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老人去世（一更）

  「哇，你家怎麼這麼大？」張翠翠一進門就感嘆了一聲。

  姚瑤笑了笑。當初擺暖房酒，村子裡能來的人都來了，張翠翠沒有來，因為于氏過來幫忙做飯，張翠翠就要留在家裡照顧她癱瘓在床的奶奶，沒辦法出門。

  宋氏看到張翠翠來了很高興，她家三個閨女以前在村子裡都沒有能一起玩兒的朋友，她也很喜歡張翠翠，連忙讓姚瑤招呼著張翠翠坐下，先給她端了一碗糖水，然後又去屋裡把家裡幾樣點心都拿了一些出來，擺在張翠翠面前讓她吃。

  「翠翠你吃，就當在自己家。」宋氏笑得溫和。

  「謝謝姚嬸兒。」張翠翠想起于氏說的讓她在別人家裡要懂規矩，別讓人看了笑話，就跟宋氏道謝，然後捏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小口。

  「你先坐這兒吃著，我去換身衣服，洗把臉再過來。」姚瑤說著就回屋去了。

  等姚瑤換了衣服，洗了臉出來，張翠翠正抱著姚景澤在逗他玩兒。

  「你家真好，你娘好溫柔，弟弟妹妹也都這麼乖。」張翠翠一臉羨慕地看著姚瑤說。

  「那你願意跟我換嗎？」姚瑤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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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翠翠還真的想了想，然後搖頭說：「不換！」

  姚瑤請張翠翠到她屋裡去玩兒，張翠翠看到姚瑤有個書桌，桌子上面還放著書和筆墨紙硯，神色很驚奇：「你竟然會讀書寫字？」

  「嗯。」姚瑤點頭。

  「誰教你的？」張翠翠摸了一下桌子上的硯台，桌子上面的紙上寫了端正的毛筆字，她看著姚瑤的眼神立刻就變成了崇拜，「你是我在村里見過的第一個會寫字的姑娘，字還寫得這麼好看！你給我寫一個我的名字吧！我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咋寫的！」

  張翠翠拉著姚瑤坐下，一臉期待地看著姚瑤拿起了筆，然後在紙上認真地寫下了張翠翠的名字。

  張翠翠看著那三個字，自己的手在空中比劃著名，想記下這三個字的樣子，以後自己可以學一下，至少要會寫自己的名字。

  「來，坐下，我教你。」姚瑤說著起身，拉張翠翠坐。

  「不行不行！這筆這紙這墨聽說都可貴了，我又不會，白白浪費東西！」張翠翠不肯坐。

  「反正這張紙也快用完了，你就把這張紙寫完，不算浪費。」姚瑤不由分說地按著張翠翠坐下了。

  張翠翠之前都大大咧咧的，這會兒竟然有些手足無措，都不知道手該往哪兒放了。

  姚瑤把筆給她，她像是握著一根筷子。

  姚瑤手把手地教張翠翠怎麼握筆，張翠翠小心翼翼的，怕自己力氣太大把筆給折斷了。第一筆下去就很歪，張翠翠皺眉，姚瑤就握著她的手，帶著她，一筆一划慢慢地寫。

  雖然寫出來還是不好看，但至少能夠完完整整地寫出來了。

  張翠翠覺得很神奇，睜大眼睛看著自己寫出來的名字，眼睛亮晶晶的。

  姚瑤帶著張翠翠寫了三遍，張翠翠自己寫的時候還是有些吃力，最後寫出來的名字不僅歪歪扭扭的，還少了兩筆。

  但張翠翠已經覺得很神奇了，她以前都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有機會寫字。

  姚瑤鼓勵張翠翠繼續寫，要把自己的名字學會，還跟張翠翠解析了一下她的名字，好讓她更快地記住。

  張翠翠接著寫，那張紙寫滿了就反過來在背面。姚瑤在旁邊不斷地糾正她還沒掌握要領的握筆姿勢，她又寫了十幾遍之後，終於寫對了，雖然看起來還是不太好看。

  「二丫，我會寫我的名字了！」張翠翠一臉興奮地看著姚瑤說。

  「厲害。」姚瑤笑著說。

  「雖然我覺得自己很笨，但我就當你是真心誇我的吧，哈哈！我回家要寫了給我奶奶看！在我奶奶眼裡，會讀書寫字的都是文曲星下凡，誰家有讀書的兒子，我奶奶都說人家以後肯定會發達！」張翠翠拿著那張紙，看著自己的名字，笑著說，「我覺得我奶奶說的別人家會發達都沒錯，但她說你爺爺奶奶家，就那個姚修文，他將來能當大官，反正我不信！」

  「你為什麼覺得姚修文將來肯定當不了大官？」姚瑤笑著問。

  「看他那樣兒，跟個娘們兒似的，一肚子壞水兒，哪有當大官的福氣！」張翠翠顯然十分討厭姚修文。

  「嗯，我覺得你說得對。」姚瑤點頭。

  「可惜了，我哥跟姚修文一般大的，一開始家裡也送我哥去過學堂，讀了兩年就不讀了，因為我奶奶病了。」張翠翠嘆了一口氣，「不然說不定我哥讀書比姚修文還好呢！我奶奶一提這個事兒就哭，每次我們都得哄著她，跟個小孩兒似的。」

