鬆了好多,如今,骨頭都輕了幾兩了,便是飯也能多吃幾口,可是,怎麼就有人容不得那孩子呢?竟然下那樣重的手,皇上,這一次,非得嚴懲那幕後黑手不可,你再不可姑息養奸了。」
皇上聽了點了頭道:「母后,您睿智精明,後宮正是因有您坐鎮,兒臣才能放心只管著朝堂上的事情,您還年輕著呢,哪裡就老了。」
皇上的話聽著客氣,卻並沒有真正應諾太后什麼,太后聽了眼裡卻露出慈愛之色,微嘆了口氣道:「聽說皇后方才跟皇上在鬧?唉,哀家其實也不想針對她,皇上的心,哀家哪裡能不明白的,都寵了那麼多年了,怎麼能沒有感情,但是,皇兒啊,江山社稷比美色更重啊。」
皇上苦笑著對太后道:「母后,她是兒臣的皇后啊,這麼些年來,也算是循規蹈矩,並無大過錯,兒臣與她也算是少年夫妻……終歸是……」皇上的神情有些黯然,眼中也了一絲乞求之色。
太后見了就嘆了口氣,愛憐地看著皇上,「哀家也不是那不講情面的人,不然,當年她也不可能進得了宮,更不可能在後位這占上這麼些年,只是,終歸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然,成紹那麼好的孩子,哀家也不可能就捨得他在侯府受苦,被世人恥笑了。」
皇上聽得眸中精光閃動,神情卻是恭謹:「是,母后,兒臣明白,只是,就算這次真是她的錯,也請您能網開一面,兒臣……虧欠她良多……」說著,竟似聲音哽咽,眼眶泛濕。
太后伸手拍了拍皇上的肩膀,慈愛地看著皇上,點了頭道:「嗯,放心吧,哀家不會太讓你為難的。」
正說著,有宮女來報,皇后來了。
太后面色一肅,挺直了背脊坐在榻上,皇后移步進來,神情與方才哭泣時大不一樣,除了眼眶紅腫外,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平素看起來媚光無限的眸子湛亮如晨,顯得精神熠熠,眼光凌厲而大膽,似是充滿了戰鬥前的興奮和勇氣,這樣的皇后讓太后心中一凜,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
皇后上前,規規矩矩地給太后行了一禮,又給皇上也行了禮,便立在殿中,眼睛直視著太后道:「臣妾特來聆聽母后垂訓。」
太后嘴角微扯了扯,臉上卻是含了笑道:「且先坐了吧,坐下說話,怎的哭了?瞧瞧,都是快做祖母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鬧脾氣呢?」
語氣自然而慈祥,不帶半點火氣,讓皇后聽得有些莫名,好不容易在自己宮裡鼓足的勇氣,充滿鬥志,被太后這番話說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就不著力,不由有些泄氣,不過,好在她也與太后鬥智鬥勇多年,對太后也很是了解,更是充滿戒備,雖然覺得奇怪,但那豎起的防禦之刺卻並沒有收回去,也很自然地坐到了皇上的對面,面帶微笑,老太婆你要裝,我就陪你裝好了,看誰沉得住氣。
太后等皇后坐下,臉色才肅然了些,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后道:「素顏那孩子應該無大礙了吧。」
終於說到正題了嗎?皇后唇邊露出一絲譏笑,神情卻是黯然而憤怒:「回母后的話,有人給她服了靈藥,臣妾趕去時,她已有好轉,多謝母后掛念。」你打太極,我也跟著來,皇后的話也正像平素與太后聊天時一樣,只是聲音里,帶了怒氣:「也不知道是哪個該天殺的,竟然向臣妾的侄兒媳下如此毒手,臣妾若是找出幕後之人,真想將她千刀萬剮了。」
