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周氏壽宴，賢嫻心意

  周氏壽辰，天不亮宋家下人就忙活起來了。

  戲台子早已經搭好了，在後花園湖邊的空地上。孟靜婉安排好，到時候壽星周氏和宋老太爺一塊兒坐在亭子裡，其他觀眾的位置就在亭子周圍，熱熱鬧鬧的。

  雖然說這次要大辦，但請的都還是相熟的親友，此外就是宋思明在官場上的同僚。不過如今宋思明貴為丞相，還是皇后姚瑤嫡親的表兄，想巴結他的人很多，官場上真正有交往的其實不多，沒有收到請帖的，也不敢貿然上門來。

  請帖都是上個月就送出去的，孟靜婉親手設計，宋思明親手寫的。

  壽宴的菜色是劉氏和宋氏以及孟靜婉半個月之前就一塊兒商量著定好的，照顧到老人孩子的口味。馬明提前訂購了一些海產，鮮魚鮮蝦，昨日一早送到京城來，直接拉來了宋家。

  姚家這邊，一早吃過飯，秦玥去上朝，等下了朝直接到宋家去，其他人一塊兒出發，往宋家來，壽禮都專門拉了一車。

  

  到宋家之後，周氏見宋氏親手給她做的大壽桃，高興得合不攏嘴，說以前可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這麼好看的壽桃。

  若是還在村子裡生活，老人過壽，出嫁的女兒送的壽禮厚薄，可是關係到面子，會被街坊和親戚好友品評的。

  不過如今身份不同，宋氏不是為了做面子，純粹就是想孝敬老人家。

  晚些時候，會有正式的拜壽，因此其他的禮物都還放著。

  孩子們都湊到一起，被姚景澤帶著到後花園去玩兒了。

  周氏身上穿著一身暗紅綢緞的新衣裳，是宋氏前兩日專門送過來的，一針一線都是親手做的。劉氏和孟靜婉也都給周氏做了過壽穿的新衣裳，不過她們都讓周氏今日穿宋氏做的。

  姚瑤笑說，要給周氏化個妝。

  「哎呦喂！我這都什麼年紀了還擦脂抹粉，讓人看了臊得慌。」周氏連連搖頭擺手。年輕時候家裡窮，沒有條件，這輩子也就成親那日擦過一回胭脂。便是來了京城，如今生活安逸富貴，周氏平日裡穿著打扮都很樸素，以舒服為主，偶爾見外客的時候，專門穿上顏色鮮亮點的衣裳，想著不能給孫子丟了面子。

  「姥姥，就讓二姐試試嘛，若是化完覺得不好看，洗掉就是。」姚珊抱著周氏的胳膊，拉她過來，坐在梳妝檯前。

  這梳妝檯是孟靜婉讓人給周氏安排的，平素也就是梳頭的時候照照鏡子，上面就放了一把木梳，還有孟靜婉專門給周氏買來的擦臉的香膏，她十天半月都想不起來用一回，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不過沒關係，姚瑤有備而來。

  見姚瑤拿來一個手提的木匣子，放在台子上，打開，裡面是瓶瓶罐罐的，還有一些秦玥親手給姚瑤特製的化妝工具，周氏見都沒見過。

  「這些都是什麼？」周氏覺得好奇。

  姚珊一一給周氏介紹，都是做什麼用的，周氏聽了連連稱奇：「還有這麼多學問呢，京城裡的人都這麼化妝的？」

  姚珊笑著搖頭：「不是，這些很多都是二姐自製的，外面可買不到，別家也沒有。可好用了，姥姥你等會兒試試就知道。」

  姚瑤平日不太化妝，但偶爾家裡辦喜事，或者逢年過節的，她會給別人化妝。宋氏、姚玫、姚珊是姚瑤主要的服務對象。

  這些化妝品和化妝工具，姚瑤前年當做新年禮物，給親友們中的夫人小姐每人送了一套，收穫滿滿的好評反饋。當然，姚瑤送禮還有「售後服務」，專門教過她們怎麼化妝護膚。

  孟靜婉也有，孟靜嫻昨日還跟孟靜婉請教來著，說她的妝容清新淡雅，看起來很自然。

  周氏坐著，姚瑤給她化妝，姚珊站在身後，給她梳頭盤發。

  姚瑤擋著，周氏也看不見鏡子裡自己什麼樣子，就感覺姚瑤這一步一步地往她臉上擦東西，姿勢很專業，神色很認真，周氏覺得新奇，心中不由生出期待來，也不知道自己一把年紀擦脂抹粉最後會是什麼樣子。

