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3.果莊約會

  明日就是宋家老夫人周氏的壽辰，一早吃過飯，宋氏帶著姚玫姚瑤姚珊三姐妹一塊兒做壽桃。秦玥去上朝之前，專門幫宋氏把發好的面給揉好了。

  做好了壽桃晾著，姚大江又叫女兒們過去看他親手給周氏寫的百壽圖。一百個不同形體的小壽字，組成了一個大的壽字。

  

  姚大江不是今日臨時寫的，已經準備了一個月了，還看了不少古籍，學習新的字體，每一個壽字都是單獨練好之後才寫上去的，大小，布局都精心設計過。

  「姥姥應該會很喜歡的。」姚玫笑著說。

  姚珊點頭：「爹的書法越來越好了。」

  姚瑤認真看了每個字，點頭說：「滿滿的都是心意。」一筆一划都沒有任何失誤和不和諧的地方，姚大江這幾年本來就痴迷書法，這幅字是真的下了功夫的，裝裱都是自己親手做的。

  「三小姐，孟小姐來了。」姚珊的丫鬟過來稟報。

  姚珊神色一喜：「我還想等會兒去找她呢。」

  孟靜嫻上回來京城的時候跟姚珊結識，因為年紀相仿，脾性相投，一見如故，那段時間小姐妹倆經常在一起玩兒。後來孟靜嫻回清源縣，有幾次孟靜婉往娘家去信的時候，姚珊都寫了信給孟靜嫻，讓一起送過去，每次也都會收到回信，多是交流一下最近看了什麼書，姚珊會跟孟靜嫻分享姚瑤教她的曲譜。

  孟靜嫻帶著一個小丫鬟坐馬車來的，進府先來拜見姚大江和宋氏。

  宋氏見了孟靜嫻十分喜愛，說她又長高了，比上次見更漂亮了。

  跟孟靜嫻說了幾句話，宋氏就放她跟姚珊一塊兒走了，說讓姚珊好好招待著，中午留孟靜嫻在家裡吃飯。

  姚珊拉著孟靜嫻去了她的院子，孟靜嫻小聲問：「你相公沒在這兒吧？」

  姚珊搖頭：「沒有，他一早跟思賢哥一塊兒到果莊去摘狼桃了，還沒回來。」

  春上全家人一起到果莊去種上的狼桃，這會兒已經有些成熟的了。宋氏專門讓他們今日去把熟了的都摘下，送到宋家去，明日辦壽宴的時候用，別處可都買不到的。提前摘了怕不好放。