這話說得像詛咒一樣,太后聽得臉色一僵,乾咳了一聲道:「確實,哀家也好生氣憤,那麼好一個孩子,是誰那麼狠心啊,就算是有什麼企圖,想達到什麼目的,也沒必要拿那孩子當耙子吧,太可恨了些。」太后說著,話鋒又一轉道:「你帶了陳太醫過去了,可查出是中了何種毒?從毒藥入手,應該能查出下毒之人來。」
皇后聽了眉頭緊蹙起來,眼睛定定地看著太后道:「臣妾也問過陳太醫了,太醫說,素顏那孩子所中之毒很是古怪,便是他見多識廣,也沒查出究竟是中何種毒藥,下毒之人看來很不簡單啊。」
太后聽了便又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后道:「那下毒之人對毒藥可喟很有了解,皇后,聽說,北戎之人素來擅毒辣,說起來,皇后對北戎應該比哀家更為熟悉,皇后竟然沒有看出來那孩子所中何毒?哀家可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皇后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母后此言何意?您不會是懷疑臣妾會對自己的親兒……侄兒媳下手吧?臣妾雖對北戎甚熟,但臣妾一介女子,養在深閨,又怎麼會接觸毒藥那種危險的東西?母后,您有話何不直說?您也知道,臣妾是個直性子,腦子也笨,太多彎繞的話猜不出來。」
太后也終於不笑了,眼光凌厲無比地看著皇后道:「哀家也不想繞彎子,不過是想給皇后一樣改過的機會罷了,無奈哀家如此暗示,皇后還是要假裝不懂,哀家也就不得不明說了。」
一旁的皇上聽得太后和皇后二人言語中火約味甚濃,不由皺著眉頭,苦著臉道:「母后……柔兒,你們有話好好說。」
皇后聽得大怒,橫眉冷對皇上:「皇上,臣妾還能如何好好說?母后已然將臣妾當成了殺人兇犯,臣妾在宮裡多年,為皇上打理後宮,沒功勞也有苦勞,臣妾所受的委屈,別人不清楚,皇上也不清楚嗎?藍素顏是臣妾親自為紹兒選定的媳婦,臣妾還巴望著她給臣妾早日生個孫兒出來呢,又怎麼可能會害她?太后,您不要以已之心來度人,臣妾可不是那等狠毒無良的長輩。」
太后聽得臉都白了,緊捂住胸口,顫著手指著皇后道:「你……你……大膽,放肆!」
皇上凜然不懼,冷笑著看著太后,皇上看太后那樣子似要發病,忙瞪了皇后一眼道:「柔兒,你不要亂說話。」語氣里頗多責備,但卻帶了一絲的寵溺。這讓太后聽得更是生氣,努力平息了自己的氣息,大聲道:「好,好,好,你如今是越發的大膽,不將哀家放在眼裡了,以為有皇上的寵愛就為所欲為了,哼,哀家也是冤枉你,哀家要讓你心服口服的認罪。」
說著,手一揚,對趙嬤嬤道:「把人帶上來,讓她與皇后對質。」
趙嬤嬤揚了聲道:「帶人上來。」
很快,兩名太監押著一名宮裡走了進來,皇上抬眸一看,果然是自己宮裡的宮女繡竹,不由冷笑地看著太后。
皇上一見繡竹,也是愣了一下,眉宇間不由隱了一股怒色。
繡竹一進來便被兩名太監壓著跪在地上,抬眸看到皇后那雙凌厲又心痛的眼神,目光一閃,垂下頭去。
「繡竹,你可是皇后身邊最得力的,你說說,葉夫人在皇后宮裡時,可用過什麼?」太后強壓著怒氣,開口問繡竹。
繡竹也不敢抬頭,遲疑了一下回道:「回太后,葉夫人只是喝了一杯茶,是奴婢親手沏的。」
太后聽了淡淡地看了皇上一眼,又問:「只是一杯茶嗎?可是沏的碧螺春?哀家可是查出,那茶里可是加了特別的料,狗奴才,還不從實說來,你為何在葉夫人所喝之茶里加了毒藥進去?」
繡竹聽了嚇得臉色慘白,伏地就拜道:「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奴婢……奴婢也是聽皇后娘娘的分附所為,請太后饒命啊。」
