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螞蝗

  螞蝗這個人算是文刀的老相識了，他算是跟著宋如晦一路拼打上來的元老之一。和文刀的關係談不上壞，卻也談不上親近。

  不過認識了這麼多年，螞蝗這個人什麼品性，做事什麼手段，文刀心裡還是有點把握的。

  正因為有所了解，文刀才有些擔心：周毅去踩張白臉兒的場子之前，在金葉寺就和白亮見過面了。在那之後兩個人有沒有什麼更多的交流，文刀說不好，但文刀總覺得周毅在這個時候對白亮的地盤下手，總是有點不大對勁。

  江湖混老，文刀早養成了一股敏銳的直覺。他雖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但他隱隱約約的覺得，眼下這件事情絕對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這個名叫周毅的年輕人，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如果有誰對他起了歪心的話，那可是自找倒霉。

  心裡轉了幾個念頭，文刀拿定了主意：還是要提醒一下螞蝗的好。畢竟是多年相交的兄弟，一句話都不說也不是回事兒。

  

  「這個事兒啊……好說。」

  宋子孝看看周毅，笑著說：「這種事兒，倒還有那麼幾個談不上是規矩的成例。」

  「哦。」周毅點點頭，「那請您教我個明白。」

  「周先生客氣了。」宋子孝道：「地盤歸誰，得看地盤是怎麼來的。如果是按照老爺子的意思，大家一起出力拿下來的地盤，那地盤怎麼分配就看老爺子的意思，也看大家各自出了多少力氣，總歸是講個公平的。」

  「如果是靠著自己的力量打下來的地盤，那地盤是誰打下來的，就歸誰管著，每月交上來一份月錢就行。畢竟麼，在老爺子手下辦事的人，在外人看來就是老爺子的人，能拿下地盤雖然靠的是自己的實力，但也得仰仗老爺子的名聲。交上來一份月錢，也算是個心意。」

  周毅緩緩點頭，「那舊城區這塊地盤，該怎麼說呢？」

  「嗯……」宋子孝略作沉吟，「這種事情之前還沒遇到過，得看情況說。如果張白臉兒……啊，我們就乾脆說白亮……如果白亮把這地盤交了出來，那這就是周先生您靠著自己的能力拿下來的，理應歸您，每月交上來一份月錢就行。」

  「如果，如果……」

  宋子孝笑了笑，「如果白亮不肯交出來，弄到了雙方動手的地步的話，那這地盤就算是大家一起出力拿下來的。周先生您作為發起者，如果事情成了，您理應占一大份。其他的麼，就看出力多少來分配了。」

  看看眾人，宋子孝笑著問道：「這個分法，各位兄長兄弟，應該都是同意的吧？」

  眾人紛紛點頭，沒有人出言反對。

  「明白了。」周毅點點頭，「這很合理。」

  宋子孝把話說的客氣漂亮，但是話里還另有一重意思：你周毅是這件事情的發起者和主導者，理應占一大份。如果事情成了，你周毅拿著利益的大頭那是理所應當。但如果事情不僅不成，還讓宋家內外蒙受損失，那這個責任也該由你周毅扛起來。

  否則的話，事情成了你拿好處，事情不成你不擔責任，一身輕鬆？哪兒有這麼輕鬆的事情？

  宋子孝只說利益，不說責任，這話的確好聽。但是話里的另一重意思，周毅聽的明明白白，也知道在場的眾人都能琢磨清楚這番意思。宋子孝也實在不用把這些話明明白白的，擺到檯面上說清楚。

  看看左右，周毅點點頭：「眼下，這事情還是出不了結果。我們就先等等，等到我跟張白臉兒的人說的時間到了，再看是什麼局面吧。」

  一邊說著，周毅有意無意的掃了宋子孝一眼，然後不著痕跡的收回了視線。

  宋子孝說的話，實在是有意思的很吶……

  「好。」宋子孝點點頭，「這件事情，就到時候再說。眼下麼……」

  宋子孝環視眾人，神色嚴肅：「周先生在幹什麼，要幹什麼，在座的各位兄弟也都聽到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各位兄弟心裡也都有數。這兩天呢……該準備就準備準備，該防備著點也防備著點，別鬆懈。」

  「白亮這個人怎麼辦事，難猜的很。這幾天，各位都上點心，多注意著城裡的動靜。如果白亮狗急跳牆，要先動手的話……」

  宋子孝敲了敲桌子，語調發寒：「我也有個父仇要和他算一算……暗地裡準備對付我家老爺子的事情，可沒那麼容易翻篇。」

  周毅面帶微笑的聽著，微微點頭，一臉認同的樣子，心裡卻在冷笑：裝出這幅面孔來，實在是難為了宋子孝。

  「二少，我有話想說。」

  宋子孝話音剛落，一個帶著懶散味道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螞蝗看著宋子孝，笑呵呵的，「周先生的地盤那事兒……我覺得還有點事兒該說一說。」