  孟靜嫻已經見過武誠了，也知道姚思賢是誰。得知武誠不在，她笑了笑說：「一轉眼你都成親了，我說今兒要過來找你玩兒，還怕打擾你們呢。」

  「怎麼會？你不來我正要去找你玩兒。就算我成親了也不會時時刻刻跟相公黏在一起啊。」姚珊笑著招呼孟靜嫻進房間，請她坐下，丫鬟送了茶水和果品過來。

  「恭喜你，這是補上給你的新婚賀禮。」孟靜嫻拿了個木盒子，遞給姚珊。

  「我可以現在打開看嗎？」姚珊問。

  孟靜嫻點頭：「當然可以，希望你會喜歡。」

  姚珊打開一看，就笑了：「我都猜到了，你送的禮肯定是本書。」

  看起來很新，姚珊翻了兩頁，神色驚喜：「是你先前書信里提過的那本書？」

  書信來往時，孟靜嫻提過她家中有一本古籍，是古樂曲譜，曲子很難，她只會彈其中的一兩首。

  姚珊很喜歡彈琴，就說等回頭到孟家玩兒的時候要借來看看，因為那是孟家老太爺珍藏的，他的一個至交好友贈送的禮物，孟靜嫻要看也是借來小心翼翼的不敢弄破了。

  這本當然不是原書，是孟靜嫻自己一點一點抄寫下來的，裝訂起來，送給姚珊做禮物。

  「我很喜歡，謝謝。」姚珊打算回頭好好研究一下。

  「喜歡就好。」孟靜嫻微笑點頭，「你這裡有什麼新書可以借我看的嗎？」

  姚珊把孟靜嫻的禮物收起來，笑著點頭：「你果然三句話不離最愛的書。我這裡還真有幾本新得的書，才剛看完，準備還回去，你應該會喜歡，都是些雜書。」

  姚珊說著從書架上取下一本，遞給孟靜嫻。

  孟靜嫻打開看，是前朝一個有名的大儒寫的遊記，孟靜嫻很喜歡這個人的書法，孟家珍藏了一幅這個大儒的真跡，孟靜嫻還曾臨摹過。

  「這是問誰借的嗎？」孟靜嫻問。

  「思賢哥如今在國子監教書，同時管著國子監的藏書閣。這是他從國子監的藏書閣里找出來的，說讓我看完還回去。」姚珊說，「你可以拿去看，我跟他說一聲，應該不用著急還。」

  「真的可以嗎？」孟靜嫻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姚珊笑著說：「不用客氣啦，都不是外人，這些書本來在藏書閣裡面也很少有人看的。我先前還跟著大哥去過皇宮的藏書閣，裡面的書真的五花八門什麼都有，轉了一圈我都眼花繚亂了。那段時間正好要準備成親，繡嫁衣什麼的，沒時間好好看書，就只是隨便看了看，也沒從裡面拿書回來。你這回不著急走的話，等明日我姥姥壽辰過了，我跟大哥說一聲，咱們一塊兒再去皇宮藏書閣找書看。」

  孟靜嫻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在家都沒什麼新書可以看，好無聊的。這次不著急，祖父說要多陪陪姐姐，等過年前再回去。」

  「這幾本今天你先帶回去打發時間，等我跟大哥說好，再去找你，一塊兒進宮玩兒。宮裡御花園風景不錯，有個蓮湖，特別美，到時候我們在蓮湖旁邊一塊兒彈琴吧。」姚珊興致勃勃地提議。

  雖然姚瑤既是姚珊的姐姐也是她的閨蜜，但姚珊對姚瑤更多的是崇拜。同齡的姑娘裡面，孟靜嫻算是姚珊最好的朋友了。

  「好，我帶了琴來的。」孟靜嫻也很期待。

  又聊了一會兒，孟靜嫻喝了茶，吃了點果子，問姚珊：「方才聽你提起狼桃，那是什麼？」

  姚珊笑說：「既是果子，也能做菜，很好吃的。等阿城和思賢哥從果莊回來，中午我給你做，你嘗嘗。」話落姚珊又問孟靜嫻，想不想跟她到果莊去看看，狼桃長在地里什麼樣子。

  「現在嗎？」孟靜嫻愣了一下，「可是我不會騎馬。」

  「改明兒我教你，今日咱們就坐你的馬車去，然後跟阿城和思賢哥一起回來。」姚珊拉著孟靜嫻起來，把她手中的書合上放在桌上，挽著她的胳膊往外走，「不要整日看書，出去看看風景也蠻好的，我們家果莊裡風景很不錯的，不過桃子已經過季了，這會兒荷花開得正好，除了狼桃之外，還有些別的果子。」

  姚珊讓她的丫鬟去跟宋氏說一聲，她帶孟靜嫻到果莊去了。

  兩人出門坐上馬車，往城郊果莊走。

  到了果莊，下馬車，一派生機盎然的田園氣息撲面而來。

  孟靜嫻這種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姐，看什麼都覺得新鮮，因為很多都不認識。

  讓下人留在外面，姚珊挽著孟靜嫻往裡走，一邊走一邊跟她介紹見到的花草樹木。

  穿過桃林，面前是一片綠油油的地，種的都是狼桃，上面的果子多是青色的，也有不少半青半紅的，全熟的都已經被武誠和姚思賢全都摘下來了。

  武誠和姚思賢才剛乾完活兒，這會兒正坐在荷塘邊的柳樹下乘涼，一人手中拿著一個紅彤彤的狼桃在啃，聽到腳步聲，同時回頭，動作一致，看起來莫名有點傻裡傻氣。

  孟靜嫻忍不住笑了笑。昨日才見過，武誠陽光俊朗，姚思賢溫文爾雅，這會兒兩人額頭還有未褪的薄汗，隨意地席地而坐，手中拿著吃了一半的果子，武誠不像將軍，姚思賢不像文人，倒是更多了幾分真實的生活氣息。