太后聽了這才緩了一口氣,看也不看皇后一眼,只是看著皇上道:「皇上,大周可容不得如此心狠手辣的國母,如今人證物證具在,你還要姑媳養奸嗎?」
皇上苦著臉看向皇后,語氣里也有著憤怒,「皇后,繡竹所言可是真的?」
皇后還未答,太后又是一揮手道:「皇上,哀家也知道你不會如此輕易相信哀家的話,來人,帶劉全海。」
皇上一聽劉全海的名字,不由怔住,那可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心腹,太后……如果連劉全海也是太后的人,這宮裡,還有什麼是太后不知道的?心中怒火燃燒,但臉上卻不顯,只問道:
「母后,怎麼劉全海也知道此事?」
「他是皇上的人,哀家平日裡也使不動他,不過,聽得葉夫人中毒後,劉全海也著急,哀家便請他去坤寧宮搜查,查不查得出東西來另說,請他便是要堵了別人的嘴,免得說哀家的人栽髒陷害,他是皇上最信任的,又只忠心皇上,所以,他的話,皇上應該是信了的吧。」太后淡淡地對皇上說道。
皇上聽這話也算是有理,但心中仍是不太舒服,等劉全海進來,皇上的眼神如利芒一樣看著劉全海,似要刺進他心裡去一般。
劉全海卻是一副坦然無愧的樣子,給太后,皇上,皇后見過禮之後,便安靜地站在殿中,等侯主子們的問話。
皇上冷冷地開口問道:「劉全海,你今天帶人搜了坤寧宮?」
「回皇上的話,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去搜的,當時,您正在與東王議事,奴婢又覺得事情太過緊急,幾次想進去稟報,都不敢打擾您,只好先行事了。」劉全海不緊不慢地說道。
皇上聽了眼睛就危險地眯起,唇邊浮出一絲殘戾的冷笑,問道:「如此說來,你確實在坤寧宮裡查到了些什麼吧。」
「回皇上的話,奴才什麼也沒查到,只是將葉夫人喝過的茶杯和殘茶全都封了起來,留待皇上您來定奪。」劉全海回道。
皇上聽得一怔,隨即笑道:「如此,便請太醫院的陳太醫來當場查驗吧。」邊說邊睃了太后一眼。
太后果然臉色有些泛黑,劉全海先前跟她說話可不是這樣的,她不由閉了閉眼,心中有些感傷,皇上畢竟登基多年,積威已深,這宮裡頭,沒有哪個奴婢敢真的懺逆皇上的意願,自己,果真是老了嗎?
皇后也不知道竟是這種結果,不由也多看了劉全海一眼,臉色有些錯愕。
陳太醫很快便進來了,很快就查驗完畢,皇上問他:「太醫,可是查出那茶里有毒?」
陳太醫垂著頭,面無表情地說道:「回皇上的話,殘茶里是有毒的。」
皇后聽得心一沉,看向劉全海,劉全海臉上古井無波,半點表情也無,神情鎮定自若,皇后閉了閉眼,心想,便是劉全海心存公正,繡竹提前在那茶里放了毒藥要陷害自己,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怪只怪自己的眼光不行,身邊隱著一個這麼大的暗樁竟然沒有看出來,又想到多年前進宮時,繡竹原就是坤寧宮的老人了……有的人,全是對她付出再多,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啊。
太后聽了臉色就帶了笑,對皇上道:「皇上,還需再問下去嗎?」又看向皇后道:「皇后,你只是想害哀家吧,素顏可是從哀家宮裡吃了東西才走的,所以,你便故意給她下毒,讓她在宮裡毒發,你再行去救她,哀家就成了那害人之人了?好離間哀家與成紹,與皇兒的感情,對吧。」
皇后聽了只是看著太后,並沒有反駁,如今她再說什麼也是徒勞,太皇的後段太過厲害,在太后面前,她還是太稚嫩了。
