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2024-05-20 16:15:30
作者: 不游泳的小魚
素顏聽得愣住,二皇子這是要與她談論如何治國?以前,可沒有見過二皇子與老太爺有交情,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而藍大人雖然也是官居二品,但畢竟只是個大學士,手中無兵無權也無財,自然不是二皇子攏絡的對像,而如今,真的是因為自己的那一席話,就開始攏絡文臣了?
「臣婦不過是一點淺顯的見識,王爺雄才大略,有經天緯地之才,臣婦哪裡敢在王爺面前班門弄斧。」素顏垂頭低眉說道。
她可不想在二皇子面前太過張揚,她相信,二皇子肯定是知道葉成紹的身世的,如果是這樣,他對葉成紹懷有什麼心思,就不得而知了,如今突然與藍家交好,讓她心中不安,而且,自己已出嫁為人婦,二皇子再是皇子皇孫,那也是外男,自己與他交談過多,實在有違婦道。
「夫人太過謙了,小王可是特意來聆聽夫人高見的,小王雖與夫人不太熟悉,但與藍老大人一見如故,如今已是結為忘年交了,而小王與世子又是親如手足,夫人在小王面前,大可不必拘束,小王虛心受教,還忘夫人不要推辭才是。」
二皇子表情雖然還是冷清,但語氣親和多了,話語也很是謙遜,他竟然肯屈尊降貴,把一個二品的藍老太爺稱為是忘年交,以朋友之誼待之,也確實是很給藍老太爺面子了,而且,又將他與葉成紹的關係說成親如兄弟,這更是讓素顏不好太過生分客氣,一抬眸,果然看到藍老太爺一福與有榮焉的樣子,一位王爺肯如此禮遇於他,老太爺也覺得很榮光吧,她不由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果然皇家出來的人,說話就是厲害,所提要求,讓人還難以推拒。
她只好恭謹地回道:「王爺太看得起臣婦了,當日臣婦也是一時意見之言,太過大膽妄為了,如今想來,還是一身冷汗呢。」
二皇子聽了臉上終於帶了一絲笑意,他不知道當時素顏與皇后說話的全過程,只聽聞得皇上夸此女見識獨特廣博,便認真聽進去了幾句,對於她所說的文治國的觀點很是贊同,所以,想再找素顏細細品論一番,不過,對於一位閨中婦人敢在皇上面前大談國事,他也著實佩服她的膽量,如今再聽她如鄰家小女一般的說出後怕的心情,覺得莞爾,倒是也看出她率性的一面。
「呵,夫人所言於國於民有利,怎能算是妄語,便是聖上,也很是讚賞,夫人就無需顧慮,正好藍老大人也在,我們便放開身份桎梏,暢所欲言吧。」
藍老太爺聽了也對素顏道:「孩子,你的文能治國,武能安邦之言確實很合現在的朝勢啊,大周以武建國,建國近百年,歷經兩代聖君,周邊一直戰事不斷,兵道正倡,而文卻過弱,武將治國,太過簡單直接,著實有待改進啊。」
素顏聽了很以為是,她想了想道:「國家要倡盛,文官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一個聖明的君主,如果想做幾件豐功偉績,長垂青史,在和平年代,那便只能在治國上作文章,而治國之策,最大便是要富國強民,何以富國?武力只能搶掠,那不是根本之治,而文官,卻是能從經濟上,政治上提出經天之策,而且,君王政令的通行,民心獲取,都必須由文官來實施,文官能主導民心,是民心的風向標,得民心者,才能永得天下,一個國家要長治久安,除了武將的保家衛國以外,還要文官的清明治理,更需要繁榮的教育,這樣才能保持國民的素質,人才的持續,而教育,也必須由文官來實施啊。」
素顏這一番話,讓二皇子陷入了沉思,其實,素顏也不過也是泛泛而談,並沒有切實深入地講什麼,但是,這些論點,在其他朝代,也許是再普通不過,但大周,卻是太過重武,將官弱化,也使得文化並不繁榮,長此以往文明的傳承便會出現問題,所以,素顏也希望當今聖上能扭轉重武輕文的情勢,文武兼治,才能真正的長治久安。
