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明示

  錦蓮想來想去，卻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應付眼前的窘況。

  

  這次，可和以前都不一樣。

  錦繡能躲過陸雲霄，躲過二少爺，除了因為錦繡自身的竭力抗拒，也是因為沈氏的撐腰才能安然無恙。不然，以錦繡一介卑微丫鬟的身份，只怕早就如浮萍一般不知飄到哪裡了。

  而這一次，卻是沈氏起了這樣的心思……

  她們的賣身契都捏在沈氏的手裡，看似風光，其實還不是任由沈氏揉捏？莫說是要抬舉做個通房，就算是把她們發配給瘸子瞎子，也由不得她們不願意。

  這一次，還有誰能保護錦繡安然過關？

  錦蓮鼻子酸酸的，緊緊的抱住錦繡不肯撒手。

  錦繡的心裡一片惻然，錦蓮能想到的，她自然都想過了。前路荊棘，脫身的希望極小，若是不好好的想個法子應付，只怕，她……

  錦繡勉強的按捺下所有的思緒，扯出一絲笑容：「好了，這事情你知道就好，別跟任何人說。我好好想想，總會有法子應付的。」

  錦蓮默默的點點頭。

  她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說悄悄話了，還有一堆的行禮沒收拾呢！

  錦繡竭力表現出鎮靜的樣子來，照常的做事。一直忙碌到下午，才算把行禮收拾的差不多了。總算有機會喝口水歇一歇了。

  剛坐下沒多久，大少奶奶便過來了。

  錦繡悄悄嘆口氣，打起精神來迎了上去。請了大少奶奶坐到廳子裡坐下，上了茶水糕點之類的，然後又去屋子裡稟報了沈氏一聲。

  沈氏興致極高昂，滿臉笑容的走了過來。

  大少奶奶笑吟吟的說道：「母親派人喊了我過來，可是有什麼吩咐？」

  沈氏點點頭，笑著說道：「我明天就要啟程去京城，也不知道要待上多久才能回來。這家裡的一攤子瑣事，便全數交給你了。」說著，便讓朱嬤嬤把帳本和一長串重重的鑰匙都拿了出來。

  大少奶奶並不意外，笑著接了過去。

  令人意外的話緊接著便來了：「若是有什麼地方不熟悉的，也不要緊。我會讓錦繡留下來幫你打理雜事。你有事交代給錦繡做就是了。」

  什麼？

  被點名的錦繡頓時楞住了。這又是什麼狀況？

  近兩年來，沈氏不管到哪裡一定會帶上她。原因無他，只因為沈氏最習慣讓錦繡伺候，身邊少不了她。

  所以，錦繡理所當然的認定明天自己也得跟著一起出發。怎麼也沒想到沈氏會突然拋出這麼一句出來。

  沈氏瞄了錦繡一眼，微笑著叮囑：「錦繡，我這一走，至少也得一兩個月不回來。你要好好的輔佐少奶奶把這個家管好，聽見沒有？」

  錦繡沒有時間多琢磨其中的蹊蹺，連忙點頭應了。

  大少奶奶上下打量錦繡兩眼，笑著說道：「母親這次倒是慷慨，居然捨得把錦繡留下來給兒媳做助手。」

  誰都知道錦繡在沈氏心目中的地位，雖然只是一介丫鬟，卻是沈氏真正的心腹親信。沈氏對錦繡的重視程度，只怕比庶出的少爺小姐們還要強一些呢！這次居然沒把錦繡帶在身邊伺候，也著實讓人費解。

  依著過去的習慣，應該是把精明能幹老於世故的朱嬤嬤留下來才是……

  沈氏笑而不答，意味深長的看了錦繡一眼。

  錦繡心裡一顫，說句實話，她此刻真恨自己為什麼這麼了解沈氏……

  看來，沈氏這個舉動絕不是無心之舉。分明是有了什麼盤算。

  果然，待大少奶奶走了之後，沈氏便單獨喊了錦繡到身邊說話：「錦繡，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你且好好聽著。」

  錦繡打起精神應道：「夫人儘管吩咐。」千萬不要提起那個話題……

  沈氏笑容一斂，淡淡的說道：「我走了之後，這個家便交給少奶奶了。她處事本就穩重寬厚，我倒是放心的。不過，有些地方你得記著多提點一些。尤其是幾個姨娘院子裡的用度開銷方面……」

  既不能落下苛待姨娘們的名聲，又不能讓她們太過舒坦自在需索無度。這其中的分寸拿捏，可是很有講究的。

  錦繡高高提起的一顆心安然落回原位：「奴婢知道了。夫人放心，奴婢會悄悄提點少奶奶行事的。」

  沈氏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吩咐道：「這次把你留下，除了要幫襯著少奶奶管家之外，你還要多留意巧珍。」