「啊,母后別心急。」皇上似在思考著什麼,被太后一問才回過神來,又轉過頭問陳太醫:「茶里,真的有毒?是葉夫人所中的那種毒?」
陳太醫卻是被皇上問得愕然,忙道:「回皇上的話,葉夫人所中之毒很是古怪,並非茶葉里所含之毒。」
皇上聽得愕然,皇后聽了臉色卻是露出譏笑來,冷笑著對太后道:「母后,栽髒您也要查清毒素也再栽吧,那茶里的毒分明就是繡竹事後加進去的,不然,又怎麼會與葉夫人所中之毒不一呢?」
太后聽得臉色一沉,眼神陰冷地看向繡竹,繡竹垂著頭,纖弱的身子在哆嗦著,似是很害怕的樣子,太后氣得嘴唇都烏了,冷聲道:「看來,是哀家被這狗奴婢給騙了,哀家並沒有栽髒,是查出茶里有毒後,再審問於她,她自己要陷害皇后的。」
皇后冷笑一聲道:「她又不是傻子,無人主使,怎麼可能大膽到無故陷害臣妾,便是她陷害成功,她的這條命又還能留得下來?」
繡竹卻是突然抬了頭,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唇邊露出一絲苦笑:「娘娘,奴婢對不住你……」那眼神里,竟然有著一絲決然和眷戀,更多的是不舍,皇后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心裡好一陣絞痛,眼裡浮出一絲淚意來,卻是強忍著並沒有回答繡竹的話。
繡竹並沒有背叛她,反而救了她,太后若想要陷害她,又怎麼可能犯如此大的秕漏,她給繡竹的毒定然就是素顏所中的那種,只是被繡竹臨時換了,繡竹被太后逼迫,不得不依,但臨了,卻是用這種方式揭穿了太后的陰謀,她……是在用命來救自己啊。
皇上也是深深地看了繡竹一眼,揮了揮後,無奈地說道:「拖下去,亂輥打死。」
皇后聽得心頭一震,卻是知道此時自己無法救得了繡竹,晶瑩的淚水奪目而出,眼睜睜的看著繡竹被拖了下去,她忍不住對皇上道:「皇上……」
皇上立即瞪了她一眼,眼中儘是不贊同,皇后只好掩住嘴,拼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太后見了臉色稍白,但她很快又鎮定了下來,說道:「如此說來,這毒便不是皇后所下,那葉夫人所中之毒又是從何而來呢?」
皇上聽了沉吟著說道:「母后,她今日也只是在乾清宮用了點飯,再在您這裡用了點粥,怎麼可能就……中毒了呢?」
太后聽得大怒,狠狠地瞪著皇上道:「逆子,你不會懷疑是哀家下的毒吧?」
皇上聽得嘴角一扯,臉上立即露出恭謹之色,忙道:「母后熄怒,兒臣不敢,兒臣只是就事論事,在分析事情而已。」
太后聽得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卻道:「你放心,哀家的那點子粥根本就害不到藍氏,便是裡面下了毒,也毒不到她的,當時,皇后可也是一齊用了那粥的,皇后不還是好好的麼?而且,皇后歷來就不信哀家,在哀家宮裡一用完粥,回宮就自行摳了出來,全吐了,藍氏自然也吐了,她身上的毒,又怎麼可能是哀家所下?」
皇上聽得愕然,看向皇后,皇后臉色有些不自然,心中卻想,原來,自己身邊可然是有太后宮裡之人的,便是自己那般小心,所作所為還是沒能逃過太后的眼睛,這宮裡,還真是不乾淨得很啊。
「吐了?那藍氏又究竟是如何中的毒?」皇上聽得也有些糊塗了。
太后聽了便道:「還用說麼?她在皇后宮裡出來,就突然發毒,那毒便只能是在皇后宮裡中的,皇上,將坤寧宮的一乾奴才全都抓起來,嚴加拷問,哀家便不信,查不出真相來。」
皇后聽得大怒,猛地站了起來道:「母后,您若非要陷害臣妾,臣妾也無話可說,只是臣妾也是一朝皇后,臣妾自有尊嚴在,如此污辱,臣妾斷然不受。」
