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心事

  沈氏躺在床上，了無睡意。

  翻來覆去總還是睡不著，她索性喊了錦繡進屋：「錦繡，你過來！」

  話音剛來，錦繡便進了屋子，快速的走到了床邊。身上的衣衫整整齊齊，仿佛早就等著沈氏召喚一般。

  沈氏啞然失笑：「你這丫頭！」分明早就料到自己會喊她來說話，動作才會如此迅速，而且連衣衫都未脫。

  錦繡微微一笑，扶著沈氏從床上坐起來，然後拿過一個厚厚軟軟的抱枕放到沈氏身後。再將薄薄的絲被蓋在沈氏的身上腿上，以防受涼。

  屋子裡只點了一盞燭台，燈光有些昏暗。錦繡背著光，俏美的面部輪廓若隱若現，有種令人舒心的寧靜。

  沈氏焦躁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她輕輕的拍拍錦繡的手，示意錦繡坐下。

  錦繡順從的坐到了床邊：「夫人，要不要奴婢給您倒杯水去？」

  沈氏搖搖頭，嘆了口氣：「不用了，陪我說會兒話就成了。」這個時候，她哪裡有喝水的心情。

  錦繡識趣的扯開話題，盡撿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沈氏閒扯。小心的不提到巧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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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份小心沈氏哪能看不出來，心裡暗暗唏噓。同是她重視的貼身丫鬟，巧珍和錦繡之間的差距實在太遠。

  巧珍處處為自己考慮，哪怕盡心伺候她，也都是為了自己。後來鬧出那等事情來，足以說明巧珍早就居心不端。

  而錦繡，待在她身邊多年了，卻至始至終忠心耿耿，從未有過私心。在關鍵的時候，甚至敢於挺身而出……

  想到這兒，沈氏看著錦繡的眼神愈發的柔和起來。

  「錦繡，若是巧珍能有你一半的貼心，也不至於鬧到今天這個樣子。」沈氏幽幽的嘆息：「她是老太太賞賜的丫鬟，我本也沒打算虧待了她。本想著過兩年就為她備份嫁妝，將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也不枉我們主僕一場……」

  只是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等地步。

  錦繡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撫沈氏，只得順著沈氏的話茬往下說：「夫人一向寬厚，能伺候您，是奴婢的福氣。巧珍太不惜福了！夫人無需介懷。」

  沈氏扯了扯嘴角，悵然的說道：「巧珍錯就錯在太過自以為是，膽子也太大了。她若是真的對老爺存有愛慕之心，悄悄向我直言便是。只要她自己願意，抬她做個通房日後做姨娘也不是難事。」

  奈何人心難測，巧珍哪裡敢冒這個風險向沈氏表明心跡呢？

  錦繡默然。

  沈氏凝視著錦繡，柔聲問道：「錦繡，你對我一片忠心，我是知道的。你放心，日後我一定不會虧待了你。」意味深長的像在許諾什麼……

  錦繡聽到這話，心裡陡然一跳。

  不能怪她多心，之前剛說到巧珍，緊接著話題便扯到了她的身上。怎麼聽都覺得沈氏像是在暗示什麼……

  錦繡佯裝鎮定的笑道：「有了夫人這句話，奴婢可就放心了。」腦子裡卻在迅速的琢磨起沈氏的心思來。

  沈氏微微一笑，卻並未繼續往下說。

  時機未到，不宜多說。

  不過，錦繡一向是個聰明人，相信她定能揣摩出自己的心意來的……

  錦繡壓下滿腹的心事，陪著沈氏閒聊了一會兒。話題儘是圍繞著二小姐身上打轉。

  「夫人，您打算什麼時候去京城看望二小姐？」眼看著二小姐已經到了臨盆之際，隨時都可能生產，若是再不出發，說不定就會錯過二小姐的生產了。

  沈氏想了想，便道：「明日稍作收拾，後天出發吧！」

  錦繡點了點頭應了。

  沈氏被勾起了思女情結，滿是懷念的說起了二小姐小時候的事情。

  錦繡不知聽過了多少次，卻還是微笑著側耳傾聽，堪稱最佳聽眾。

  沈氏絮絮叨叨不知說了多久，終於有了睡意，連續打了幾個呵欠。

  錦繡柔聲道：「夫人，時候不早了，您歇了吧！」

  沈氏點點頭，睡下了。錦繡忙著替沈氏蓋被放帳子點香，好一通忙活。

  待沈氏睡下之後，錦繡躺在小床上卻是怎麼都睡不著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沈氏剛才曖昧不明的兩句話。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難不成沈氏在經歷了巧珍的事情過後，居然將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來了麼？

  錦繡咬緊了嘴唇，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她不願意這麼想，偏偏事情如此的明顯，讓她無法迴避這個可能性。