  若是只有姚珊來，武誠和姚思賢肯定接著啃狼桃，完全不在乎形象，但孟靜嫻也在，武誠依舊很自在，又咬了一大口，從地上站起來，邊吃邊走過來，笑著說：「珊珊你怎麼來了？」又對孟靜嫻微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姚思賢神色就有點尷尬了，畢竟面前這是才認識的姑娘，而且宋氏有意撮合他們，感覺自然不一樣。他起身之後，手中的狼桃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想對孟靜嫻拱手，可狼桃不知道往哪兒放，一時莫名緊張，臉都紅了，叫了一聲「孟小姐」，扯了扯嘴角，然後背過身去，三下五除二把手中的狼桃吃完，咽下去，擦了擦嘴，再轉身，終於感覺自在一點兒了。

  武誠已經拉著姚珊到旁邊去看他們今日的收穫了，故意撇下了客人孟靜嫻。因此孟靜嫻站在原地，也有點尷尬，默默地看著姚思賢背過身去吃狼桃，心中在想，這果子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姚思賢從筐里挑了一個長得很秀氣的狼桃，個頭不大，成熟度剛剛好，到荷塘邊去洗乾淨，又拿出自己的帕子擦乾上面的水珠，走過來遞給孟靜嫻：「孟小姐，要嘗嘗嗎？」

  孟靜嫻微微點頭，接了過來：「謝謝姚公子。」

  「來這邊坐吧。」姚思賢請孟靜嫻到荷塘邊柳樹下坐，那裡有塊乾淨的石頭。

  孟靜嫻坐下，輕輕咬了一小口，酸甜的汁液在口腔瀰漫，沒有桃子李子梨子那麼甜，口感特殊，挺好吃的。

  孟靜嫻吃東西很秀氣，怕汁液滴到身上，一手用帕子接著。

  面前荷葉田田，清風拂面，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下來，讓人心曠神怡。

  姚思賢就默默地坐在一米開外，本來覺得偷看人家姑娘不太好，但視線還是忍不住往那邊飄。

  孟靜嫻吃完一個狼桃，用帕子輕輕擦拭嘴角，轉頭，正好姚思賢看過來。

  四目相對，兩人同時轉移了視線，看向面前的荷塘，孟靜嫻柔聲說：「多謝姚公子，狼桃很好吃。」

  「再吃一個嗎？」姚思賢問出口，又把自己弄尷尬了，人家說不定只是客氣……

  孟靜嫻微笑搖頭：「我等著中午吃珊珊用狼桃做的菜呢。」

  姚思賢不知道該跟孟靜嫻聊些什麼，武誠也不說回去。他默默地轉頭看了一眼，武誠和姚珊正看著他們這邊，見他看過去，武誠對他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姚珊帶孟靜嫻來果莊玩兒，他們夫妻倆忽略孟靜嫻，都是有「預謀」地給姚思賢創造機會。

  「姚公子，珊珊那裡有幾本你從國子監藏書閣給她帶的書，我可以借去看看嗎？看完會很快還回來的。」孟靜嫻想起這件事，覺得還是應該跟姚思賢說一聲。

  姚思賢聞言，微笑點頭：「當然可以。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書，我可以看看國子監藏書閣有沒有，借出來給你看。或者你想去國子監藏書閣里看看的話，也沒問題。讓三妹妹陪你去。」最後一句話是怕孟靜嫻覺得他太唐突，臨時加上的。

