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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做水

2024-05-20 05:33:31 作者: 豆子惹的禍

  胖子首領敗陣,瘦小女子二話不說,緩緩吐納幾下之後,直接放聲高歌。

  與漢曲的柔美、草原歌聲的蒼涼不同,高原曲調在雄闊中透出一份壯麗、一份清澈,平緩時仿佛靜謐神湖,而激昂時又似奔騰大河,瘦小女子在族中本來就是出名的歌者,嫁了胖子首領隨他一起行商,因為常常遠足,她的見識比起高原上其他歌者又高出了一籌,此刻演繹的高原曲確實不同凡響。

  遼闊高原,聖湖長河,點點滴滴盡在歌聲之中,她剛剛開口時,青陽百姓還在起鬨聒噪,可不知不覺里,嘈雜聲音漸漸退去,就只剩她的歌聲。

  矮小女子,也好像隨著歌聲一起,漸漸變得豐滿、變得透徹、變得純潔。

  一曲終了。

  矮小女子並未像在族中獻唱後躬身施禮,而是揚起了下頜,傲然微笑。

  宋陽由衷讚嘆:「當真好聽。」說著,笑容真切對著矮小女子點了點頭:「能娶了你也是福氣,這樣的歌聽不膩的。」

  矮小女子並不接受讚嘆,把目光斜忒向曲氏夫婦。

  曲大嬸略顯侷促,把目光望向宋陽,不太有把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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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陽撓頭:「您要不唱,就得我唱了……」

  兩口子同時笑出了聲,剛才在樓台學歌時他倆已經領教了宋陽的嗓子,到現在還想不通,長相清秀、說話聲音也算不錯的青年才俊,怎麼唱歌聲音好像用鋸子鋸鴨脖子似的。

  曲大嬸笑過,放鬆了一些,深深吸氣,緩緩吐字開聲獻唱:

  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

  是誰留下千年的祈盼

  難道說還有無言的歌

  還是那久久不能忘懷的眷戀

  ......

  來自高原的調子,有哪首能比得過它——前一世中膾炙人口,唱遍萬里江山的《青藏高原》。

  我看見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連

  那可是『真正』高原!

  這是一支有靈魂的曲子,就如高原上的雪山、白雲,它不是死物,它的鮮活與生動無以倫比。

  神秘且美麗,寧謐卻友好。

  這支曲子不用去演繹。

  矮小女子用自己的高原調去歌頌美麗;但這首『青藏高原』,早就把高原的一切融入曲中。

  兩支曲子的差別,就如高原上的水與天的距離。前者的寧靜來自環境;而後者的聖潔則是因為它自己。

  而最最重要的,《青藏高原》本身就是高原調子,南理人的口中,唱出了比高原歌者更雄闊、更純淨、更壯麗、也更『高原』的高原調子。

  這首歌宋陽只會哼哼,前後幾個高音他一個唱不上去,但曲氏夫婦本來就是歌者,精通音律,很快就整理出基調,而曲大嬸的嗓音略帶嘶啞、音域了得,完全能勝任。

  不用精通,只要能勝任就足矣了。至於其他,只要把歌詞稍加修改就啥事沒有了

  當曲大嬸把最後一處調子越拔越高,疊疊沖沖,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氣呼吸,不敢稍稍用力,生怕自己的氣息會碰碎了那道驚采絕艷的風景……歌聲散盡,又過半晌,喝彩聲如雷奔放。

  因為曲風,所以宋陽選擇了『青藏高原』,不出所料,完勝。

  宋陽走神了。

  上一個世界中的歌聲,今天再度聽到,恍如隔世?

  已然隔世。

  直到秦錐拍了拍他的肩膀,宋陽才清醒回來……清醒的是意識,但心情仍舊迷亂著,宋陽並未去看矮小的吐蕃女子,而是望向了曲大叔:「大叔,勞煩您,我想聽將進酒。」

  曲大叔呵呵一笑,開口便唱。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宋陽心中和應著:不復回。

  而《將進酒》不停,這一闕豪邁,足足壓沉斜陽……如果說前一首青藏高原像一朵白雲,高遠空靈;那《將進酒》便是一場暴雨,暢快淋漓,與曲大嬸高歌時的寂靜無聲不同,曲大叔每一句唱聲落下,都會炸起一片喝彩回應!