  「哦？」宋子孝看看螞蝗，又看看面帶微笑的周毅，然後再度望向螞蝗：「怎麼著，螞蝗，你有什麼要說的？」

  「難道……」宋子孝笑了笑，「難道，那地盤你想要了？」

  「哎呦我的二少啊，你這是哪兒的話……」

  螞蝗懶洋洋的擺了擺手，「你這麼開玩笑，周先生當真了就不好了……」

  一邊說著，螞蝗看看周毅，「周先生，你可不要誤會，我可絕對沒那個意思。」

  「明白，明白。」周毅含笑點頭，「馬哥，您想說什麼呢？」

  「這麼個事兒，我說說，各位兄弟都聽聽，看看是不是這麼個事兒。」

  螞蝗道：「咱且不說別的，只說周先生得了舊城區的地盤，啊……如果白亮把舊城區的地盤給了周先生，那個時候該怎麼辦？」

  看看眾人，螞蝗伸出了兩根手指，「我們吃這口飯，除了地盤之外，靠什麼？靠人手啊……」

  聽螞蝗這麼一說，眾人恍然，大概知道螞蝗要說什麼了。

  「周先生之前應該是沒在江城吃過道上的飯，手下可是沒什麼人手。舊城區這麼大一個地盤，沒足夠的人手，怎麼照應的過來？」

  看看宋子孝，螞蝗道：「這事兒，咱是不是得商量一下？到時候如果周先生得了地盤，卻沒人手，那怎麼辦？咱且不說周先生是得了整個舊城區裏白亮的地盤，還是只得了其中幾個場子……不管地盤多少，哪怕只是幾個小賭場，周先生都需要人手吧？」

  「是這個話……」宋子孝點點頭，看看螞蝗，「你有什麼想法？」

  「簡單。」螞蝗攤了攤手，「周先生既然沒人手，那就給周先生撥點人手嘛。誰手下有閒人的話，就撥給周先生，好歹能幫周先生打理生意不是？」

  「這也是個辦法。」宋子孝點點頭，望向眾人，「怎麼樣？哪位願意分幾個人給周先生？」

  「人太多了也不好。」一直沉默的文刀突然開口說道：「人多了，事情就多了，也不好辦。咱這些人是兄弟，但咱們手下的那些兄弟們……彼此之間，關係有好有壞吧，哈哈哈哈……。

  周毅聽出了幾分意思，也知道文刀說的不假：在場的這些人即便的暗地有些摩擦、不快，但好歹都照應著面子，不會隨隨便便的就把臉面扯破。但是這些人手下的人可就不一定了，江城就這麼大，他們之間難免有碰面的時候，結下什麼梁子、有點什麼恩怨的話，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在座的這些人，每個人都分出幾個人給周毅，就極有可能把有恩怨、梁子的人湊在了周毅手下。周毅不清楚「手下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他們也未必會把一切都寫在臉上，但暗地裡的較勁甚至互相拆台、對付是少不了的。

  所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概就是這樣了。

  退一步來說，即便湊在周毅手下的人彼此之間關係和睦，那也有麻煩：這些人的高低怎麼分，尊卑怎麼論？誰服氣位居於誰之下？他們原本就不是一個人的手下，非得這麼捏合在一起，即便關係和睦，相處起來也難免出現這樣的局面。

  「這話不錯。」

  宋子孝點頭笑笑：「他們之間不熟悉，湊在一起，難免麻煩，恐怕周先生不好用人……這麼說，周先生的人手最好是某位兄弟一個人出了，免得麻煩。」

  「誰有這個幫忙的心……」宋子孝看看眾人：「開個口吧？」

  文刀和宋子孝的話說的眾人微微點頭，但聽到宋子孝這麼問，立刻就沒有人有任何表示贊同的動作了。

  他們自有自己的盤算：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但是這事情可不好辦。誰手下有二三十個閒人，能隨便就劃拉出去給別人的跑腿辦事的？更別說如果周毅拿下整個舊城區的話，二三十個人根本不夠用，得至少有七八十個人，才能把舊城區裡的場子穩妥的接下來。

  七八十個人啊……這可不是論車賣的大白菜，不管是誰，手頭突然少了七八十個人手的話，自己辦事都不利索。

  到那時候，周毅能不能把舊城區的場子順利接管過來暫且不說，撥給周毅人手的人只怕是先一步陷入了困境，得焦頭爛額好一陣子。

  眾人無言，這場面頓時就冷了下來。

  宋子孝皺了皺眉，正要說話，螞蝗卻開口了。

  「那什麼……」

  螞蝗看了看一言不發的眾人，用一根手指撓著鼻翼：「我手下倒是有幾個閒人……雖然不是什麼出彩兒的人物，還能湊合著辦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