  張翠翠跟她的奶奶關係很好，還跟姚瑤笑著說，她奶奶可疼她了，昨天第一次吃餃子，給她奶奶端了五個，以為她奶奶都吃了，結果她奶奶就吃了一個，把剩下四個藏起來了，今天早上摸了兩個已經涼透壓扁的出來，要給孫子孫女吃。

  當時把于氏給鬧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把張翠翠奶奶藏的四個餃子都拿走了，她奶奶跟犯了錯的孩子一樣，還背著于氏，跟張翠翠擠眼睛笑。

  後來于氏把那四個餃子下鍋熱了熱，看著二老一人吃了一個，張壯壯和張翠翠也都吃了一個。

  「對了，你現在拜李爺爺為師了，他開始教你看病了嗎？」張翠翠問姚瑤。

  姚瑤點頭又搖頭：「不算開始吧，我還在看醫書，等全都看完了，才要真的開始學。」

  「你真厲害，當初我娘也想過讓我跟著李爺爺學醫術，可惜我不識字，人也笨。」張翠翠有些遺憾，「我奶奶這些年都是李爺爺給看的病，比一開始癱的時候好了不少呢！一開始全癱了，話都不會說，現在上半身都能動了！李爺爺給我奶奶看病好幾年了，都沒要過錢，只用我家自己去抓藥。」

  「會越來越好的。」姚瑤安慰張翠翠。聽張翠翠的語氣，就知道他們家跟李郎中的關係還不錯，想必是李郎中時常上門給張翠翠的奶奶看病。

  不過姚瑤現在也明白為什麼張大柱家那麼窮了。

  張大柱踏實肯干，于氏勤快持家，張老頭有一手做豆腐的手藝，一年除了大年初一那天，幾乎天天都起早貪黑賣豆腐。張壯壯也成年了，老實能幹，張翠翠能下地幹活，也能幫忙做家務，都很少出門去玩兒。

  可惜，一個家裡，一旦出個病人，其他人再拼命努力，生活水平還是會被拉得很低。本來農村種地賣豆腐也都賺不了大錢，得省吃儉用才能有點積蓄，但吃藥養病又是燒錢的，賺多少都不夠。

  難得的是，張家人都心善，沒有誰想過要放棄，就連于氏這個兒媳婦，對她的婆婆都很孝順，當親媽一樣照顧了這麼多年，見了人還那麼開朗愛笑，箇中辛苦，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張翠翠跟姚瑤很聊得來，她羨慕姚瑤是真的，但也不會抱怨自己過得不好。

  宋氏熱情挽留張翠翠在家裡吃中午飯，雖然知道姚瑤家的飯菜肯定好吃，但張翠翠還是執意要走。

  「我都出來一早上了，得趕緊回去，家裡一堆事兒，我娘一個人忙不過來！」張翠翠笑著說，「改明兒我有空再來找二丫玩兒！」

  宋氏見留不住，就往張翠翠手裡塞了幾塊糖。張翠翠推不過就收下了，很瀟灑地對著姚瑤揮了揮手，約好了下次一起去山上逮兔子，就跑著走了。

  姚瑤站在大門口，看著張翠翠的背影遠去，轉身回家，唇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這應該算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交的第一個朋友，她很喜歡。

  「這麼高興？」小白問姚瑤。

  「嗯，我交了第一個好朋友，當然高興了。」姚瑤笑容燦爛地說。

  「你不是說，我們也是朋友嗎？」小白問姚瑤。

  姚瑤點頭：「我們當然是，不過不一樣，你還是家人。」

  姚瑤話落，就去廚房幫宋氏做飯了，小白看著她的背影，唇角微微翹了起來。他調整心態之後，發現現在的一切就已經很好了，他不會放棄姚瑤，但也不會再衝動，有些事可以慢慢來。

  等到了晚上，姚大江回來，宋氏還跟姚大江說了今天張翠翠過來找姚瑤玩兒的事情，姚大江聽了也覺得是好事：「大柱家裡的人都厚道，孩子也懂事。」

  「他們家老大也該說親了吧？」宋氏問的是張翠翠的哥哥張壯壯。

  「嗯，是該說親了，跟康安一般大的。」姚大江點頭，「不好說，條件好的樣貌齊整的，都嫌棄他們家窮。去年花媒婆給說了一個手有點毛病的，人家願意，張嫂子不願意，怕委屈了孩子吧。」

  「唉，希望他們的日子以後能好一點。」宋氏嘆了一口氣。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姚大江又去趙家了，結果沒過多久就回來了，臉色不太好看，讓宋氏趕緊收拾一下，跟他一起走。

  「爹，出什麼事了？」姚瑤問。

  「大柱他娘昨天夜裡沒了！」姚大江沉聲說。

  姚瑤愣了一下：「怎麼會……」昨天張翠翠還高興地說她奶奶的身體在好轉了。

  「她自己想不開，一直看著也好好的，能吃能睡，都不知道啥時候給枕頭底下藏了把剪子……」姚大江沒說下去。

  姚瑤想起張翠翠昨天笑著說，她奶奶羨慕別人家裡有讀書的孩子，總是可惜張壯壯讀了兩年就沒錢繼續讀了。又想起昨夜姚大江說，因為家裡窮，張壯壯的親事不太順利。

  那個可憐的老人，怕是覺得自己是個累贅，用這種方式，讓自己解脫，也讓整個家都解脫，不再受她拖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