  巧珍被抬做了通房，眼下又頗得陸文倫歡心。若是沒人壓制著，只怕很快便抬起頭來了。這可是沈氏不樂意見到的。

  沈氏既想利用巧珍爭寵對付幾個姨娘，又不想讓巧珍的日子過的風光舒坦，心裡也是矛盾之極。從這幾日的言行舉止看來，也能窺出沈氏的心情起伏不定。

  錦繡猶豫了會兒，才問道：「夫人，只怕奴婢指揮不動巧珍做事……」

  沈氏定是希望還像前些日子那般折騰巧珍忙的團團轉，不過，錦繡自問沒那個冷硬心腸。再者，沒了沈氏壓陣，巧珍怎麼可能任她擺布？

  沈氏冷哼一聲，殺氣騰騰的說道：「她沒那個膽子。」

  錦繡被噎住了，不敢再吱聲。

  沈氏語氣又柔和起來：「你不用擔心這個，待會兒我自會把她喊過來『叮囑』幾句。她絕不敢不聽你的話。」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錦繡還能怎麼辦？只得陪笑著應道：「夫人果然想的周到，奴婢一定盡力完成夫人的交代。」

  然後，正題總算來了。

  沈氏沉吟半晌，才緩緩的說道：「錦繡，我這一走，少說也有一兩個月才能回來。這一段時間，你記著好好的照應院子裡的事情。若是老爺來過夜，你不得怠慢，要親自伺候漱洗更衣吃飯之類的瑣事。」

  錦繡心一緊，大著膽子試探：「夫人，有巧珍在，奴婢……」可不可以不用這麼殷勤周到的伺候老爺？

  沈氏淡淡的一瞟把錦繡所有的話都噎了回去。

  錦繡只覺得氣短胸悶，無比難受，垂下眼眸，將眼底的無奈掩住。

  這算什麼？沈氏是在製造機會讓她多接近陸文倫麼？還是在暗示她要學巧珍一般向陸文倫獻媚獻殷勤？

  沈氏悠悠的聲音傳來：「你不要多想，按著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你是個聰明的丫頭，我一向最喜歡你最信任你，不會虧待了你的。待我從京城回來有了空閒……」到了這兒戛然而止，偏偏不說下去了。

  錦繡不敢往下追問，低低的「嗯」了一聲，便緊緊的閉住了嘴巴。

  沈氏的未完之意太過曖昧，分明是在暗示什麼。

  錦繡咬牙硬撐著，總算穩穩的站在沈氏身邊，沒有失態。心裡早已亂成了一團麻，理也理不清。

  沈氏的目光一直落在錦繡的身上，仔細的觀察著錦繡的反應。沒有見到預想中的喜悅，錦繡的表情很僵硬，似乎不太情願啊……

  沈氏聯想起錦繡之前對做通房丫鬟的牴觸情緒，不由得嘆了口氣，語氣和緩起來：「錦繡，女人這一輩子，最緊要的便是有個好歸宿。錦衣玉食吃穿不愁，再生養兩個孩子環繞膝下。日子一晃，便過去了。」

  錦繡臉色有些蒼白，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語言在此刻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不必再猜測了，沈氏的態度已經很明朗了。

  她這番話可以這麼翻譯：

  錦繡啊，我們陸家有錢有勢，你乖乖的做老爺的通房，日後夫人我也不會虧待了你，一定會讓你生下兒子做上姨娘。到時候榮華富貴安逸一輩子。不要再想著出府嫁人這種傻事了……

  等了半晌，也沒能等到錦繡的回應。沈氏並未惱火，只是溫柔的說道：「接下來這段日子，你好好把我的話想一想。你先出去吧，記得讓巧珍進來。」

  錦繡靜靜的點頭，退出了屋子。

  巧珍正用一塊抹布細細的擦拭柜子，那神情很專注，眉宇間的喜氣怎麼也遮不住。

  沈氏明天就要走了，接下來的日子，她可以一展身手，盡力將陸文倫的心攏過來。她若是想日子過的好一點，唯一的出路便是爭取陸文論的寵愛，別無他法。

  「巧珍，夫人叫你進去。」錦繡的聲音有說不出的沙啞。

  巧珍一愣，倒是沒留意錦繡的失常，惴惴不安的推門進去了。

  錦繡沒了站著的力氣，軟軟的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神情木然。

  錦蓮一直在留意著錦繡的臉色，見錦繡如此不對勁，心裡頓時沉甸甸的。卻又礙于素秋和素琪兩人都在，不方便多問，心裡急的不得了。

  素秋不知內情，兀自笑著說道：「真是奇怪，夫人這次居然讓錦繡留下來守著院子。倒是帶了朱嬤嬤一起去京城。對了，錦繡，剛才夫人喊你進去老半天，都交代你什麼了？」

  素秋純粹是好奇心作祟，並無惡意。放在往日，錦繡定然好言好語的敷衍過去。

  可是，今日的錦繡卻像個一點就著的炮仗一般，冷冷的說道：「你若是想知道，幹嘛不去問夫人？」

  素秋被堵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這……這還是那個溫柔內斂的錦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