  沈氏對巧珍抱有極大的成見，怎麼也不可能將巧珍視為心腹了。所以，對巧珍這個通房丫鬟，沈氏既想利用，偏偏心裡又有極大的排斥，滋味定然不好受。

  這麼一來，沈氏很自然的就會想到抬一個自己的心腹丫鬟來幫著爭寵……

  而這個人選……

  非她莫屬！

  論相貌，她尤甚巧珍一籌。只要沈氏「安排」，陸文倫定不會拒絕沈氏的「美意」。

  論才幹，她堪稱沈氏的得力助手。里里外外的事情她都能獨擋一面，沈氏對她向來是滿意的。

  論情分，她伺候沈氏多年，早已成為沈氏最親信的丫鬟。沈氏對她頗有憐惜之心，所以，並不排斥將她抬做陸文倫的通房。

  而沈氏說的「定不會虧待了你」，便是暗指一定會將她抬做姨娘吧……

  猜出了沈氏的心意，錦繡卻毫無得意之感。

  黑暗之中，錦繡睜著毫無睡意的雙眼，默默的看著蚊帳。

  透過門縫，隱隱的露出一絲昏黃的光線。恰巧照到了蚊帳頂上。

  一隻蚊子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帳子裡面來，急急的想衝出去。偏偏蚊帳質量極佳，怎麼也尋不到空隙之處。

  那隻蚊子四處亂撞，卻屢屢以失敗告終。最終，只得停在角落處。

  她的命運，莫非也像這隻蚊子一般麼？

  再怎麼努力，再怎麼籌謀，依然只在這個大大的牢籠里打轉，再希冀著外面的天地，卻也找不到出去的機會……

  胸口處悶悶的，眼角處濕濕的……

  明明不想哭的，因為眼淚從來都是於事無補，流再多的眼淚也改變不了事情的發展。

  可是身體卻有自己的主見一般，眼淚在黑暗中肆無忌憚的橫流……

  沒有一點聲音，只有淚珠悄然滑過臉頰的細微聲響。

  明明是炎熱的盛夏，可她卻覺得渾身冰涼。瑟縮著將身體團成一團，用雙臂環住自己，將頭深深的埋進臂彎中，再也不想睜開眼睛……

  不知垂淚了多久，錦繡總算漸漸恢復了平靜。她默默的用袖子擦去滿臉的淚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悲傷難過失意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她不要再沉溺於這種悲觀的情緒當中。

  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錦繡在心裡反覆的勸慰自己。她向來篤定，世上無難事。只要努力，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她努力了這麼久，克服了這麼多的困難，才有了今天的情景。曙光明明就在不遠之處向她招手，她怎麼可以輕言放棄？

  待她好好的想一想，一定會有法子的……

  錦繡輕輕的起身下床，將帳子撩開一條縫隙。豈料那蚊子居然動也不動。

  難道你這麼輕易便放棄了嗎？若是繼續停留在這裡，等待你的，不過是被人拍死的下場啊！

  錦繡伸高胳膊，輕輕的拉扯蚊帳。

  那蚊子果然被驚動了，慌不擇路的四處亂撞，終於從縫隙中逃竄了出去。

  錦繡的嘴角扯出一絲笑容，那笑容有著堅定和執著。

  機會是自己創造的，她絕不會放棄！

  第二天一大早，錦蓮早早的便過來了。

  待見到錦繡的模樣，錦蓮被嚇了一大跳，連忙低聲問道：「錦繡，你這是怎麼了？」

  眼睛微紅，黑眼圈更是異常的明顯。分明是一副哭過很久一夜都未安睡的樣子。

  錦繡剛穿好衣服，還未來得及照鏡子。聞言立刻去鏡子前看了一眼，也皺起了眉頭。

  這副樣子，可不適宜被沈氏看見啊……

  那件事情尚未挑破，說明沈氏也在猶豫躊躇中，還未下定決心。她得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來，慢慢的搜尋解決之道才是。

  錦繡低聲說道：「以後再跟你慢慢說，你先進去伺候夫人更衣起床，我回屋子拾掇一下。」至少也的掩蓋住這些明顯的痕跡才能見人。

  錦蓮點頭應了。

  錦繡匆忙的回了屋子，先是換了身桃紅的衫子配一條蔥綠的長裙。顏色搶眼亮麗，正好可以把別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衣服上來，便不會特別的留心她的臉了。

  再用粉細細的敷了一層，尤其是眼部周圍，敷的稍微厚重一些。

  嗯，果然好多了。

  錦繡在鏡子前看了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麼一來，應該沒人能看出她曾經哭過了吧！

  不過，臉上只敷粉，似乎有些怪怪的。

  錦繡只好再快速的的描了眉抿了紅紙，本就細緻秀麗的五官愈發的美麗奪目。

  好似又有點太過搶眼了……

  要不要再擦掉一點？

  錦繡猶豫了。她很少如此上妝呢！別再招來什麼異樣的目光才好……

  「錦繡，夫人叫你過去呢！」門外響起的，卻是素秋的聲音。

  錦繡匆忙的應了一聲，也沒時間多考慮別的了，立刻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