「夫人果然思想大膽獨特,令小王聽得耳目一新,不過,夫人一再的說到經濟二字,讓小王覺得也新鮮,夫人能不能再與小王說一說,這經濟與政治,孰輕孰重!」
經濟政治課麼?素顏有點暈了,不過,這二皇子倒是很會抓重點,能一語切的,治國,原就是搞好經濟與政治之間的關係呀,她來到這個世界裡,感覺朝庭除了重武輕文外,還重農輕商,更是不重視教育,把工商業者排在三教九流之中去了,確實不是強國的好現像啊。
今天既然談開了,那便多說幾句把,也許,將來真是二皇子即位,希望他能真的聽得進去,將來能將大周王朝治理成一個經濟繁榮,政治清明的國家啊。
「回王爺,經濟是一切政治的基礎,說句不好聽的,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個國家,何以為強,那便是國庫豐鼎,百姓殷實富足,國家有錢了,才有能力建立強大的軍隊,經辦教育,治河建城,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是萬萬不能的,所以,政治,必須有經濟的支持,掌握了渾厚的經濟實力,那才是掌握了國家的根本,有錢,很多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也能辦到,政治,不過是服務於經濟的,人世熙嚷,不過皆為利來,而統治者,幾乎所有的施政措施,皆是保護自己這一階團的利益的,所以,有了強大的經濟作基礎,那掌政者,也才能坐得安穩。」
「政治不過是為經濟服務的麼?」二皇子聽了素顏的話,喃喃自語道。
素顏笑道:「自然是,王爺也知,每年老百姓必須上交賦稅,交糧,服役,這些,說穿了,都是經濟的一種形式,皇家的正常生活,國家機器的運轉,軍隊的運行,哪裡不首先要說到錢,沒錢,士兵吃什麼,穿什麼,沒吃沒穿,人家怎麼替你打仗?所以,發展經濟才是強國的第一要務,而發展經濟,卻是要以文官為重的,總不能讓老兵油子去管著工部,管著戶部吧,這些部門,可都得是飽學之士擔任才行啊,自然,文官,也是很重要的。」
二皇子聽得笑了起來,素顏繞著繞著,又繞回文官的重要性來了,他還是第一次向一個女子如此虛心的求教,而且,這個女子的言談風趣,並非全說的大道理,更非之乎者也,如老學究一般的咬文嚼字,掉酸袋子,聽著親切舒服,讓他心情快慰。
「王爺,臣婦還覺得,朝庭不但要重文,還要重工,重商,不能只重農,臣婦之知道,農是大周之根本,但土地有限,土地每年的出產也有限,但是,工,卻是能提高土地的出產,能幫助農民提高生產力,更能增加農業的收入,所以,應該加強工的建設的,而商,卻是更重要了,商是最能繁榮經濟的,也能活躍經濟,更能給朝庭增加比農更大的稅收,只有工商農並進,國家經濟才能真正發展起來。」素顏不等二皇子再問,又說道。
這話一出,就連藍大老爺也很是震驚,他不由皺起眉頭來,瞪了素顏一眼,自手工業,便稱為奇淫巧技,上不得正板,商人也是最不入流的,比起文人和武將來,更是不能相提並論,而自家孫女卻在大談工與商和重要性,甚至將之提到與農一樣的高度,這打破了藍大老爺幾十年來固有的觀念,讓他很是不安和惱怒,太不合規矩和古訓了。
「孩子,你話太多了。」藍大老爺冷聲對素顏道。
素顏聽得微怔,立即回過神來,自己將得太激動,一下子將心中所思所想全都講了出來,忘了這個社會固定的規矩,約定成俗的觀念,她的觀點有點驚世駭俗了,太出格,可不是好事啊,不由垂了頭,默默地退到了一邊去。
而二皇子卻是陷入了沉思,他俊眉凝深,神情嚴肅,似在苦苦冥想之中。
素顏便低頭道:「臣婦還要拜見祖母,就此告退。」
二皇子似是沒有聽見,半晌也沒作聲,素顏看他神情嚴肅,眸光凌厲,不由喟嘆一聲,自己怕是將他高看了,也許,他也會認為自己的觀念很不合時誼呢,但願他不會以此為把柄,來為難葉成紹和自己就好。