皇上聽了就皺了眉,對太后道:「母后,這……不太妥當吧。」
太后厲聲大喝道:「皇上,不可因私枉法,你可是一國之君,豈能為美色所惑,事實懼在,你怎麼還能包庇於她,來人,將皇后壓下去,將坤寧宮所有的奴才全都抓起來,送刑事房嚴加拷問。」
皇后大急,怒道:「母后,臣妾不服,臣妾並沒有做過,藍氏是臣妾的侄媳,臣妾疼她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害她。」
「哼,你自是不會想她死,你還想著那孩子幫成紹立大功呢,但是,你想害的就是哀家,你想讓哀家背負罵名,哀家才是你最終的目的,因為藍氏在乾清宮裡用過飯,但是,成紹也用了,成紹並沒有中毒,那說明乾清宮的飯菜是沒有問題的,那她便只在哀家宮裡用過東西,你雖然當時也用了,你大可以說,哀家備的兩碗並不想同……」太后揮了揮手,外面立即進來好幾太監,有兩名便要上前去押住皇后。
皇上在一邊並沒有喝止,只是臉上有些不自在,眼睛無奈的看向皇后,皇后仰天長嘆,再也不看皇上一眼,手一掙道:
「滾開,不許碰我。」
又冷笑地看著太后道:「您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吧,早就想把我從這皇后的位子上拉下去,所以,才布了這個局,這個看似疑點重重,卻不管如何解,都解不開的局,無論我如何布下先手,最後的矛頭和證據還是指向我對吧。不就是個後位麼?我還你就是。」說著,自頭上取下鳳冠,冷冷地向地上一扔,向丟一件廢物一樣的隨意,又動手當眾脫那身鳳袍。
皇上顫聲道:「柔兒……」
「住口,我的名字從此不許你再喚,你……沒有資格。」皇后邊脫邊斥聲道。
太后聽得大怒,一拍案幾道:「大膽賤人,竟然對皇上無禮,你想反了麼?」
「您還可以把大帽子扣得更大一些,便說我謀朝篡位好了,訴我九族吧,或是,將我凌遲活剮?都隨你了,正好,你可以將陳氏那個女人救出冷宮,從此,這個宮裡便是你和她的天下了。」皇后冷笑而又不屑地對太后道,一件降紫色繡彩鳳吉祥如意的鳳袍也被她扔在了地上,只著一件單薄的綾錦素色薄襖,像一隻離群的侯鳥,孤零而落漠的站在慈寧宮裡,神情蕭瑟悽然,轉身,慢慢地向慈寧宮外走去,行動一片調零的落葉,無助而又悲涼。
「來人,將這大膽賤人給哀家抓起來,打入冷宮。」太后冷厲地喝道。
皇上聽得一震,哀聲道:「母后……」
太后瞪了他一眼,沉聲並沒有回答他,兩名太監再不敢遲疑,真的就上前去捉皇后的手,這時,殿外閃進一個人影來,大聲道:「誰敢動娘娘一下,爺就割了他的喉嚨。」
皇上聽得眉頭一皺,果然看到葉成紹像手拿長劍闖了進來,不由怒道:「紹兒,你手持利器闖進慈寧宮,可知有罪?」
「罪什麼罪,我要再晚來一刻,是不是娘娘就要被你殺了?」葉成紹怒目瞪視著皇上,言語中,沒有半點恭敬之意。
太后不由也皺了眉,聲音卻是慈祥:「紹兒,不要胡鬧,你姑母可是下毒要害素顏的人,哀家正替你懲治她呢。」
「她自然不是害我娘子的人,老祖宗,你冤枉她了。」令人詫異的是,葉成紹對太后的態度倒是比對皇上好,令皇上都怔了怔,不解地看著他。
皇后一見葉成紹,心頭一震,忙接住他道:「紹兒,你來做什麼?快走。」
「我不來,便讓他們將你冤死麼?你曾經就犯過錯,欠了我那麼多,都沒償還呢,怎麼能就這麼著走了?你怎麼就能狠下得心去?」葉成紹將皇后摟在懷裡,拿了帕子輕試著皇后臉上的淚珠,又笑道:「總是這樣,遇到難事就想躲,你躲得過麼?他……根本就不護著你,你以為,他還會像以往一樣由著你任性子麼?」
