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退路

  前前後後，錦繡一共在家裡住了十天左右。

  雖然不想走，可是錦繡知道，此刻的自己，也該回去了。

  大少奶奶恩准她回來多住幾日，也是看在沈氏不在府里的份上。她已經厚顏住了這麼久，再待下去可就不像話了。

  麗娘依依不捨的拉著錦繡的手，叮囑這個叮囑那個。

  此次一別，不知下次見面又是多久之後了。

  殷氏也應景的叮囑了錦繡幾句。雖然平日裡和錦繡相處最少談不上感情有多深厚，可錦繡畢竟是她的孫女，她自然也是疼愛的。

  錦繡瞄了阿桃一眼，微笑著說道：「阿桃，你的親事已經定了，以後，你可就是大姑娘了。在家裡，要跟著娘多學點女紅活兒，知道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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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桃聽話的點點頭，眼裡滿是不舍：「姐，你有空一定要回來看看我們。」

  錦繡有心打破這離別的感傷氣氛，俏皮的說道：「放心吧，等我妹子出嫁了，我一定記得回來為你置辦些嫁妝。」

  阿桃被臊的滿臉通紅，不依的捶了捶錦繡。

  麗娘和殷氏忍不住笑了起來，離別的感傷被一掃而空。

  正在此刻，就聽門被敲響了。阿桃蹦跳著去開門，然後歡快的喊道：「順子哥，你來啦！」

  順子笑著走了進來，卻在見到錦繡手裡拎著包裹之後眼神一黯。

  他回來的遲了。

  錦繡微笑著迎了上去：「你怎的這個時候回來了？」

  順子悄然嘆了口氣，有些內疚的說道：「我本打算前幾日就回來，沒曾想林大掌柜臨時吩咐我去進趟貨回來。便耽擱了……」怎也沒想到如此不湊巧，他有空的時候，她卻要回府去了。

  此時此地實在不是說話的好機會，錦繡淡淡的一笑：「我要走了。」

  順子下決心道：「我送你回去。」

  殷氏在後面看著，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順子看錦繡的眼神，分明是含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難不成他們兩個之間……

  殷氏疑惑的眼神看向麗娘，麗娘故作不知，扭過頭去和阿桃說話。

  待順子和錦繡的身影從門口消失，殷氏才張口問道：「麗娘，順子是不是對阿秀……」

  麗娘笑吟吟的說道：「這個我可不太清楚。他們兩個，打小就感情好，像兄妹似的。娘也太多心了。」

  多心嗎？殷氏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麗娘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卻在暗暗唏噓。若不是錦繡失了自由身，和順子真是極好的一對呢！可偏偏事與願違，錦繡的終身大事根本不是做爹娘可以插手的。

  只希望知府夫人有一副好心腸，不要虧待了錦繡才好……

  順子拎著錦繡手中的包裹，默默的陪著錦繡一起往前走。一路上人來人往，兩人也沒什麼說悄悄話的機會。

  錦繡走在路上實在惹眼，不知招來了多少目光。順子既覺得驕傲，心裡又有隱隱的酸楚。

  或許，正是因為錦繡太過出挑了，所以才會遇到招來這麼多覬覦的目光。從未真正消停安心過。

  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維護她不受這份苦？

  光是這麼想著，心便痛了起來。

  兩人轉到一條比較安靜的小路上，總算清靜了不少。

  錦繡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幽幽的說道：「順子哥，我這次回去，會想法子避開此事。若是成功了，我便有機會出府。若是……你就別等我了，找個好姑娘成親吧！」

  順子的反應異乎尋常的激烈：「不！我不要！」

  他無法控制激動的情緒，聲音著實不小，頓時把路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不過，他絲毫沒留意到這一點，灼熱痛苦的目光緊緊的落在錦繡的臉上：「阿秀，我不要聽這個假設！」

  錦繡苦笑一聲，嘆了口氣：「我也不喜歡這個假設。」

  只是，她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順子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一把拉起錦繡的雙手，滿含希冀的說道：「阿秀，我們不要再留在揚州了。我帶著你一起遠走高飛吧！到一個遠遠的地方去重新開始生活。沒人認識你，也沒人認識我，我們一定會過的很好的。」

  私奔？

  錦繡被順子大膽的提議嚇了一跳，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呆立在原地。腦子裡亂作一團。

  順子急切的說道：「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你放心，我這兩年有些積蓄，維持幾年的生活不成問題。等到了外地安頓下來，我會好好的去做事掙錢養家，不會讓你吃苦的。你就別回陸府了……」