看二皇子不言,素顏便默默退了出去,而二皇子其實是正在苦想素顏的話,待到抬起頭來,卻見眼前只餘一絲淡淡的幽蘭清香,那奇特的女子,已經走了,心裡不由一陣空落,轉頭看向藍老太爺,老太爺巴不得素顏離開,便乾笑道:「方才小孫女向王爺辭行,王爺准許後,她便走了。」
二皇子不由詫異,問道:「她向小王辭行了?小王還應了她?」
藍老太爺眸著閃過一絲狡黠,一本正經道:「自然是真的,王爺您不記得了?」
二皇子不由一陣悵然若失,撫掌道:「小王還有很多問題想請教於她,她卻走了……」
一個堂堂王爺,卻對一位閨中婦人用到請教二字,可見二皇子也是個虛心平易之人,放得下身段,肯虛心學習,聽得進不同的政見,這還真是一代明君應有的胸懷和品性,藍老太爺不由對二皇子又高看了一眼,由衷的讚賞起來。
素顏自老太爺書房裡出來,卻看到素麗正站在書房外等她,院子裡,早春的寒風仍是瑟瑟刺骨,素麗小小的身子清冷地立在廊下,顯得孤單而落漠,微蹙的秀眉,讓她顯得心事重重,不過才十四歲的小姑娘,放在前世,正是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年紀,而小小的素麗卻是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和深沉,庶出的身份和複雜的環境,使得這個女孩過得並不快樂,素顏有點微微的心痛,走上前去,攬住素麗的肩道:
「傻丫頭,站這裡挨凍做什麼,不會先去老太太屋裡等我麼?」
素麗見素顏突然走出來,微微有些發怔,轉頭迅速地看了書房裡一眼,臉上綻然一朵美麗的笑顏來:「大姐,老太爺問了你很多事情麼?怎麼聊了這許久?」
素顏聽了很隨意的往前走,「沒什麼,二皇子在裡頭,說了幾句話,我覺得不太方便,就出來了。」
素麗聽了眸光閃了閃,低了垂了頭,『哦』了一聲,拉了素顏的手道:「現在就去老太太屋裡麼?這會子怕是二姐姐也在呢,她每天上午都窩在老太太屋裡的。」
「嗯,得去老太太屋裡,給老太太請安,上回回來,因著受傷,沒去見老太太的,這一次再不去可說不過去了。」素顏抬了腳往二門處走。
素麗也跟著她,卻是不時地回頭往老太爺屋裡看,素顏覺得奇怪,拍了下她的額頭道:「你在看什麼?莫非……心裡藏著事?」
素麗聽得臉一紅,忙拽住她往前走道:「哪有看什麼,只是聽大姐說二皇子也在,覺著奇怪罷了,那個人,好冷厲的,我看著怕呢。」
素顏聽了就想起在壽王府梅園裡,素麗躲在草叢裡偷蝗劉婉如與二皇子說話的事情來,心中一動,深深地看向素麗,不由暗嘆一聲,對素麗道:「明兒個就是壽王府的賞梅會了,三妹跟我一起去吧,我給你介紹幾個貴夫人認識,好生給你相們親事去。」
素麗聽得臉色更紅了,垂著頭嘟嚷道:「大姐,我還小呢。」
「知道自己小就好,別想些有的沒的,有的人,不合適你,有的環境,聽著光鮮榮耀,其實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你人小,把心也放小些才是。」素顏一語雙關地說素麗說道。
素麗聽得臉色微白,嬌羞地把頭鑽到素顏懷裡,撒著嬌道:「大姐,你說什麼呢,我的心很小很小的。」
素顏無奈地撫摸著素麗的頭,她不希望素麗有野心,皇家,不是素麗能去的地方,素麗是她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裡當成親妹妹一樣對待的成存,她更不希望在以後的歲月里,因為爭權奪利,自己與素麗也站到對立面去,她很珍惜兩人之間難得的姐妹親情,所以,她想要防範於未然了。