皇后聽了眼淚流得更凶了,被自己兒子像個孩子一樣摟在懷裡訓斥,她又羞又愧,又傷心,嗚嗚地抱著葉成紹,頭埋在他懷裡哭道:「我……我對不住你,不能再護著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他再如何,也不會對你下手的,畢竟血濃於水……」
「你給我好好地在宮裡呆著,這裡,誰也不敢將你如何。」葉成紹回頭冷冷地看了皇上一眼,對皇后道。
皇上聽得臉沉如鍋底,大聲道:「紹兒,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葉成紹卻是冷笑一聲,緩緩放開皇后,突然一個箭步,一把揪住了劉全海的領子,罵道:「狗奴才,你可是好手段啊。」
皇上聽得臉色立變,而太后和皇后卻是莫明其妙地看著葉成紹,葉成紹將劉全海拎到殿中,伸手就打,嗶啪幾下,頓時就將劉全海的臉打成了醬紫色,皇上大怒喝道:「住手,葉成紹,你想造反麼?竟敢當朕的面行兇?」
「造反個屁,不要以為你這個破位子誰都喜歡,那把椅子在我眼裡,連個屁都不是,若不是想給娘娘一點安慰,給我家娘子一個幸福的日子,我還會像以前一樣遊蕩的過,不要以為,誰都同你一樣,親情愛情都只是手中的籌碼,誰都是你利用的工具。」葉成紹冷冷的,鄙夷地看著皇上說道。
「你……放肆!」皇上氣得揚手就要打他,葉成紹胸膛一挺,大聲道:「打啊,打啊,我原就沒當你是我什麼人,這巴掌去,我們之間便是恩斷義絕。」
皇上的手立時僵在了空中,半晌也沒有落下去,只是悻悻的看著葉成紹,良久才道:「你又發什麼瘋?怎麼突然又對朕發脾氣了?」
「你做的好事,你還在裝,劉全海給我和娘子吃的飯菜里就摻了東西,只是,那只是個引子,那種藥,必須與別外幾種東西想遇,才會有毒性,所以,娘子和我一同吃了,我沒事,娘子也沒事,等到娘子到了太后宮裡,太后又請她吃了五籽粥,雖然娘娘機警,讓娘子全吐了,但是,吃進去的東西,又怎麼會全吐得出來,倒是與先前吃過的飯菜混在了一起,發生了作用,
然後,娘娘中里的蘭馨香,又正好觸發了那毒性,正因為娘子吐掉了太后宮裡的粥,所中之毒便淺了些,不然,她可能會立即毒發在娘娘宮裡頭了,你……你真是狠心,她跟了你這麼多年,你便是不想讓她在居後位,也不該如此陷害於她,更不該拿我娘子當靶子,你……胸膛子裡,可還有一顆心在?」葉成紹沉痛地看著皇上說道,他實在是覺得很悲哀,一個帝王,心機如此深沉,手段如此毒辣,還是他的……親身父親,他怎麼都難以接受。
「原來藍氏的毒是這樣中的?」皇上卻是眉頭深鎖,並不以葉成紹的責哭罵為杵,倒是陷入沉思當中。
太后也是聽得愕然,不解地看向皇上道:「皇兒,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你……你連哀家也一同設計了進去,拿哀家當槍使了?」
皇后聽了看了太后一眼,見太后也是一臉的震驚,便冷笑道:「可不是麼?他是這裡最熟悉你和我的性子的人,知道你口口聲聲說,素顏給你的方子如何的好,極愛那五籽粥,又知道是你請了素顏來宮裡,便是算準了你會給素顏用那五籽粥,更是清楚我對素顏的關心,知道我會因擔心素顏而去你的宮裡,也知道我從來是不吃你的東西的,而且,我宮裡的蘭馨香,原就是他賞的,那香里含有什麼,他自然是最清楚的,果然,一切照著他的計劃來,你果然認為是我下了毒害素顏,從而陷害你,使你對我的不滿達到了最頂點,而要治罪於我,只是,他可能沒想到,這一切,被成紹查出來了。」