  「多謝姚公子好意，珊珊說過幾日帶我去皇宮藏書閣看書。」孟靜嫻笑著說。

  「我才去過，那裡面的書種類繁多，頗多珍貴的典籍，我拿了幾本回來，還沒看完。」姚思賢說。

  「姚公子喜歡什麼類型的書？」孟靜嫻問。她對這方面很感興趣，提起這個，打開了話匣子。

  姚思賢笑說，過去很多年一直在苦讀考功名，看的都是些很「正經」的書。如今沒有任何約束，就喜歡找一些有趣的雜書來看，各種類型的都有，偏好風物雜紀之類的。

  孟靜嫻說她也喜歡這一類的，風物誌，傳記遊記等等，從裡面可以看到人生百態。

  「我計劃明年外出遊歷一番，將旅途中的風物見聞寫成一本雜紀。」姚思賢說。這是真的。

  孟靜嫻神色有些羨慕：「真好。希望到時候可以拜讀姚公子的大作。」至於她，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是沒有機會拋頭露面到處走的。

  「聊什麼呢？差不多該回去了。」武誠在不遠處叫他們。

  姚思賢和孟靜嫻連忙起身過去，聊了這麼一會兒，兩人倒是不陌生了。

  姚思賢發現孟靜嫻是個很有想法的姑娘，看過許多書，談吐不俗。孟靜嫻發現姚思賢並不是迂腐文人，才華出眾，謙遜有禮。而且兩人都有共同的愛好。

  武誠和姚思賢來的時候沒有帶下人，兩大筐的狼桃，一人背起一筐，看起來都毫不費力的樣子。

  武誠是將門出身，力氣大倒是正常。但孟靜嫻見姚思賢看起來比武誠文弱些，但做起這些事來並不比武誠弱，也絲毫不矯情，不像有些文人故作清高，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於是對姚思賢的印象又好了些。

  狼桃放在了孟靜嫻的馬車上，武誠和姚思賢騎馬跟在馬車後面，一塊兒回去。

  回去路上，姚珊笑問孟靜嫻跟姚思賢聊了什麼，孟靜嫻實話實說，就聊了都看什麼書。

  姚珊笑著說：「那你們可有的聊了。思賢哥是我們家裡最愛看書的人。」

  「姚公子說明年要外出遊歷，還要把見聞寫成遊記，真是羨慕。」孟靜嫻說。

  姚珊笑著說：「若是你想的話，你也可以啊。」

  孟靜嫻搖頭微嘆：「我家裡管得嚴，現在沒成親，輕易不能出門，等成了親，更不能出門了。」

  「我家裡沒有那些約束的，你來我家就可以。」姚珊說。

  孟靜嫻愣了一下，一時沒明白姚珊什麼意思。

  姚珊在孟靜嫻耳邊，語帶笑意小聲說：「我家中就剩這個哥哥還沒娶上媳婦兒，我看你就很合適。」

  「你哪個哥哥？」孟靜嫻沒反應過來。

  姚珊伸手指了指外面：「就那個。他一個人出去遊歷多沒意思，正好你也想去，做個伴兒多好呀！」

  孟靜嫻鬧了個大紅臉：「你說什麼呢？」

  姚珊正色：「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我這個哥哥人很好的，中過文狀元，才華自不必說。他的過往你興許知道一些，不過那些不重要，現在他姓姚了。對了，他也會彈琴，彈得很好呢。」

  孟靜嫻往車簾邊看了一眼，拉了姚珊一下，紅著臉小聲說：「別說了。」

  姚珊笑著點頭：「我說完了。」

  武誠騎著馬走在馬車旁邊，歪著身子，偷聽到了姚珊和孟靜嫻方才的對話，嘿嘿一笑，策馬到姚思賢身旁，對他擠眉弄眼。

  姚思賢不明所以：「阿誠你眼睛抽筋了？」

  武誠笑容滿面地搖頭：「不是我眼睛抽筋，是你好事將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