  也沒用多長時間，姚珊把周氏花白的頭髮盤得一絲不苟，給她戴上了一支金釵，那邊姚瑤把妝畫好了，退後一步看看，微微點頭：「姥姥年輕時候定是個大美人，稍一打扮，雍容華貴。」

  周氏覺得姚瑤這是瞎說，但等姚瑤讓開，周氏看到銅鏡里自己的臉，都驚呆了，一時不敢認，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這……這是我嗎？」

  不得不說，女人在任何年紀，都不會丟掉愛美的本性，只是有時候沒有條件，沒有閒心。

  周氏年紀大了，但底子不錯，五官很周正，不然也不能生出宋氏和宋月芝兩個在村子裡都被叫美人的姑娘。這幾年日子好了，她富態了一些，平日裡不打扮，看起來就慈眉善目的。

  周氏覺得姚瑤往她臉上擦了幾回東西，其實多是護膚的，最後才打了一些跟她膚色相近的粉，所以看起來並不突兀，但皮膚看著比原先有光澤了，提亮了不少，也更乾淨些，周氏摸著都感覺不一樣。

  眉毛修剪好，眉眼清晰不少，其他地方乍一看像是沒化妝，但就是比原先精神，整體看起來，倒真有幾分姚瑤說的雍容華貴。

  周氏左看右看，摸摸這裡，摸摸那裡，滿臉喜色：「瑤瑤你這化得真不錯，我看著都舒服。」

  「姥姥，我盤的頭髮怎麼樣？」姚珊笑問。

  周氏連連點頭：「好好好！我自己弄的時候，總是緊了鬆了弄不好，珊珊你給盤的這個就很好，看著也齊整。」

  周氏主動戴上劉氏專門給她打的一對兒金鐲子，起身，姚瑤和姚珊一左一右挽著她，姚瑤笑說：「等姥爺看見，肯定都不敢認。」

  周氏笑得合不攏嘴：「那得讓他瞧瞧，看他敢不認？」

  姐妹倆攙扶著周氏出門，正好宋老太爺進院子，看到周氏，當即就愣在了那兒。

  周氏捋了一下鬢角，笑著問：「老頭子，不認識了？」

  宋老太爺當著兩個外孫女的面，突然感覺有點尷尬，扯了扯嘴角說：「這一打扮還真不一樣了。」

  一塊兒生活了大半輩子，宋老太爺看著跟自己吃了許多苦的老伴兒如今精神奕奕的樣子，心裡也高興，一下子讓他想起當初成親那天的情形了。

  劉氏和宋氏見到周氏，劉氏連聲夸，說打今兒起，讓府里的下人都改口，管周氏叫老太君。

  孟家老夫人都笑說要請教姚瑤這妝是怎麼化的，看著可真精神。

  半晌，客人們都陸陸續續上門來了，宋思明招待男客，孟靜婉招待女客。

  今年過大壽，劉氏特意安排有一個兒孫正式拜壽的環節。

  等客人到的差不多，周氏坐在正廳主位上，先是老大宋強和劉氏，帶著兒子兒媳孫子孫女上前叩拜，送上他們精心準備的壽禮。

  然後是老二宋氏和姚大江，帶著一家人跪地賀壽。

  值得一提的是，已經下朝過來的秦玥也在裡面。周氏原說了不讓秦玥跪她的，她知道孩子有心，但畢竟身份不同。但劉氏說，這可不是她定的。

  秦玥倒是不在乎皇帝威嚴什麼的，宋家二老寬厚善良，他真心敬重他們。

  姚大江送的百壽圖，周氏很是喜歡，說要掛在她房裡。

  最後是馬明帶著馬家的孩子孫子，一塊兒上前賀壽。

  老人家最幸福的時刻，莫過於看著兒孫滿堂，其樂融融了。如今宋家四世同堂，兒孫都出息又孝順，可是讓人羨慕。

  祝壽環節結束後，快到正午，所有人到後花園去，壽宴就擺在那邊。

  今日天公作美，湛藍的天空白雲朵朵，初秋季節，沒那麼燥熱了，花園裡風景宜人，微風習習。

  亭子裡擺了一桌，周氏和宋老太爺，以及孟家二老，還有秦謖溫兆筠趙大年李郎中，老人家都坐在了主桌上。其他人坐在周圍，總共也就七八桌。

  戲台子上已經準備好了，劉氏拿了戲單過來，讓周氏點。

