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六章時也命也

  芒碭山，無名山谷。

  孟軻一副老農打扮，在給菜地澆水。

  不遠處，荀況則在給果樹鬆土施肥。

  孟軻將木桶內的水澆完，仰天長嘆道：「唉，不知這日子何時是個頭？」

  荀況頭也不抬回道：「老師一日不脫困，你我二人就只能躲在深山老林，種菜養花打發時間。好在大爭之世天機混亂，否則道宮幾位聖人只要隨意掐指一算，就能隔著萬里出手將你我逮住。」

  「一旦道宮存了趕盡殺絕的心思，你我師兄弟二人，恐怕連這悠閒的日子都沒得過，要麼被打入輪迴，經歷輪迴之苦，要麼被封印，終日不見天日。」

  「正所謂見心明性，悠然自得，孟師兄別嘆息了，得過且過吧。遠離紛爭，未必就是壞事。」

  孟軻再次嘆了一聲：「為兄非是為了貪慕繁華，才整日想著離開這深山老林回到塵世，而是為兄曾立下大誓，要教化萬民。」

  「一想到還有無數凡人處於混沌未開，心智未啟狀態，為兄心中便不是滋味，很是難受。」

  荀況噗呲一笑道：「那師兄就暗中祈禱老師趕緊脫困吧。」

  

  話剛落音，一道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的身影，出現在山谷上空。

  儒聖居高臨下望著兩人，面帶笑意：「你二人是在談論為師嗎？」

  孟軻荀況先是一愣，接著面露狂喜之色，躬身拜道：「弟子恭迎老師降臨。」

  儒聖從半空中緩緩落下，擺了擺手道：「不必多禮，為師看你二人這生活，似乎過的還不錯。」

  孟軻連忙回道：「老師您早有交代，若算計道宮林澤不成，就讓我師兄弟幾個藏在這茫茫大山之中，等候您下一步吩咐。」

  「那日老師不幸遭遇暗算，弟子受了道宮一頓懲戒，卻僥倖逃出生天，響起老師的交代，連夜帶著荀況師弟逃進大山。」

  「只是不見顏回師弟身影，不知他躲在何處。老師可有顏回師弟的消息？」

  儒聖笑道：「為師自然有顏回的消息，他正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避風頭，回頭等為師恢復聖位，再帶他來見你們。」

  孟軻聽到這句，身子微不可察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笑著回道：「安全就好。」

  隨即孟軻滿臉熱情道：「老師遠道而來，想必累了乏了渴了，請老師隨弟子入屋內喝茶，吃點瓜果。」

  「這些瓜果全是弟子二人親手所種，既新鮮，又甘甜可口，絕對會讓老師滿意。」

  「吃些瓜果解渴挺好的，」儒聖笑著回了一句，隨著孟軻的指引，往小木屋走去。

  荀況跟在身旁，突然問道：「方才聽老師提及恢復聖位一事，不知您何時能重登聖人境？」

  儒聖的腳步頓時停下，回頭看向荀況。

  這時帶路的孟軻渾身一僵，滿臉惱怒衝著荀況喝道：「荀師弟，老師要品嘗你我二人種的瓜果，你在這裡說什麼混帳話，掃什麼興？有事不能待會再說嗎？」

  接著又換上一副笑臉：「老師您別理他，我們去屋裡喝茶品瓜果。」

  儒聖目光停留在荀況身上，看的荀況心裡直發毛，漫不經心對孟軻說道：「瓜果和茶，什麼時候都能品嘗，你荀師弟問的這個問題，為師想了想，還是及時回答的好，免得他操心。」

  荀況看著表現異狀的儒聖，以及儒聖身後拼命朝自己使眼色的孟軻，立刻意識到做錯了什麼，連忙換上一副笑臉：「弟子只是隨口一問，老師不必放在心上，您還是先回屋裡吧。」

  儒聖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不過三言兩語的事，何必要等到進了小木屋再說？」

  「不瞞你二人，為師早就留了後手，隨時都能重歸聖人境。只不過這後手，需要你二人搭把手才能啟動。」

  說到最後，儒聖嘴角浮現一抹莫名的冷笑。

  孟軻只覺渾身快要被凍僵，衝著荀況大喊一聲：「快跑。」

  接著不顧荀況能否反應過來，孟軻瘋狂往遠離儒聖的方向逃去。

  荀況出乎意料反應極快，在孟軻動身剎那，轉身朝與孟軻逃跑相反方向跑去。

  儒聖頓時滿臉漠然，自言自語道：「被發現了嗎？」

  話雖這麼說，但儒聖的動作沒有停下。

  只見儒聖向前邁了三兩步，身形變換，很快出現在荀況身後，對著荀況的背，輕輕拍了一下。

  荀況立刻渾身僵直，像一隻被凍死的鳥，從半空中摔落在地。

  儒聖一招制住荀況，並未過多停留，而是再次身形變換，出現在孟軻身後。

  孟軻察覺到儒聖就在身後，頓時亡魂大冒，卻又不甘心坐以待斃，只能咬牙調集自身大道，停下轉身，奮盡全力兩掌轟向儒聖。

  這是孟軻倉促之下，以最快的反應，出的最強一招。

  他現在只能默念祈禱：儒聖失卻聖位後只剩下第三境的修為，未必奈何的了自己，自己可藉機逃出生天。

  只聽儒聖嗤笑一聲：「你的道還是為師教的，你卻拿來對付為師，真是可笑至極。」

  只見儒聖輕輕一拳，不但一舉將孟軻的攻勢打碎，順帶還重創了他。

  孟軻整個人像破布娃娃似的，於半空中划過一道弧形痕跡，重重落在地面上，連帶方圓數十里都一陣晃動。

  落地之處，多了個深達十幾丈的深坑，混雜著泥土的地下水往外咕嚕咕嚕冒著，將孟軻弄的十分狼狽。

  山林中，鳥獸俱驚，正以最快的速度遠離孟軻所在之處，深怕遭到無妄之災。

  孟軻捂著胸口接連吐了三大口鮮血，面露哀求之色：「求老師放過弟子一條生路。」

  儒聖隔空將荀況吸過來，丟在孟軻身旁，再從半空中落下，神色平靜道：「你是怎麼猜到為師會對你們不利的？」

  孟軻慘澹一笑道：「弟子奉您的命令，以老師為了超脫境修煉邪法暗害顏回師弟，並試圖將弟子等人一網打盡為理由，接近林澤，伺機而動。」

  「莊周林澤二人為了驗證真假，曾不止一次推算顏回的下落，反覆確認顏回師弟已入輪迴。」

  「先前弟子問老師，是否知道顏回師弟的下落，老師的回答是顏回師弟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回頭會讓弟子等人相見。」

  「敢問老師，既然顏回師弟已然隕落，如何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老師若是回答不清楚也就罷了，老師居然篤信不疑，如何不讓弟子懷疑是老師下的毒手？」

  「按照老師平常行事的風格，若不想弟子等人知道，絕對不會粗心大意犯這種錯誤。眼下既然不憂弟子猜到，恐怕一開始就下定了決心要對弟子二人動手。」

  說到此處，孟軻停頓了一下，看著荀況恨鐵不成鋼說道：「若非荀師弟愚蠢問出那句，老師不會這麼快動手，弟子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時也命也，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