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秀才了

  等到金烏西墜，大門洞開，眾位考生邁著疲憊的步伐走出考場，等候已久的家人迅速將他們帶走，幾乎轉瞬間，剛剛還喧鬧的街道安靜了下來。

  姜承輔還年輕，出考場時精神尚可，也不用僕從背著，自己走到馬車邊，才露出幾分疲態，對著姜久盈擠眉弄眼，心情不錯，看來考得還行。

  等待成績的時間並不久，三日後放了榜，姜承輔很有定力地呆在家中，等小廝出去看榜。

  「大喜啊！大喜啊！二公子中了！中了！」

  全家上下頓時喜氣洋洋一片，寧氏更是大手一揮，叫下人抬了筐銅錢，到家門口撒去，讓大家一起沾沾喜氣。

  姜文遠得到消息，忍不住露出笑意，邁過這道坎，小兒子以後願意幹什麼，只要不出格不違法，他也不想再管，總歸兒孫自有兒孫福。

  要不是他們家男兒一個白丁也無，他怕回了京城之後，小兒子在族中受人歧視，再左了性子，連他考不考秀才他都懶得管。

  

  相比其他家長，他真的可以稱得上非常開明。

  姜承輔拿回了他心心念念的九美圖，又得了父親的首肯，以後想做什麼可以自主選擇，連兩個心腹小廝都收回來了，日子可謂順風順水。

  當歸回來時，那叫一個眼淚汪汪，渾身上下都充斥著洗都洗不掉的馬糞味的日子，他早就過夠了。

  他抱著姜承輔的腿都不想撒手，我的二公子喂，您老先生以後可不能再頭腦發熱了，小的真心不想再與馬糞打交道。

  陳皮則看著清減了幾分，他的傷到現在也未完全好徹底，動作做得猛了，還頭暈想吐呢，但是如果現在他不回來，天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回來了。

  前院後宅的奴僕之間也是有競爭的，公子身邊一等小廝的位置可是肥差中的肥差，只要不出大錯，以後當個小管事那是穩穩的，再有點本事，便是大管家也只是時間問題。

  見到陳皮，姜承輔露出幾分愧疚，之前還略顯圓潤的人，現下瘦得都有幾分脫相。全都是因為他魯莽，才連累了身邊人。

  「可大好了？要是還未好利索，再歇一歇也無妨的。」姜承輔雖時而不靠譜，但卻是個善良的人，對身邊人也不錯，自認為是個合格的主子。

  「小的無礙，累公子掛懷。」陳皮笑著回道：「就是想公子的緊，怕公子嫌棄小的不頂用。」

  「你家公子我更是個不頂用的，連身邊人都沒護住，這次對你不住，以後不會了。」他是真後怕了。

  要不是趙東籬，他不會比現在的陳皮好到哪去，還考秀才，能不能醒過來都在兩可之間。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他現在終於明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以後凡事必要量力而行，否則害人害己。

  陳皮感動得眼淚汪汪，試問哪家主子會主動跟奴僕道歉，從簽下賣身契那天起，生死便由主家說了算，別說受點傷，就真的死了又如何。

  「公子折煞小的了。」他有些哽咽。

  等姜久盈帶著賀禮來到二哥院子，看到的就是一對主僕仿佛生離死別一般，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兩個大男人，多多少少有點辣眼睛。姜久盈輕咳一聲：「恭喜二哥，賀喜二哥！」恭喜你脫離苦海，以後終於不用再看書了。

  「嘿嘿，好說好說。妹妹啊，哥哥有一事相求，希望妹妹能幫個小忙。」每當姜承輔笑得跟個大尾巴狼似的的時候，准沒好事。

  「二哥，我還有事，禮物給你放這了，我先走了。」上好的文房四寶給了二哥他也不會喜歡，簡單暴殄天物，所以姜久盈選了幾方適合做印章的玉石，以後二哥有了字號，都用得著。

  姜承輔見小妹足下生風地出了他的院子，生怕慢了一秒被他抓住一起做壞事，覺得有點心塞。

  他已經許久沒見過柳元娘了，想拉著妹妹做個擋箭牌，可她卻跑得比兔子還快！

  沒事，還可以從母親那入手，嘿嘿。

  寧氏想給小兒子慶賀慶賀，但慶賀的方式得有點技巧。

  對他們這樣的書香門第來說，中個秀才並不算什麼大事，像大兒子中的時候，只全家吃了頓大餐，撒些錢就算完。

  畢竟是才起步的功名，不需要多少技巧，但凡能請得起師傅的人家，假以時日，都能磨出來，大肆慶祝反倒落了下乘。

  可姜承輔的情況不一樣，以他的性子，以後估計再想中舉就是猴年馬月的事了，很可能終他一生，也就是個秀才了。

  寧氏覺得如果不再撒些錢出去，有些對不起小兒子，便想給寺廟多捐點。

  姜承輔得知此事，眼珠子一轉，城外幾個寺廟的老和尚們一個個膀大腰圓，一看就伙食太好，完全不需要再給他們捐錢錦上添花了。

  不如好鋼用到刀刃上吧。

  還想讓妹妹敲敲邊鼓，幫他爭取爭取自主權，沒想到這臭丫頭一點兄妹愛都沒有，哼，真是白疼她了。

  於是說服寧氏便頗費了他不少功夫，在她看來，稟明神靈比送給孤寡老人要有用些，神靈才能保佑他們。

  最後的最後，寧氏被磨得沒辦法，只好答應再多出一些，捐寺廟的額度不變，多出來的便拿去做慈善吧。

  姜承輔一蹦三尺高，哦耶！

  逃過了說服寧氏，沒逃過再去濟善堂，姜久盈坐在轎子裡有氣無力地嘆道，自己怎麼這麼沒定力，沒幾句又被忽悠上賊船。

  不得不說，姜承輔的口才相當不錯，說得好像不跟他去就十惡不赦一般。

  雖然很不願意去死氣沉沉的濟善堂，更不想再次面對視她如洪水猛獸的孤兒，但是來都來了，總不能半路反悔。

  姜承輔興沖衝去敲門，這次他帶來的東西更多，從吃食到被褥，再到泥瓦匠，一想到自己心中的女神住在四面透光的茅草屋裡，他就忍不住心疼。

  門很快開了，姜承輔的笑臉卻僵住了。

  這位大媽您是誰？

  「請問，柳姑娘在嗎？」

  「什麼柳姑娘，我們這是濟善堂。」大媽在看到姜承輔身後那一大車東西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哎喲，公子可是來施捨的？裡邊請裡邊請！」那熱情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來了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