  其實都是提前定好的，只是看周氏想先聽哪一出。周氏點了個八仙賀壽，最是應景的。

  鳴鑼擊鼓，好戲開場。

  美酒美食也都上桌了，不只有山珍海味，還有些外面吃不到的東西，譬如狼桃。有些前來做客的人頭一次嘗到，還在好奇這是什麼東西。

  周氏猶記得當初在村里，家裡農田不忙的時候，若是有紅白事，請了唱戲的，不遠的話她都喜歡去聽。

  當時做夢也不敢想，有朝一日她成了京城裡高門大族的老太君，過壽的時候請了京城最好的戲班子專門過來給她唱。

  戲唱得是真好，一齣戲唱完之後，周氏還給了早就準備好的賞錢。

  然後，唱戲暫停，平兒和安兒說要給周氏彈一首曲子。

  這是個大大的驚喜，因為宋家這邊都不知道還有這份大禮，周氏很是期待。

  兩個孩子落落大方地在琴後坐下，像昨夜彩排的那樣，安兒先彈，平兒接上，最後再合奏。

  一首舒暢又歡快的曲子彈得很是悅耳，贏得了滿堂讚賞。

  周氏窩心不已，連聲說好。

  壽宴結束，有些客人走了，親友們都在，陪著周氏又看了兩場戲。

  姚家人從宋家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簡單吃了晚飯，就各自休息了。

  中間隔了一天，孟靜嫻來姚家，是前日跟姚珊約好的，今日要一起進宮，去皇宮藏書閣找點書看。

  如今依舊沒有正事的武誠自然陪在姚珊身邊，而他美其名曰為了避免孟靜嫻尷尬，拉了姚思賢陪他，他們兩兄弟一塊兒，姚珊可以陪著孟靜嫻。當然，目的是為了給姚思賢創造機會。他知道，孟靜嫻自己也不是沒有感覺。

  武誠和姚思賢騎馬，姚珊陪著孟靜嫻坐車，到皇宮門口，下車進去，一路暢通無阻。

  下人都留在了外面，姚珊挽著孟靜嫻走在前面，武誠和姚思賢在後面，他默默地挽住了姚思賢的胳膊。

  姚思賢立刻推開，感覺怪怪的。

  武誠又貼上來：「我想體驗一下，姑娘們為什麼喜歡這樣。小賢，你什麼感覺？」

  姚思賢搖頭：「感覺你是個姑娘。」

  武誠一把推開姚思賢：「你才是姑娘！」

  孟靜嫻聽後面動靜，回頭看，就見姚思賢被武誠推著，差點撞到樹上去，伸手撐住，站穩，鬆了一口氣，神色無奈地搖搖頭。

  「別管他們，總是鬧。」姚珊笑著說。

  孟靜嫻笑著回頭：「你們家裡人都處得很好。」

  「那倒是。」姚珊點頭。

  孟靜嫻第一次進宮，姚珊先帶她大概參觀了一下皇宮裡面的建築，然後穿過御花園，去藏書閣。

  御花園裡風景極美，孟靜嫻挺喜歡的，姚珊笑說等他們從藏書閣出來，中午就在御花園裡吃飯，她跟秦玥說好的，到時候御膳房會做好膳食送過去。

  皇宮的藏書閣是個高塔，一共有六層，孟靜嫻一進去就感覺眼花繚亂了。

  武誠給姚珊打了個手勢，姚珊默默地走向他。

  武誠拉住姚珊的手，笑說：「我是頭一回來，讓珊珊帶我上去轉轉。孟小姐是想來借書的，小賢對這裡最熟悉，知道什麼書放在什麼地方，你帶孟小姐先到處看看。」

  話落，武誠也不等姚思賢和孟靜嫻說什麼，拉著姚珊就上樓去了。

  姚思賢和孟靜嫻四目相對，都忍不住笑了。

  「孟小姐喜歡的書，應該在三層多一些，不過其他地方的書也有不少特別的，或許孟小姐會感興趣，我給你介紹一下吧。」姚思賢這次見孟靜嫻，比之前從容不少，因為得了武誠指點，主要意思就是，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做什麼？要主動！要積極！要熱情！喜歡就要去追！時機對了就要說出來！