  那個陸府簡直就是龍潭虎穴，高門宅院，令人望而生畏。他有心卻無力，壓根幫不到錦繡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錦繡受苦。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若是能遠遠的逃開，只有他和錦繡，他們一定會過的很好很好，再也不需要顧忌這顧忌那了。

  經歷最初的震驚之後，錦繡開始恢復了理智，冷靜的反問：「如果我們兩個就這麼走了，那你的妹妹怎麼辦？我的家人怎麼辦？」

  順子流利的答道：「我妹妹有姑姑照應，你家裡也有阿桃和阿亮，少了我們兩個，他們的日子都能過下去。可是，我卻不能沒有你。」

  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在思念中煎熬，靠著那一絲希望撐到現在。為了錦繡，他一直在努力的奮鬥。夢寐以求著錦繡恢復自由身的那一天，他能風風光光的娶了錦繡，然後甜蜜恩愛攜手到老。

  他無法想像錦繡被別的男人搶走是什麼感覺……

  所以，他寧願放棄現在的一切，和錦繡一起私逃到他鄉。

  錦繡苦笑道：「順子哥，你想的太過簡單了。別的不說，就算你捨得下你妹妹，我也捨得下我的家人。可是，我的賣身契還在夫人手裡攥著，若是就這麼跑了，就會被報到官府，一輩子都是逃奴的身份。若是被抓回來，下場會比現在悽慘的多。運氣好的話，或許可能不被抓到。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連戶籍都沒有，到哪裡也不能安家落戶啊！」

  順子何嘗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他凝視著錦繡，深情的說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就是到沒有人煙的山上過一輩子，我也願意。」

  錦繡眼角有些濕潤，一直知道順子對她情深意重，可她從未想過這份情意如此的厚重，重的讓她受之有愧……

  「順子哥，你對我真好，我何德何能……」

  「不，別這麼說。」順子迅速的打斷錦繡的話語：「阿秀，是我配不上你。我沒本事救你於水火，也沒本事和知府大人對抗。我只有這個最笨的法子。」

  而這個最笨的法子，卻是要捨棄一切背井離鄉改名換姓一輩子東躲西藏……

  錦繡咽回所有的眼淚，現在不是感動哭泣的時候，要好好的想一想，決定好以後該怎麼辦才是。

  順子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等著。

  半晌，錦繡才緩緩的說道：「不，我不想就這麼逃走。」

  順子沒有失望也沒有懊惱，更沒有勸錦繡什麼，只是默默的看著錦繡。

  錦繡似乎在對他說，又似乎在自言自語：「我在陸府已經六年多了。這六年，我從一個掃地的小丫鬟一步步走到現在。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我不甘心就此隱姓埋名遠走他鄉。」

  這和不戰而逃又有何區別？

  若是想逃，她大可以在幾年前就逃了。

  既然選擇了留下來腳踏實地的生活，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正大光明的走出陸府，恢復自由。而不是躲躲藏藏的活在見不得光的世界裡。

  「順子哥，若是我們倆就這麼跑了，會給家人帶來多少麻煩，你知道麼？」錦繡淡淡的問道。

  順子默然，他當然知道。

  錦繡不是普通的丫鬟，她是知府夫人的貼身大丫鬟，在府里處處受人尊重，可以說是沈氏的左膀右臂。若是就這麼一聲不吭的逃了，沈氏不發怒才是怪事。

  就算找不到他們兩個，這份怒氣也會發泄到他們家人的頭上。

  他的妹妹，錦繡的家人，甚至是陳家，都有可能受到牽連……

  「我們走了倒是痛快，可留下來的人怎麼辦？」錦繡痛苦的嘆了口氣：「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之快，便讓家人陷入水火之中。」

  順子苦澀的一笑：「你說的，我都想過了。我也知道這麼做太過自私。只是，我沒法子眼睜睜的看著你被那個老男人……」下面的話，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順子的眼圈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強忍著沒有落下來。

  錦繡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這實在不是個解決問題的好法子。你相信我，我會想法子盡力化解此事的。」

  你還能有什麼法子？你哪來來的力量和他們對抗？

  順子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改為：「阿秀，你不要硬撐著。若是實在沒別的法子了，你就悄悄的托人遞信給我，我們一走了之。」

  錦繡這次倒沒有搖頭拒絕，含淚點頭。

  也罷，如果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就不要再顧慮這麼多了。遠走高飛不失為最後的退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