「小就好,姐姐是希望你能幸福快樂的,要知道,找一個平凡些的,但是能疼你,珍惜你的人,才能給您幸福,姐姐如今聽著是嫁得風光,身份地位也高了,可是,卻過得很辛苦,很不快樂,好在,你姐夫還算好,沒有讓我失望,不然,姐姐真的很想一個人單獨的過下去,大富大貴的人家,爭鬥太過慘烈,越是富貴鬥爭就越恐怖,一個不好,就會粉身碎骨的。」素顏感慨地對素麗說道。
素麗抬起頭,眼裡含著一絲感激,笑道:「嗯,謝謝大姐,我明白的。」
素顏可以說是把掏心窩子的話都跟她說了,如果再不能勸得動她,素顏也無奈,素麗的人生是她自己的,路要她自己走出來,而且,素麗雖是年紀小,卻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別人的話,也不一定能聽得進去,不過,自己倒是可以利用手中的資源幫她改變一二,只是,就怕這丫頭不一定能領情。
兩人走到老太太屋裡,老太太早就坐在正堂里等素顏了,讓素顏驚詫的是,不止素情也在,王家大太太也在,她不由皺起了眉頭,自己不過是臨時起意要回娘家,可家裡就將她回來的消息四布了,老太爺屋裡遇到二皇子,老太太屋裡就有王大太太,如今兩淮貪沒一案正在最緊要的關頭,那些涉案的官員像餓鬼一樣,到處托人找關係,想逃脫懲治,或者,減輕罪行,王大太太定然也是來有求於自己的,她心裡覺得好一陣厭煩。
但面上的禮數還是要的,素顏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笑呵呵的起了身,忙道:「如今你可是一品誥命的,奶奶可是擔不起你的大禮呢。」
素顏聽了忙道:「不過孫女身份變成什麼,您都是孫女的祖母,一家子人,不論身份,只論親情。」
王大太太在一旁聽了就附合道:「世子夫人可真是高義孝順啊,這一家子人,著實就該這樣,只論親情才對。」
素顏聽她話裡有話,便只是笑了笑,坐到了老太太身邊的位子上,大夫人和三姨娘沒在屋裡,應該是去備飯了,素顏便看向一旁的素情,素麗這會子也正給老太太行禮,素情一身明藍的宮錦金絲雙繡長襖,頭上戴著一套紅寶石頭面,看著華貴而雅致,配上她嬌嬌柔柔的氣質,更顯出幾分清麗出塵來,她見素顏看過來,微微一笑,大大方方起了身給素顏行禮:「大姐姐好,多日不見,大姐姐越發的秀美了,妹妹看了著實羨慕呢,看來,大姐姐過得很是舒心啊。」
一番話,聽著熱情,可卻感肉中帶刺,素顏出嫁兩天,便鬧了一回回娘家,全京城都知道,自己與侯夫人不和,又鬧出了洪氏和司徒氏的事,素情哪裡有不知道的道理,如今卻說她過得舒心,分明就是諷刺。
素顏也不生惱,淡淡一笑道:「多謝妹妹掛牽,姐姐我過得還算好,主要是你姐夫他知冷知熱,萬事以姐姐的心意為第一,所以,姐姐卻是還算是舒心呢,聽說妹妹就要嫁了,嫁妝可是都備齊了?」
素情聽說素顏與葉成紹夫妻琴瑟合鳴,心頭一酸,眼中便帶了絲譏笑道:「倒是沒看出來,姐夫也是個知道疼人的,哎呀,妹妹可是怕他得緊,實在是不敢再見她,當初,他不過是只見妹妹一面,便要強娶……哎,算了不說那些事情了,只要姐姐過得幸福就好。」
「是啊,你姐夫是個真性情的人,連護國候府的嫡長女也敢鬧著抬回府里戲說是妾,卻只是好玩,當人家妹妹待著,就莫說其他人了,妹妹不敢見他也是真,那人有時毛手毛腳,出手又沒輕沒重的,我不在的時候,還是別惹他為妙。」素顏眼中射出一股厲芒,臉上雖然帶笑,話語卻很不客氣。
素情聽得面色一僵,眼裡露出一絲羞怒來,當初葉成紹也著實非逼她成妾不可,還打過她兩次,如今想來還心有餘悸呢,素顏不軟不硬的又在她心頭戳了一刀子,讓她半點便宜也沒占到,連護國侯府的嫡長女都敢拉回家去當妾,又何況她這個小小的五品小官家的庶出姑娘?素顏這是在拿她的話,打她的臉呢。
老太太聽出了兩姐妹之間的火約味,忙打圓場道:「說那些個做什麼,如今你姐姐難得回來一趟,一會子錢公子也要來府里陪你姐夫吃飯,老太爺那裡把王爺也懇留了下來,男人們關係好得很,你們兩姐妹倒是還像小時候樣的鬧,也不怕人笑話麼?」
