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往事

  要說白小西到底為什麼對孫青青和李蘭的這個事情一直悶悶不樂，還要說起當年她才十五六歲，還在白家老宅被當作下任白家繼承人訓練時遇到的一件事。

  那時候整個白家，也就白小西有陰陽眼。白家家訓有定，凡白家當家人，必須擁有陰陽眼，能看清妖魔辨別鬼怪。所以，就算白小西再不情願，也還是被族中的眾人賦予了眾望。

  當時跟白小西一起長大的，還有一對遠房的姐妹，叫白玲玲和白甜甜，是被白小西的老爸白向北專門挑過來，陪白小西一起修行成長的。

  三個姐妹關係倒是很好，白小西又傻乎乎的，總被玲甜這對姐妹戲弄，也不跟她們計較。不過兩姐妹雖然喜歡戲弄白小西，但是對白小西卻是最信任的。

  那年白向北為了鍛鍊白小西，也為了驗收一下她一直以來的修煉成果，於是打開了白家的鎮鬼塔第一層，讓白小西進去試煉。白玲玲和白甜甜聽說了，死活要跟著，雖然她倆看不見妖魔鬼怪，可好歹還會一些小法術，還能幫白小西護護法。

  白家大人一開始不同意，這萬一要出了什麼事，跟兩個孩子的父母也不好交代啊！但是最終擰不過兩個孩子的堅持，讓她們戴了護心符，就跟著白小西進了鎮鬼塔。

  其實按照白小西當時的道術水平來說，鎮鬼塔第一層那幾隻小鬼小怪，費點力氣其實就可以收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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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那天卻不知道怎麼了，明明是月初鬼魂消沉的時間，而且還是白天，鎮鬼塔卻在白小西等三人進入的時候，喧囂了起來，鬼哭狼嚎此起彼伏，就跟到了每月十五陰氣最重時，鬼怪們才會有的反應一樣。

  三姐妹哪裡見過這種百鬼鳴嚎的景象，登時就嚇慘了。偏偏鎮鬼塔一二層間的防禦禁制又不知道怎麼有些破損了，竟然被二層的一隻厲鬼沖了下來，看到三個鮮嫩嫩的小女孩出現在眼前，那厲鬼登時狂性大發，衝著姐妹三人就撲了過來。

  白玲玲和白甜甜當時就嚇得尖叫起來，而一向有些慢半拍的白小西，卻在這個時候第一個反應了過來，立刻從懷中掏出幾張驅鬼符扔了出去，邊念咒邊掏出桃木劍就迎上那厲鬼。

  那厲鬼在白小西拼盡全力的抵擋之下，竟然一時還近不了她們的身，更是陰氣大盛，厲聲叫著也加大了力氣壓向白小西，白小西咬牙硬撐，同時心裡祈禱——老爹你趕緊來救我們啊！

  而就在白小西抵擋那厲鬼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白甜甜驚恐的叫聲，「姐姐，姐姐，你怎麼了？」

  白小西急忙回頭去看，竟然發現一層的那些小鬼，趁自己不注意，竟然附到了白玲玲的身上，其中一個小鬼竟然通過白玲玲的七竅在往她的體內鑽，而白玲玲則痛苦地掙紮起來。

  「玲玲！」

  白小西大驚，轉身就想去救白玲玲，卻不料身後的厲鬼趁著她注意力分散的時候，狠狠地撲了過來，一把纏住她的脖子就想往她微張的嘴巴里鑽。

  白小西自然知道這厲鬼想幹什麼，死死地閉緊嘴巴，邊哆哆嗦嗦地往懷裡掏符篆，也不管那些符篆到底有什麼作用，就一把全都撒到了身旁白玲玲的身上。

  果然有幾隻小鬼受到符篆的影響往旁邊避了避，白甜甜見白玲玲面色發白地慢慢倒下去，急忙就轉頭向白小西求救，但是卻沒想到，白小西雙手扶著脖子一張小臉漲的紫紅，雙眼幾乎都翻了過去，立刻也意識到，白小西也著了道了。

  「救命！！！」

  絕望中的白甜甜悽厲地尖叫起來。

  白小西只能看著白甜甜拼命地去捶鎮鬼塔的大門，但是已經完全聽不到她在喊什麼了。意識漸漸模糊，在最後倒地的那一刻，白小西似乎看到鎮鬼塔的大門從外面打開了一絲縫隙。

  再醒來後，已經過了好幾天了。白小西還沒睜眼就抓住身旁的人問，「玲玲和甜甜呢？」說完才一愣，自己的聲音嘶啞地連自己都不認得了。

  「大姐你醒了？」身旁是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白小西睜開眼扭頭一看，才發現身旁站著的是一個面熟的小男孩，才不過八九歲的樣子，正站在床頭笑嘻嘻地看自己。