太后聽了也深感有理,看皇上的眼光便露出一絲遣責,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讓皇上下位原就是她的本意,雖然被皇上小小的算計了一也,也無傷大雅,便尋思著要如何幫皇上開脫,更要如何平息葉成紹這條發怒的小龍才好。
皇上卻是突然也抓住了劉全海道:「你好大的膽子,說,是誰指使你的?」
可是,劉全海卻是突然眼一翻,嘴角沁出一股黑血來,竟是頭往下了耷拉,死了。
皇上大怒,將他的屍體往地下一扔,大步就要向外走去,葉成紹卻是不依道:「你就這樣走了嗎?」
皇上身子一僵,回身道:「紹兒,難道我在你眼裡就如此不堪嗎?」
「我娘子說,這是個神仙局,要我進來救皇后娘娘,我查了很久,才查到劉全海身上,劉全海是你身邊最得力的,你不給我一個說法麼?」葉成紹的怒氣平和了一些,看著皇上的背影說道。
「她倒著實是個聰慧絕頂之人,神仙局,說得好,的確是個神仙局,連朕的一些小私心也全算計進去了,這個人,可真的不簡單啊,紹兒,你既是查,那就再查徹底一些吧,我沒有什麼可解釋的,我只能說,我要是想讓皇上下位,不用如此假惺惺,只須一年半載不進坤寧宮的門,她便在宮裡不會再人勢力,何必花費如此多的心思?」
皇后聽得一震,水靈靈的艷眸又有了些生氣,緩緩地看向皇上,她心底里,還是留下一絲的期盼的,畢竟任誰也不想自己付出幾乎半生的情感全進了東流水的,她顫著聲道:「真的不是你嗎?」
「柔兒,我們經歷了那麼多,你怎麼還是不信任我呢?」他不自稱為朕,而是用『我』這一詞來跟葉成紹和皇后說話,這讓皇后似乎又回到了當初相識時的那個情景,不由淚水湧出,心中複雜得很,一時竟不知道是要恨他,還是要愛他。
太后見此便道:「成紹,你有何證據證明,那毒不是皇后所下,又有什麼可以證明,你方才所說的話全是真的?你可不要冤枉了皇上,可知這可是欺君枉上之罪?」
「自然有證據,我作個試驗便可以知曉了,老祖母,我犯上的事也沒少作,只是您也知道我的本性,我對那勞什子的位子沒興趣,我只想好好的為老百姓做幾件事情,再帶著娘子遊山玩水,做個富家翁便好,您也大可以放寬了心去。」葉成紹淡淡地看著太后說道。
太后被他如此直白的話說得一滯,臉色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嗔道:「你這孩子,就是喜歡胡說八道。快去吧,把那真正的幕後黑手查出來,皇上乃一國之君,胸懷坦蕩,怎麼可能如你說的那樣,要不是看在你這孩子平素也還實誠,哀家可真不能饒你,你也太過囂張無禮了些。」
葉成紹聽了走過去扶住皇后道:「我暫時懶得去,老祖母你看她這樣子,可真不讓我放心啊,誰知道哪一天,這個任性了性子又會招了殺生之禍?」
太后聽得一滯,這傢伙是在遣責自己對皇后做得太過了呢,一時也覺得理虧,想對皇后說幾句軟話,但面子上又過不去,這時,葉成紹派了人,拿了自己中午時吃過的一些剩飯菜,再抖了五黑籽粥,再後再讓人點上皇上宮裡的蘭馨香,讓人抱了一隻貓來餵下,果然那貓突然毒發,那症狀正和素顏所發的一模一樣。
太后見了也不由動容,顫著聲道:「皇上,如果真的有這麼個幕後之人,那人也太可怕了些啊。」
皇上和皇后的臉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只是,皇后多看了皇上兩眼,在這宮裡,連太后都不一定能使得動劉全海,那個人,如果不是皇上,還能是誰?陳氏那賤人,根本就是個笨蛋,不足為患,這個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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