素情一聽這話,眼皮子立即扯了扯,對素顏乾笑道:「可不是,大姐難得回來一回呢,妹妹又正要嫁了,以後再見面的機會著實不多,以後,妹妹還要多去大姐府里多走動走動呢,都是親姐妹,自然要比別家親近一些才是。」
她還真轉彎轉得快,素顏看她改了態度,也就不再與她針鋒相對,倒底自己是回娘家來的,不是來與她治氣的,便與老太太閒聊了起來,老太太對她很是和藹,話語裡,還帶著幾分小心和討好,素顏也明白,這是自己身份地位變化了的緣故,老太太不敢再如以前那樣待自己,心裡覺得素然寡味,但又不得不應付著。
說著說著,老太太便說到了王家的事情上頭去了:「你小時候,你舅舅可沒少疼你們幾個姐妹,每回送年節,回禮什麼的,你和素情都是得一份好的,唉,以前你舅爺家,可是鼎實得很,門前去拜房來往的客人,車水馬龍的,可是現在呢,冷冷清清,那些個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說著,又長嘆了一口氣,眼角沁出淚水來。
素顏在心裡就腹誹,前幾年,顧家出事之後,小王氏便仗著王家之勢,無情的虐待和打壓自己母女,王家就算是送了東西來了,也是最好的給素情,挑剩的,才給她和素麗,給她,也不過是在炫耀王有的權勢罷了,那幾年,她雖沒有穿越過來,但腦子裡的記憶還是有的,虧老太太現在還拿出來當恩情說,這個身體所受的屈辱,至今還會影響到她的心情呢。
「哎呀,姑姑,您別說那些個小事了,不值一提的,不值一提,只要幾個侄女過得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心裡也就舒坦了。」王大太太很謙遜的擺了擺手說道。
素情的神色也肅然起來,她眼底帶了一絲的不甘,但又像是不得不屈服一樣,笑著對素顏道:「聽說皇上如今可是正重用著姐夫呢,大姐,咱們怎麼說都是一家子人,能不能幫幫大舅舅啊,錢不是問題的,只是,如今實在是沒有好用的人脈,大姐,如今姐夫又那麼疼你,你的話,他一定是會給面子的。」
素顏聽了就冷下臉來,聽素情這話,似乎對葉成紹所擔的差事也了解一二,司安堂的事情都是在暗處的,上回王大太太便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當著一乾的貴夫人的面來求她,弄得她好生下不得台,如今素情又來說這種話……
「你姐夫能有什麼本事,不過是個紈絝之弟罷了,成天也不過是溜狗斗鳥,無所事事,他哪裡能幫得上大舅舅的忙,二妹,你可太看得起你這個廢物姐夫了,當初,你死活不嫁,不就是看他無能,沒用麼?」
素顏毫不留情的將素麗的話給擋了回去,她幫不了葉成紹什麼忙,但絕不會拖他的後腿,如今王家再將葉成紹的身份事情宣揚出去,那也怪不得她真去落井下石了,要知道,司安堂也司暗殺,少主的身份如果有太多人知道,定然很是危險,說不得,就會有人也同樣要暗殺葉成紹的。
素情果然被素顏的話給噎住,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一時有些下不來台,一旁的王大太太便笑道:「素情的意思是,倒底侯爺家與皇后娘娘是嫡親,能不能求侄女在皇后娘娘那裡,幫你舅舅求個情,如今判決快下了,若是……若是整個王家都要流放千里,諾大個王家就會毀了,大侄女,你行行好吧。」
素顏聽得當時就板了臉,起了身道:「舅母,這是朝庭里的政事,我們婦道人家,怎麼好干涉,再說了舅舅清者自清,若沒做過什麼缺德的事情,也不用太過擔心,當今聖上賢明,不會冤枉好人的。」說著,她見到老太太就要哭了,便起了身,對老太太行了一禮道:
「祖母,孫兒多日未見父親和弟弟了,很是想念,一會子再來看望祖母。」
老太太和王大太太兩個面面相覷,無奈的看著素顏和麗兩個一同離去。