  白小西想了會兒，才啞著聲音說道，「你是大叔家的小寶吧？你怎麼在這兒？」

  叫小寶的男孩笑著點點頭，然後又指了指門外，說道，「大人們都在外面哭呢，我不想哭，所以就偷偷跑進來看大姐。」

  「哭？！」白小西一驚，「為什麼哭？」

  小寶一臉的天真無邪，歪了歪頭，說道，「好像是甜甜姐為了上山給玲玲姐采治病用的藥，摔死了。」

  「什麼？！」白小西驚得一下從床上彈起來，然而還不等她說第二句話，一股腥甜的味道就涌到了嗓子眼，「噗！」

  一口有點發黑的血噴在了地上，白小西撐著床沿，就覺得眼前陣陣漆黑，幾乎喘不過氣來。

  「啊！」小寶居然沒嚇到，只是不輕不重地叫了一聲。

  白小西稍微緩了緩，就想下床，小寶站在旁邊好奇地外頭看著。這時，白小西的房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從小照顧白小西的保姆楊阿姨。

  「哎喲，小西，你怎麼起來了？趕緊躺回去，快快！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呢，當心陰氣復發啊！」楊阿姨手上還端著一碗藥，見狀趕緊把藥放在一旁，就過來扶她。

  白小西卻抓著她的胳膊不願躺下，「楊姨，甜甜，甜甜是不是出事了？」

  楊姨一愣，「誰告訴你的……」但是話沒說完，注意到旁邊的小寶，心下瞭然，只是嘆了口氣，也不瞞她，說道，「你著急也沒用，現在還是先把身子養好。」

  白小西死死地揪著楊阿姨，眼淚就出來了，「楊姨，為什麼甜甜一個小孩子會跑去山上採藥？怎麼沒人陪她？」

  楊阿姨搖搖頭，「誰知道呢，許是太想讓玲玲好起來，也顧不得告訴大家了吧。」

  白小西死死地咬住下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那玲玲呢？玲玲沒事吧？」

  楊阿姨看了眼白小西，沉默了會，又嘆著氣說道，「你爸正在全力救治，也不知道能不能救的回來。我聽你大叔說，估計救過來，腦子也不會太好……」

  餘下的話，楊阿姨又用重重地嘆氣代替了。

  白小西抿著嘴，眼淚簌簌落下。

  楊阿姨搖搖頭，扶著她在床邊靠好，邊轉身去拿藥，邊又安慰她道，「玲玲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兒知道後山上有清心草，一個人就跑到山上去了，這兩天下雨，山上都滑的很……唉，我們找到她的時候，那孩子手裡還攥著一把清心草……」

  楊阿姨的話沒說完，白小西的哭聲戛然而止，這樣突兀地停下來，讓房間裡的另外兩個人都有些詫異，回過頭來看白小西時，卻見她抿著嘴唇沉默了幾秒後，忽然哭的更悽慘起來，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楊阿姨不得不趕緊放下藥碗，再去給她拍背順氣，邊埋怨自己，「怪我怪我，都怪我不該提起這些，小西，別哭了啊，乖，別哭了，不是你的錯。」

  然而楊阿姨不知道的，後山有清心草的這件事，還是白小西幾天前才告訴白玲玲和白甜甜這對姐妹的。當時三人還商量著，哪天去偷偷采一些回來，種到院子裡。

  白小西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內疚，她堂堂白家第五十八代傳人，不僅沒照顧好白玲玲，還連累白甜甜年紀小小的就命赴黃泉，她有什麼臉，還繼續做這個白家的傳人？！

  看白小西哭的傷心，楊阿姨也很無奈，看了看旁邊好奇地看著的小寶，示意他也來安慰兩聲。

  然而小寶卻站在床頭，用天真的聲音說道，「大姐，你好沒用喏。你本事那麼大，為什麼保護不了玲玲姐和甜甜姐？」

  白小西瞳孔一縮——自己心裡想著，和被別人一語戳破，這種感覺竟然……

  楊阿姨忙拍了下小寶，「熊孩子，說什麼呢！哪有你大姐的錯！不許胡說！」

  小寶一撅嘴，小聲嘀咕，「我說的是事實嘛……」

  楊阿姨又瞪他。

  當時楊阿姨並沒有多想，只是又勸了白小西幾句，讓她把藥喝下，就帶著小寶出去了。

  幾天後，勉強可以下地的白小西去白向北的書房，跟他聊了一晚，第二天，白家人就再沒在老宅里看到過白小西這個白家下任的繼承人。

  往事蜂湧到心頭，白小西突然回憶起當年的白玲玲和白甜甜，只覺得滿腔的難受不知道往哪兒發泄，低著頭看著地面的視線，也因為眼睛的濕潤，越來越不清晰。

  「你平時走路，就這個姿勢？」猛然間，一雙黑色大皮鞋進入眼帘，同時，頭頂上傳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白小西一愣，抿了抿嘴，抬頭，看向面前忽然出現的韓諾。

  韓諾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穿著一身休閒服在白氏書店門口等白小西也等了一小會，原本打算走人了，卻不料轉身又看到白小西像只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歪歪地朝書店的方向走來，索性就站在原地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