  一闋完,宋陽也終於呼出了胸中的濁氣,從前生回到今世,轉頭問吐蕃女子:「怎樣?」

  好的歌者,一定會被『真正的聲音』的折服,吐蕃女子也不例外,臉上的輕蔑早已消失,換而誠懇笑容,對著曲氏夫婦折腰行禮。可是起身之後她正想說話,剛剛幾乎把胃口都吐出來的吐蕃首領忽然搶道:「南理人自然向著南里人,你們的歌唱得再差,照樣也是滿堂彩,這一場的輸贏根本無法計算。」

  吐蕃女子先是一愣,旋即面色難看,轉身與胖子用土話爭論,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語氣十足激烈,爭吵片刻,胖子揮手一記耳光,打得妻子斜斜摔了出去,又回身對宋陽道:「第一場輸了,第二場做和,第三場,比坐禪。」

  台下噓聲、罵聲四起,宋陽抬手虛按壓下喧譁,快步走到吐蕃女子身旁,伸手把她扶了起來,沒去矯情輸贏,而是認真問道:「用不用幫你打還他?」

  高原女子的性情比著漢人女子潑辣得多,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跡,出口就一個字:「打!」

  宋陽也痛快,回頭就喊:「秦大哥!」

  秦大哥跨步、抬手,耳光清脆,偌大個吐蕃壯漢挨了他一掌,身子直接橫飛起來,重重摔在地上。打過之後宋陽哈哈大笑道:「你老婆要打你,我們暫時做一會娘家人,這算是你們吐蕃自己人間的事情,別賴在我們南理頭上。來來來,第三場比坐禪。」

  二傻早就問明白了啥叫『做饞』,走到高台中間直挺挺地坐下去,對方那個乾瘦中年比他正式多了,先行禮膜拜神佛,而後雙腿大盤膝,穩穩坐好,又伸手指了指身前的兩個銅缽:「注水、上頂。」

  宋陽親力親為,把清水注入缽盂,先將其中一隻擺放在二傻頭頂上,收手之際借著衣袖掩飾五指輕拂,連封二傻頭、頸、肩、後背七處大穴,至少保證二傻短時間內動不了。

  二傻身子僵硬無法稍動,但眼珠還靈活得很,死乞白賴的向上翻,應該是想看看頭頂上的水缽。

  宋陽又把另一隻缽盂放到了對方頭頂上,仍是借著衣袖掩飾,另外做了個小小動作……而後宋陽退到了秦錐身邊。

  秦錐身手好,眼力更好,再加之他距離二傻很近,看到宋陽的封穴手段,但仍皺眉道:「時間長了還是不行的。」

  宋陽呵呵笑道:「時間長不了!」

  僅僅半盞茶的功夫之後,二傻這邊毫無動靜,但吐蕃中年頭上的那缽清水,竟開始升起了裊裊白煙。秦錐納悶,走上前兩步,很快看清楚,對方的缽盂里不止生出水霧,還有小小的氣泡一個接著一個地冒出,很快連接成片,密密麻麻地扒在四壁上,就算是小娃娃也看得懂,這是清水快要被煮沸前的情形。

  秦錐心裡吃了一驚,僅憑頭頂接觸就烘開了一缽清水,這得多強的內功底子。

  但是再看吐蕃中年,臉上肌肉扭曲、額頭青筋暴露,盡數痛苦神色,怎麼看也不像是他自己在燒開水。而宋陽的笑聲也響了起來:「大師,咱是比坐禪,不是比做水,您還是收了神通吧。」

  頂水坐禪,吐蕃苦修能堅持四天四夜紋絲不動,可是頂著一盆開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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