等她們兩個一走,老太太就瞪了素情一眼道:「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再與她治氣,你怎麼還是沉不住氣,你看看,如今把她又氣跑了,你再這樣子,別說害了你舅家,就是錢家,也不會待見你的。」
素情聽得眼圈兒一紅,衝著老太太道:「她得瑟個什麼勁,不就是有個皇后娘娘做姑母嗎?在葉家,還不是被侯夫人打得鼻青臉腫,還不是被幾個妾室整治得灰頭土臉,人家護國侯的嫡長女,脫身回了府,還被皇后封了縣主呢,又變成了清清白白的人,比她風光多了,她不過就是在咱們面前耀武揚威罷了。」
老太太聽了好嘆了一聲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素情,軟了聲勸道:「錢家還有求於她的,你不要做得太過,便是心裡再不喜,也要裝出幾分親熱來,怎麼教了你這麼些年,你還是那臭脾氣不改呢。」
素情聽了,便將頭偏到了一邊去,氣呼呼的,不再說話,王大太太卻是急得不行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對老太太道:「平日介,侯府根本就進不去,也更不敢去,好不容易她回來了,這個機會,怎麼也不能失了,姑姑,這可是十萬火急的大事啊,一會子,素情還是回自個屋裡去吧,少不得,我這張臉也不要了,再去求求她去。」
素情聽了王大太太的話,蹭的就起了身,氣沖沖的,禮也不行,就走了。
素顏其實在外頭並沒走遠,聽到屋裡的話,臉上露出一絲冷笑,腦子一動,等素情一走,她倒是走得更慢一些了,對素麗道:「三妹妹,你且先去幫我娘打理打理吧,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一個人在院子裡走走。」
素麗聽得一怔,深深地看了素顏一眼,笑道:「也是,自小兒長大的地方呢,如今姐姐嫁了,回來的次數也少了,少不得有些留戀的,那姐姐慢慢逛著,我先走了。」
陳媽媽回府後,素顏便放了她的假,讓她去找相好的老姐妹聊天去了,只有青竹貼身跟著素顏,素顏便在青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青竹點了頭,將素顏送回了她以前住著的院子裡。
素顏的院子還是空著的,打掃得也很乾淨,一切物什還是照先前自己未出嫁時一樣擺放著,看得出,大夫人對她很是用心,就想著她回來時,不會感覺生分,處處透著一份親切和關懷,讓素顏的心情舒暢了好多。
沒多久,青竹便回來了,對素顏點了點頭,這時,王大太太悄悄的自小院後頭溜了進來,一見素顏,屈膝就在跪下去,素顏忙起了身,扶住她道:「舅母這是要做什麼?莫非要折剎素顏麼?快快請起,您怎麼找到這地方來了?」
王大太太自素顏出了老太太屋裡後,正自惶惑,想著找個什麼好點的機會去求素顏才好,卻看到寧侯府的侍女正站在老太太院外,似是等著什麼人,她大著膽子去問,結果就聽就素顏獨自到了自個院裡,心中大喜,忙悄悄的來了。
「侄女兒,舅母明人不說暗話了,如今是上下幾百口人命的事情,求侄女兒救救舅母一大家子吧。」王大太太哪裡肯起來,埋頭就在跪下,素顏對青竹使了個眼色,青竹提起王大太太后胳膊,王大太太就跪不下去,素顏便對她笑道:
「舅母這話說得侄女糊塗,您說了半天,侄女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您先坐下,慢慢跟侄女好生說說,不然,侄女就是想幫,也不知道從何處幫起啊。」
王大太太聽素顏這口氣有鬆動,眼睛一亮,也不堅持,自身後拿出一個盒子來,向素顏遞了過去,訕訕道:「侄女兒,你先把這個收了,舅母慢慢跟你細說,你真要幫忙的話,上下打點,是少不得這些的,舅母可不想你出力又出錢啊。」
王大太太這話倒是說得藝術,不說是送給素顏的,只說是請她幫忙打點的,那便脫了受賄的嫌疑,但素顏又豈肯輕易收她的東西?