  以上這些，是武誠的經驗，也是他曾經「慘痛」的教訓。因為對姚珊表白晚了，提親晚了，導致天降賜婚，最後逼得他假死遠走他鄉。

  姚思賢對於武誠的經歷很了解，因此對於武誠的建議深以為然。他對孟靜嫻印象很好，這個姑娘出身書香門第，不管是外貌，氣質，出身，才華，談吐，都是姚思賢喜歡的類型。他個性沉穩，甚至在姚家一眾兄弟好友裡面，算是偏內向的，因此不追求什麼轟轟烈烈，只希望有個人，能跟他聊到一起，相處起來自然舒服。

  孟靜嫻謝過，就跟著姚思賢的指引，開始參觀藏書閣。

  姚思賢的確對這裡很熟悉，因為他上次來的時候在這裡待了一整天，各處都仔細看過。

  姚思賢帶著孟靜嫻，從第一層參觀到第七層，孟靜嫻手中抱了幾本她感興趣的書，而第三層因為有她喜歡的書的類型，感興趣的太多，暫時還沒拿。

  一路往上走，竟然沒碰上武誠和姚珊。姚思賢和孟靜嫻心裡都知道，定是那倆人故意躲著他們。

  其實昨夜孟靜婉跟孟靜嫻提了，說宋氏屬意孟靜嫻做兒媳婦，問她有什麼想法，只有姐妹倆，讓孟靜嫻說心裡話。

  當時孟靜嫻只說，這件事讓長輩做主，又說她很喜歡姚家。

  雖然孟靜嫻沒有直接評價姚思賢，但孟靜婉知道，這就是有意了，接下來只等宋氏什麼時候上門跟孟家長輩提。

  孟靜嫻對姚思賢印象確實不錯，至於姚思賢的複雜身世，如姚珊所言，孟靜嫻知道一些，但並不在意，不管他本來改姓莫，還是過去一直姓伍，重要的是他現在姓姚。以後若孟靜嫻嫁過去了，她的公公婆婆就是姚大江和宋氏，她十分欣賞敬重的長輩。

  孟靜嫻不是戀愛腦，也不存在什麼一見鍾情，關於自己的終身大事，當然是要多方考量的。不能只看容貌，不能只看才華，不能只看人品，也要看對方的家庭，這很重要，關係到孟靜嫻成親之後跟什麼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家風如何。

  而以上的這些方面，姚思賢都無可挑剔。容貌出色，才華出眾，人品端方，雖是文人，但不迂腐，身體也不文弱，會騎馬，還願意下廚打下手，真的很難得了。真要說起來，孟靜嫻心裡最滿意的，其實是姚思賢的家庭，也就是姚家。

  「累了吧，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們再下去。」姚思賢說著，推開藏書閣第六層的窗戶，笑著說，「從這裡可以俯瞰到皇宮大半的地方，風景不錯。」

  孟靜嫻把書放在旁邊桌上，過來看，神色微喜：「真的呢。」

  清風拂面，陽光和煦，皇宮大部分的風景盡收眼底。金碧輝煌的宮殿，綠意盎然的御花園，還能看到御花園中的蓮湖，從這個角度，像一顆碧綠的明珠一樣，很是美麗。

  欣賞了一會兒風景，姚思賢幫孟靜嫻抱著書，往下走。樓梯有點陡，他不時提醒孟靜嫻慢一點。

  姚思賢說等孟靜嫻把這些書看完，可以再過來拿新的，她已經打算以後經常來了。

  出了藏書閣，就見武誠和姚珊已經在外面樹下等著了。

  「你們再不出來，我要餓死了。」武誠打趣。

  姚思賢連忙解釋：「是我太慢了，走吧，去吃飯。」

  孟靜嫻笑了笑，跟上一起往御花園湖邊走。

  他們在湖邊亭子裡落座，膳食很快就送過來了，頗為豐盛。

  吃過飯，又閒聊了一會兒，四人就出宮回去了，孟靜嫻直接回了宋家去，姚珊說過幾日請她到姚家來摘葡萄。

  「娘。」姚思賢進門，宋氏正在給小靜靜做布娃娃，見他回來，笑著問：「怎麼樣？靜嫻找到喜歡的書了嗎？」

  姚思賢點頭：「嗯，找了一些。」

  「你跟娘說說，你是怎麼打算的？正好孟家二老和靜嫻她娘都在京城，若是你心意定了，娘就早點去向孟家提親。」宋氏笑著問。她是真的覺得兩個孩子方方面面都很合適。

  姚思賢神色認真地點頭：「嗯，那就辛苦娘，我也希望能早點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