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事不斷

  姜家老宅今日張燈結彩，迎來年前最後一場喜事。

  寧氏暗暗捶了捶酸痛不已的老腰，很快換上滿面春風的笑意，站到二門上迎客去了。

  寧家小輩婚嫁從今年拉開序幕，未來幾年內必不會少，二房外放又不在家，做為嫡嫡親的長輩，花心思費力氣都是應當應份的。

  送走了大姑娘二姑娘出門子，大公子二公子也娶了妻，這一次雖匆忙了些，然而禮數卻一點不失，也好安慰了老夫人的心。

  今兒是姜文盛娶妻的好日子，老夫人笑得像朵老菊花，誰也不可能大喜的日子找老太太的不痛快，事事當然務求盡善盡美。

  自得知傾心愛了多年的女子竟連名字都是假的，姜文盛仰天大笑，醉了一場之後，便跪到老夫人房裡，痛哭流涕地求母親原諒他多年荒唐，這次是真心想要娶妻好好過日子了。

  老夫人怕他再改變主意，連忙幫他張羅。三十歲的年紀，又是久富盛名的文豪，娶的還是嫡妻，自然有傾慕於他的女子如過江之鯽，提親的媒婆差點沒把姜家的門檻踏平。

  我的個乖乖啊，原來古人追星也這麼瘋狂，自家五叔不就長得俊俏些，聲名煊赫些嘛，到底已經三十了，他的同齡人孩子豈止會打醬油，為毛這麼多年輕小姑娘迷戀呢？年紀差太多，能聊到一塊去嗎？要知道五叔可是很注重精神層面的交流的。

  果然，一眾候選人，最終脫穎而出的乃是位二婚的郡主娘娘，時年二十，是曾經五叔最狂熱的追求者之一，不過架不住彼時心上人是真的不想結婚，一直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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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花期短，自然拖不起，哪怕身為皇親，亦不可違祖宗禮法。

  襄陽郡主陳愉乃是孤女，但在宗室里地位卻並不低。

  其父忠王是當今皇帝陛下的親叔叔，上一任皇帝的親弟弟。

  二十年前，大周王朝曾有過一次危機，漠北草原一整個冬天連降暴雪，凍死人員牛羊無數，開了春依然冰封千里，沒有好轉的跡像。

  遊牧民族全靠牛羊過活，這一冬下去，十室九空，家無餘糧，春天過半，草原上連點綠色都看不見，好不容易熬過寒冬的牛羊又不知有多少餓死在春季。

  眼看著沒了糧食、沒了牲畜，別說普通牧民，便是首領貴族，都要活不下去。

  起兵犯邊，劫掠關內已成為他們唯一能生存的辦法。在生死存亡面前，什麼邊境條約，什麼互市規定都是扯蛋，他們舉起屠刀，揮軍南下。

  大周開國至今，一直重文抑武，武將地位低下不說，還沒有自主權，受文官節制，久而久之，將才難尋。毫無防備之下，連丟幾座邊境城池，韃虜所過之處，百姓死傷慘重，老弱婦孺均不放過。

  邊關告急，直逼京城，朝中卻無可派之將，此時便有人想起了忠王。

  忠王是皇室中少有的喜好武刀弄槍之人，習得一身好武藝，然而宗室不得為官，他也只能自己埋頭苦讀，強體魄學兵法，以期未來有機會，能上戰場。

  此時機會來了，好男兒能上戰場殺敵，以償平生夙願，忠王幾乎是事事身先士卒，沖在第一位，大大鼓舞了士氣，一連奪回兩座丟掉的城池，外敵的囂張氣焰被打壓下去。

  奉天城依山而建，易守難攻，內里一大片平原地帶，城外則是連續不絕的群山。

  忠王在奪回此城後，沒有著急繼續進攻，剩下的兩座城池早已變成空城，而且地勢上不利於防守。兩次戰鬥的勝利沒有讓他沖昏頭腦，他同樣看到了巨大的傷亡與敵人的驍勇。

  防守是最好的方式，敵人最大的弱點便是糧草不足，而己方運糧補給線十分安全，他有實力更有資本打持久戰。

  他是冷靜，但朝堂之上，有人不容他冷靜，一封又一封加急令送到了前線，罵他是縮頭烏龜，不敢迎戰，罵他浪費糧草，虧空國庫，到後來，竟連補給都不及時送了。

  幾十萬大軍，缺吃少穿，天寒地凍，營區里怨聲載道，到最後，如若再不一戰，這些兵士怕是再也拿不起武器了。

  倉皇出戰的結果，就是大周朝付出了十多萬將士性命的代價，才最終慘勝奪回了兩座空城，甚至主將也在敵人的亂戰中被斬於馬下。

  忠王妃剛剛好不容易生下女兒，便聽聞了夫君戰死沙場的噩耗，急怒攻心之下，也撒手人寰。

  於是朝堂里沒了聲響，忠王及王妃以親王禮葬於皇陵，可憐兩條人命，只為自己剛剛降生的女兒贏來了個郡主的名分，以及養育宮中的殊榮。

  好在兩代君王倒沒人苛待這可憐的孤女，精心養到十六歲，嫁與了第一任郡馬，夫妻也算相敬如賓，只可憐這郡馬是個福薄的，沒兩年回老家探親時遇了流寇，丟了性命。

  人人都說襄陽郡主命太硬，刑克六親，誰沾誰倒霉，雖然皇家有意為其再擇一夫婿，然而高門權貴人人自危，避之如蛇蠍，貴為宗室郡主，陳愉自有傲氣，便耽誤下來。

  沒想到啊，居然守得雲開見月明，等到了姜文盛想要娶妻，便派了人來說合，崔老夫人自是不願，但是姜文盛自己樂意啊，他都三十的人了，再找十幾歲的小姑娘，那不是帶女兒嘛。

  家裡的侄女都得跟他妻子一般大，他心裡接受不了，大一點剛剛好，所以求了崔老夫人，便最終定下了襄陽郡主。

  別看是二婚，那排場不比頭婚差，宮裡還特意賞了頭抬嫁妝，也是給新娘子爭臉，表明後頭有人撐腰。當初養著她的老太妃已經去世了，但是誰也別想欺負了忠臣之後。

  陳愉第二次上花轎，只要一想此番成婚的對象是自己年少時的偶像，心裡別提多激動，直到坐進了新房，挑了蓋頭，鬧了洞房，新郎官又出去陪客吃酒了，都平靜不下來。

  「陶嬤嬤，你看看我的妝可花了？」襄陽對著銅鏡看，怎麼都覺得不夠清晰，不由轉身問自己身邊的老嬤嬤。

  「郡主放心，一切都好。」

  「嗯，那你先把賞錢放了，然後就下去休息吧，我這裡，留兩個人就夠了。」

  陶嬤嬤笑著應是，辦好事後，向著前院走去，郡主的嫁妝送過來後還未清點入庫，這些事都得趕緊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