手輕輕一推,素顏也不看那盒子裡是什麼,笑道:「舅母且先說說,究竟何事吧。」
王大太太臉色微黯,那盒子也收了回去,卻是放在膝上,並沒收進去,便開始說起兩淮貪沒一事來,素顏聽完後便問:「舅母,你可想讓我幫忙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說實話,這事,是不是大舅舅的主謀,他究竟拿了多少?」
王大太太臉上沁出汗來,吶吶道:「你舅舅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一個人下那麼大的黑手,這當中,自然是有上面的人點頭的。咱們王家,不過是只得了個零頭罷了。」
「那您怎麼不求大皇子,您的女兒不是大皇子的側妃麼?舅母這可是本末倒置了呀。」素顏聽她這話還是說得閃爍其辭,便淡笑著又打起了太極。
「要是他肯幫,舅母又何必來勞煩侄女你呀,如今大皇子,因著貴妃娘娘的事情,變得低調了很多,都是稟著明哲保身的態度呢,躲都躲不及,又怎麼肯保你大舅,再說了,你那姐姐,也不過是個側妃,上頭還有正妃壓著,她的話,也頂不得多大用處,皇上又下了死令要嚴辦……」王大太太眼淚都出來了,她過去是何等的囂張一個人,如今四處找門路救自家,天天低三下四的求人,早沒有了當初的傲氣和脾氣了。
原來如此,素顏眼波一轉又道:「你說大皇子都要明哲保身了,我家相公一個閒人又能頂個什麼用,大舅母還是求錯了人了,我怕是幫不上忙呢。」
王大太太聽了立即撲通一下跪到在了素顏面前,納頭就磕,「侄女,舅母就跟你說句實話吧,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啊,上回在這裡求了你一回,惹怒了世子爺,你大舅舅在牢里就被狠打了一頓,我如今也不敢胡說半句了,只要大侄女你肯救這一回,我王家今後就是世子爺的人,身家性命全繫到世子爺身上去了,求侄女開恩哪。」
原來,果然是走投無路了,到了最後關頭,不得不求自己來了,素顏一陣冷笑,卻是親自起了身,扶住王大太太道:「看您說的,咱們是一大家子,以前王家和藍家可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就是不幫王家,侄女也得幫藍家不是,誰也不願意自己的姻親垮了呀。」
王大太太聽得大喜過望,看著素顏,顫著聲道:「侄女兒,你這是……答應了?」
素顏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幫是要幫的,不過,也不一定幫得到,我的心是向著舅舅一家的,如今,就看舅舅能有什麼自救的法子,咱們一起使勁,應該雙館齊下,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王大太太聽得眸光閃爍,眼裡露出遲疑之色,素顏也不打憂她,這個時候,只能她自己拿捏和選擇了,逼緊了,她怕王大太太會退縮。
半晌後,王大太太似乎下定了決定,定定地看著素顏道:「舅母算是豁出去了,今兒個身上沒帶,你舅舅進去時,交給了我一大包東西,一會子,我就全去拿來,侄女兒,舅舅一家,就全靠你了,你那幾個妹妹,才十幾歲,若是真判了,怕是會被買入教坊去,幾個弟弟也會進礦井賣苦力,那可都是死路啊,求你了。」
素顏點了頭道:「我也不能打包票,只能是盡力而為,求幫舅母求侯爺,再冒著生命危險替您求求皇后娘娘,哎,能不能成,也只能是盡人事,安天命了。」
王大太太其實只要素顏肯幫,就感覺成功了一半,忙起了身,將手裡的東西往素顏手上一放,抬腳就要走,素顏在後頭追了上來,將盒子遞還給她道:「舅母也說了,這是要打點用的,侄女為舅母花點子沒關係,但是,舅舅家要打點的地方可多了,留著救急用吧。」
王大太太聽了眼淚就出來了,這是她這一個月來聽得最窩心的話,很多人是收了她的禮,卻不肯辦事,家裡的錢財也耗了一大半了,人卻沒救出來,還越來越險,難得這個以前她也跟著欺負過的隔了好幾層的侄女肯這樣待她,她只覺得素顏就像是一尊救世的菩薩,轉身又要拜,素顏忙扶住她道,「您趕緊回去辦事吧,事不宜遲,怕是就在這兩天了。」
王大太太走後,青竹不解地問素顏:「大少奶奶,您真要幫她?」
「我這是在幫世子爺,如今世子爺手裡沒有掌握王大人上頭那個人的確切證據,王大人死咬著不肯拿出來,可能也是怕被報復吧,王大人存著一線希望,以為那個人會救他一救的,怕是根本不知道,他已經被人當了替罪羊了,如果王大太太聰明的話,就會將那些東西全交出來的。而且,王大人雖貪,卻是在戶部做了十幾年的侍郎,他對掌財理財可是一把好手呢,這一次若是救了他全家,他定當全心感激世子爺,這種人,不可重用,卻也不能少,他們,有他們的特定的才華,尤其是他們在官場是浸淫多年,懂得官場規矩,又經過了這一次大劫,更是知道如何趨利避凶,以後,會成為世子爺的一個助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