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蘇秦出世 二】

  「華夏曆數千年，未聞有西方之患也......戎狄蠻夷，不過疥癬，如今或歸化、或卷滅，如今有聖天子當朝，天下帶甲三百萬，食有糧、居有處，正是天下大盛、百冶齊興，何來西方之憂。依臣下之見，古來大國之憂不在外而在其內，不在遠而居其近，是以武王之封，便為分權裂疆而衡平，乃有三百年之盛。是以大周之憂，非在地中海畔，恰在函谷之西也！臣下以為，如今天下以秦最盛，奪巴蜀、開西域、控波斯，波斯之土幾近華夏！如此強國獨霸，早晚以霸道奪取王道也，臣請聖上解此心腹之憂，另立齊國為東霸、楚國為南霸，三霸相制，才保萬全，不獨嬴渠梁之獠也......」

  燕文侯的聲音高亢響亮，激動的滿臉通紅，諸侯聽了他的話，頓時都望向了白棟和嬴渠梁；燕國與秦國不睦由來已久，只是沒人想到燕文侯會突然發難，口稱嬴渠梁為獠，還要天子封霸齊楚來制衡秦國，雖覺他有些不知死活，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

  嬴渠梁施施然坐在天子左手下首席位置，此刻正津津有味吃他的牛肉，仿佛沒有聽到燕文侯的話一般，白棟則微笑望著燕文侯，心中多少有些驚奇。

  按照白棟的計劃安排，趙語一席話應該引得姬扁與列國諸侯深思西人威脅，如此秦國剛好以霸主身份號召華夏團結，再以西方和海上的利益相誘，軟硬兼施雙管齊下，令各國緊密團結在秦國身旁，等到列國全力西顧並在若干年後見到了好處、開拓了視野，這個聯盟便會日漸定型，那時各國彼此間的利益將密不可分，與之配套的經濟政策、法律條文也會順勢而生，從此形成一個類似邦聯的國家結構。

  

  縱觀華夏歷史，最有可能出現虛君邦聯制度的時代唯有戰國時代，而這一制度產生的必要條件就是向外發展、放眼世界，後世的英~美不外如是。

  邦聯一旦形成，控制了西域波斯和巴蜀等地的秦國只要不丟失這幾塊土地，就會永遠做諸侯的霸主。因為此刻要渡過太平洋到達美洲幾乎不可能，這是因為在機械動力船隻出現前，靠木槳和帆的船只有依靠洋流才可能遠航；所以只有控制歐洲、掌握了直布羅陀海峽，經過大西洋才可能抵達新大陸，那裡可不光有土地鳥糞玉米西紅柿，還有大量的白銀和肥沃未經開發的土地，現在那裡沒有國家、沒有信仰、沒有文化，華夏文明只要先一步抵達，日後的美洲文明就不復存在，大半個世界都會籠罩在華夏文明之下！

  五十年內令老秦橫絕天下又算得了什麼？白棟如今所做的事情簡直就是功蓋千秋，是為現在的華夏人、日後的大秦人、漢人、宋人、明人、中~國人打下萬古基業！

  燕文侯卻在這個時候當眾反駁趙語，可謂居心叵測。白棟現在只是有些好奇，燕國當初與項家合力對抗自己改革銀本位，自然不會是好朋友，只不過他這番話頗有見地，內容直指自己的核心計劃，卻不知是受到了何方高人的指點？就憑他自己可是萬萬說不出這番話來的。

  白棟搜索枯腸，卻也想不出在這個時期燕國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就憑這個歷史上連名字都沒有的燕文侯也能有如此見地？居然可以一眼看破自己的心思安排，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諸侯更是面面相覷，尤其是熊良夫和田因齊，心情極為複雜。楚國是受秦國影響最輕的國家，所涉不過是商業合作而已，因此也是諸侯中對秦國忌憚最輕的國家；田因齊素來心有大志，只是齊國與秦國合作最為密切，又極為重視海上發展，離不開秦國的支持，這才不得不做了秦國的盟友。可要說這二人沒有稱霸之心才是怪事。

  燕文侯牛啊，一段話直指本心，說出了他們心中的渴望，若不是秦國勢大，二人真想當場表態支持燕文侯姬雁了。

  「公子順可在？」

  見到天子授意，東陽君大聲道。

  「臣下在！」

  在秦國班中，有資格列席的也只是白棟、甘龍、衛鞅等一眾股肱重臣，不過公子順卻是個例外；他是華夏踏上新大陸的第一人，開闢海外疆土的大功臣，他帶來的鳥糞現在就堆積在函谷關內外等待諸侯分潤，他帶來的土豆玉米更是吃得天子和諸侯讚不絕口，若要說西方之事，他是最有發言權的。

  公子順答應一聲，很是淡定地從秦國班中走出，若是三年前忽然見到天子和天下諸侯他說不定會有些緊張，如今卻是大大不同了。在這三年中他的船隊從亞洲到歐洲，又從歐洲到了美洲，不知遭遇了多少艱難險阻，見識了多少生離死別，比起恐怖的海上颶風、比起那隨時可能要人命的海中亂流和莫名海怪，什麼天子諸侯也不過如此罷了。見識過天地之威並且征服了大自然的人怎麼可能還會畏懼人類呢？

  公子順此刻眼中沒有天子、沒有嬴渠梁，只有白棟一人。也只有他知道白棟給他的洋流圖是多麼的重要，如果沒有這份東西，就算再龐大的艦隊也會全部葬身海上！後世一名普通高中生在地理課上都要學習的洋流圖在他的眼中簡直就如同神跡一般！

  在東陽君的提示下，公子順開始講述自己航海的故事，諸侯從起初的好奇轉為仔細傾聽，聽到海上居然有數丈高的巨浪，有數畝地大小的巨魚，不禁發出低低的驚呼，當聽到新大陸廣闊無邊，有著無數的肥沃土地和新奇古怪的物種時，熱情頓時被引燃了......

  只要是人，就沒有一個不曾做過『開闢者』的夢，炎帝黃帝為什麼偉大？神農氏的故事為什麼會被後人傳誦，就因為他們是最早的開闢者！本以為自己沒有這個機會了，誰能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一塊不曾被人開發的新大陸？而只要踏上這塊新大陸，他們就有可能做出炎黃那樣的偉大事情，成為傳說中的人物！

  就是路途遠了些，根據公子順走的航線，要首先從大周東面或南面的海港出發，一路向西來到一個被白子稱為『波斯灣』的地方，這裡有波斯最大的良港。船隊在此卸下物資後，所有物資便可沿波斯陸運抵達秦國建立在波斯西海岸的伊斯坦堡港，換乘更為大型海船，一路向西穿越地中海、直布羅陀海峽，進入神秘莫測的海域......

  在蘇伊士運河沒有開通的先秦時代，紅海還是鯊魚的天堂，繞過好望角去歐洲太扯了，所以華夏要去美洲最科學的路線就是經由波斯灣在波斯轉一段陸路，這次公子順從美洲帶回的新種子和鳥糞也是走得這條路線。

  只是有一點，這條路線的命脈就是波斯！而波斯現在卻是被秦國牢牢控制在手中的。

  公子順講述完就回席落坐，再也不搭理燕文侯，東陽君卻笑嘻嘻地請出了白棟，要讓他陳述何為來自西方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