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2024-05-20 15:39:26
作者: 白月湖
「我不想在這裡睡。」
聽到她這話,薄景深注意到她在看著蘇豫康的遺像,以為她是害怕。
「害怕嗎?」
蘇鹿卻搖了搖頭,「我不怕。我這輩子捫心自問,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蘇豫康的事情,沒什麼好怕的。我只不過是……」
蘇鹿垂頭笑了笑,「我不想再見到他了而已。我怕我在這樣的環境下,會給自己太多的心理暗示,然後夢到他。我不想再見到他了,哪怕是在夢裡。」
「行,那就不睡了。」薄景深點了點頭,「我陪著你。」
他伸手擁住了蘇鹿的肩膀。
都說人死如燈滅,如果一個人死了,好像全世界都會開始對這個人寬容,想到的更多都是這個人曾經的好。
因為人總是對逝者會比較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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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蘇鹿覺得,就算說自己惡毒也無所謂,她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寬容。
她想不到蘇豫康的好,當然也可能是,蘇豫康對她從來也就沒有好過吧,就算她試圖想要去想他的優點,搜刮記憶里也都一無所獲。
所以,蘇鹿想,哪怕說自己惡毒也無所謂,自己的確回想起來,全是蘇豫康的壞。
以至於,哪怕已經人死如燈滅,自己也無法原諒他,連原諒都做不到,就不要說還去想他的好了。
蘇鹿到現在還記得,蘇豫康為了逼她嫁給顧信,把她關了起來,她不願意屈從之後,經歷了怎麼樣的毒打。
到現在,她都還記得自己骨頭被打斷的聲音。
而後來,蘇豫康還用薄景深的安危來威脅她,讓她不得不點頭,才有了兩人錯過的那五年。
五年啊。一千多個煎熬的日夜,蘇鹿到現在回想起來,都不知道自己那五年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恨他。」蘇鹿說道。
目光定定看著蘇豫康的遺像,「如果不是因為我哥,我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如果不是因為蘇浙,蘇家的生老病死紅白喜事,都與她無關。
薄景深聽得出蘇鹿話里的情緒,趕緊摟著蘇鹿的肩膀好好哄著,「好好好,沒事沒事。沒事啊,乖。這裡也沒幾天,忙完我們就走,我們只是為了蘇浙。」
蘇鹿點了點頭。
只是為了蘇浙。
凌晨時,蘇鹿還是有些困了,靠著薄景深的肩膀打著呵欠,玩著手機。
就聽得悼念廳門口響起腳步聲,都已經這個點了,還有誰來?蘇鹿轉過頭。
就看到了風塵僕僕的身影,蘇鹿一愣,「你怎麼來了?」
門口的人腳步匆匆走了進來,「我都知道這事兒了,我還能裝作不知道嗎?再怎麼……就算是為了我哥,我也得來。」
趙桐滿臉都寫著疲憊,「買不到機票,大半夜的沒有來豐城的航班,我們開車過來的。」
蘇鹿並沒有注意到趙桐話里這個『我們』。
只說道,「早說你要來,我就給你一起買了機票一起來了,這一通折騰,不夠麻煩的。」
趙桐無奈道,「那我不得先去我姑那兒把樂樂安排好麼。哪裡趕得上和你們一個航班,反正也趕不上,我就不說了。」
趙桐問道:「我哥怎麼樣?還好麼?」
他邊說,目光邊朝著那邊的蘇浙張望,心裡是關心極了的,但是又不敢過去吵醒蘇浙。
蘇鹿剛想答趙桐這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愣住了。
薄景深察覺到她的愣怔,轉眸看去,也愣住了。
門口一個高大的身影亦是風塵僕僕的進來,面容也難掩疲憊。
他走了進來,先是看向了蘇鹿。
蘇鹿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喚出一聲,「循哥。」
沈循點了點頭。
趙桐說道,「循哥不放心我自己自駕這麼遠,疲勞駕駛危險,所以和我一起過來的。」
說著,趙桐又朝著蘇浙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說道,「我哥怎麼這麼瘦這麼憔悴了啊……忙壞了吧?也不說一聲,早點說一聲,我早就過來幫忙了。我雖然對蘇家沒什麼念想了,但對我哥還是在意的啊。」
蘇鹿心說誰不是呢。
沈循張了張嘴,似是想說話,但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默默往前走了兩步。
在那邊軟椅上睡覺的人,倒是能瞧得更清楚了。
單薄得像是紙做的,面色有些青白,雙手環在胸前是個自我保護也是個防備的姿勢,靠在椅子上微微仰著頭睡著,於是能看到下巴上冒出來的胡茬,以及……下巴和下頜線真是有點過於消瘦了。
「他怎麼……」沈循開口。
也不知道是因為情緒所致,還是因為一路連夜開車過來的疲憊所致,沈循的嗓音有些啞。
沈循閉上嘴巴,默不作聲地吞口水潤了潤嗓子,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那麼干啞,然後才又開口道,「他怎麼這麼瘦了,怎麼憔悴成這樣。」
蘇浙覺得自己睡得很沉,那麼那麼沉,感覺像是眼皮子都被重物壓著似的,睜不開。
不止眼睛睜不開,好像周圍的聲音也變得不明晰了,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拖長的音節,自己就像是被浸沒到了水裡似的,什麼都聽不清楚了。
這樣的黑沉持續了很久,自己應該是睡著了,但又好像睡得不是很沉,可是又醒不過來,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蒙了一層膜似的。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然後一道聲音,清晰的,破開了這些宛如被浸到水裡時會聽到的聲響似的。
這道略略沙啞的聲音像是破開一切得利劍。
一瞬間,好像將蘇浙的心臟,他的情緒,他硬撐的堅強的偽裝,都刺了個對穿。
一切好像都在這個人微啞的聲音下,無所遁形。
阿循來了啊。
蘇浙甚至尚未睡清醒,腦子裡卻已經有了這樣清晰的認知。
然後在那一瞬間,就有一種釋然的感覺,就好像被自己強行端著的,所有讓自己感到疲憊的,在這一瞬間,好像都能得到一些放鬆了。
於是,因為耳朵能聽到除了那宛如浸水之聲以外的,他的聲音。
然後眼皮子似乎也就沒有那麼沉重了。
蘇浙緩緩的睜開了眼,起初的視線是朦朧的,再然後逐漸清晰,他安安靜靜地看向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了那個人。
明明穿著一身前來弔唁的黑衣,卻也宛若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