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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畫風又不對

2024-05-20 04:02:42 作者: 隨輕風去

  不得不說,方應物的話聽在某些人耳朵里實在氣人,偏偏又冠冕堂皇樣子,拉仇恨拉的十分成功。有人暗暗想道,難怪當初萬安如此不惜代價,換成誰也不能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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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御前是不可能無節制長考的,否則就是怠慢天子了,徐溥稍加思索便做出了決定——無論方應物是如何想的,眼下自己絕對不能退讓。

  因為今天是入閣之後首次御前議事,方應物一而再的跳出來,公然與自己抬槓,這種行為無異於是對自己的挑釁。雖然也在意料之中,可如果自己對一個從五品小字輩忍讓了,那新鮮大學士的威信就蕩然無存。

  若被視為軟弱可欺,別人都效仿起來,自己今後就更束手束腳。下了決心後,徐溥便堅定的對天子進言道:「臣仍然以為,謝遷最為合適,方清之雖然於社稷有功,可另行他用。」

  殿裡看熱鬧的人激動了,原本精神不集中的也立刻打了雞血瞪著眼睛,這下真有好戲看了!

  前面方應物不說理由,很直白的說自己老爹比謝遷高大上;而徐溥這次回應似乎也一樣,也直接明說謝遷更合適,半點理由也不講。

  這說明什麼,這就是短兵交接白熱化的表現,雙方都不想虛偽的迂迴,直接不講理的正面碰撞!對於廟堂中人,這才是最激烈的博弈,比血肉橫飛刺激多了。

  決定最後結果的,大概就是君恩了,或者說雙方直接比拼的就是君恩。不過關於這方面,眾人看法比較一致,在君恩上面,徐溥是勝過方家的。

  因為方家人在天子身邊時日短,沒有徐溥那種十年耕耘之深厚,這是無可奈何的短板,就像是暴發戶與三代貴族的區別。方應物想依仗幾件功勞苦勞硬撼徐溥,確實有點負氣之舉了。

  換成是別人自然只有絕望,但大家也都知道方應物的與眾不同,膽大之下藏著心細,故而依然打起精神關注。雖然方應物看似盲目,說不定還有別人不知道的底牌。

  卻說徐溥回應了方應物的挑釁後,忽然又往深里想了一層。這是不是首輔劉棉花故意把方應物推出來,以此試探自己的底線?畢竟人人都知道,自己和劉健在天子支持下聯手入閣,非常有架空劉棉花這個首輔的嫌疑。

  想至此處,徐溥深深的看了一眼劉棉花,這叫站在徐溥身邊的劉棉花莫名其妙。不免在嘀咕一聲,與你打擂台的是方應物,你看老夫作甚?

  如果劉棉花知道徐溥的想法,一定會大呼冤枉。現在方家與他劉吉幾乎就是平等的關係,他劉吉可沒那個本事教唆方應物當炮灰。

  當然方應物有重大行動時,也會提前告知他劉吉,便於在關鍵節點上配合一下。但很多時候,方應物也是有所保留的,比如這次劉棉花也不大清楚方應物的全盤謀劃,只能暗自猜測方應物是否打算把李孜省密疏拋出來?

  閒話不提,此時此刻方應物與徐溥先後放了大招,就是天子朱祐樘最頭疼了,以至於殿中出現了短暫的冷場。一邊是親隨,一邊是功臣,又是明顯互不相讓的意氣相爭,偏向誰都難辦啊。

  實在不行,就只能照顧一下徐先生的臉面了,這時候明顯是新入閣的徐溥更需要撐腰,天子心裡權衡道。

  天子正要開口,忽然看見方應物又動了,上前來奏道:「臣三思之後,自覺先前冒昧了,不該為了家父攪亂朝堂,罪莫大焉。」

  天子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此時有一方相讓那最好不過了,省得撕破臉難看,看來方應物心裡也是明白事的。

  噫?竟然有不少人驚訝的出了聲,一不留神君前失儀。別人當然極度不可思議了,這畫風明顯又不對了,方應物居然又服軟了!算上剛才舉薦翰林院掌院學士那次,方應物今天已經是連續第二次對徐溥服軟了!

  那個據理力爭、誓死不退的少年人呢?那個縱橫捭闔、激揚意氣的少年人呢?那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少年人呢?

  有多愁善感的人心裡喟然嘆道,這樣別具一格的風景線,大概也要漸漸泯然眾人了啊。也許這就叫成熟,便如那稜角分明的石頭,一旦扔到在河流里,終將會變成圓滑的鵝卵石,大多數人們也終將被生活打磨得老成世故,放下意氣和尊嚴。

  以劉棉花之精明,能猜得出別人心裡正在感慨什麼,可是劉棉花對此只覺得忍俊不禁,這麼簡單的欲擒故縱都看不出來。不過還是趕緊出去,把自己的事做了,萬一等會兒忍不住笑了場就不好辦了。

  平靜了一下心情,今天一直在隱形的劉首輔施施然出列,對天子奏道:「自從吏部尚書李裕辭官後,吏部正堂一直空虛,如此中外驚疑,朝政多有阻塞。斗膽奏請陛下早做聖裁。」

  眼見劉棉花突然提出這個議題,徐溥先前隱隱不安的感覺突然更加明顯了,難道方應物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欲將取之必先予之?

  今天君臣面見,本來只是計劃議論內廷詞臣人事問題的,沒有涉及外朝。再說關於吏部尚書人選問題,天子對外朝不熟,身邊廷臣里也沒有夠資格當吏部尚書的人。如果一堆五六七品的詞臣直接去當吏部尚書,簡直駭人聽聞,所以先前天子沒有乾綱獨斷的心思。

  當然吏部尚書這樣極品大員的選舉有兩種辦法,欽點之外還可以廷推。故而天子打算按照廷推的路數,讓外朝官員廷議之後,再推舉人選奏報上來。

  不過此時天子見劉首輔提出吏部尚書的問題,便也點頭道:「今日為時尚早,諸卿於此有何諫言?」

  吏部尚書是銓政大員,號稱外朝之首,至關重要,空缺確實會對朝廷政務運轉產生障礙。既然劉棉花提出來了,就不妨議一議。

  而且天子還明白,如果有人已經提出來吏部尚書的問題,自己還不敢表態,仍然推給外朝廷議,那就顯得太沒有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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