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接風

  隔了十天之後，陸文倫回來了。

  沈氏領著一干丫鬟婆子在門口迎接陸文倫。

  二姨娘跟在陸文倫的身後下了馬車，本來春風滿面，可待她看清了跟在沈氏身邊的丫鬟之後，臉色陡然一變。

  巧珍也赫然出現在了眼前……

  二姨娘胸口無端的悶了起來。

  事實上，不僅是二姨娘，一同前來迎接陸文倫的三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的臉色都沒好看到哪裡去。

  巧珍被關起來至少也有一個多月了。沈氏不偏不巧的趕在這一天讓巧珍露面，含意顯而易見。

  幾個姨娘心裡憋悶不自在，卻沒人敢說什麼。只是不斷的交換眼色，心裡各有思量。

  沈氏對這些波濤暗涌卻是恍然未覺，笑吟吟的走上前，福了一福：「老爺旅途辛苦了，妾身特地命人準備了家宴給老爺接風洗塵。」

  

  陸文倫自然也留意到了沈氏身邊的巧珍，微笑著點了點頭，心情大好。

  巧珍本來相貌俏麗過人，身段窈窕健康。可被整整關了這麼久，在棍傷還未完全養好的時候，又喝了那等虎狼之藥，身子更是大大受了損。

  巧珍整整瘦了一大圈，臉上脂粉未施，一副西子捧心楚楚可憐的模樣。走起路來如迎風擺柳，別有一番動人之處。

  男人都是惜香憐玉的，陸文倫也不例外。看向巧珍的眼神分外的柔和。連帶著，對著沈氏也溫和了不少。

  直把一旁的四姨娘氣的銀牙暗咬。

  在幾個姨娘里，二姨娘的寵愛是獨一份，誰也搶不去。五姨娘本就受寵，如今又懷了身孕，她也是爭不過的。現在居然又多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巧珍來爭寵，這日子簡直是沒法過了……

  五姨娘也是氣短胸悶，略略瞄了巧珍一眼，便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按理來說，陸文倫多日沒回來了，二姨娘又隨身伺候，本該對懷有身孕的五姨娘多有眷顧才是。沒料到沈氏故意將傷未痊癒的巧珍拉了出來，頓時把陸文倫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

  這怎能不讓五姨娘恨的咬牙切齒……

  三姨娘城府深一些，臉上絲毫未露。只是笑容暗淡了不少罷了。

  二姨娘深呼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思緒都壓了下去，扯出笑容和各人寒暄。

  沈氏可沒錯過姨娘們的精彩臉色，心裡只覺得甚是痛快。

  雖然這麼做還是便宜了巧珍，但是端看各個姨娘的反應，沈氏便覺得這一切做的都值得了。

  這麼多年來，她這個當家主母威嚴是有了，可是卻從未得過丈夫的寵愛。一個女人，沒了丈夫的愛憐，縱然再有威嚴再有氣派又能怎樣？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

  她日復一日的守著空房度過，陸文倫偶爾的眷顧也不過是看在正室的顏面上。她又豈能不知？

  奈何她生性剛硬冷然，天生缺乏了些女人的溫柔和善解人意。陸文倫卻又是典型的大男人，最喜歡小巧依人的解語花。所以兩人才會漸行漸遠……

  或許，她也該稍微改變一下自己了。

  其實也沒什麼困難的。只要多順著陸文倫的意思，他喜歡的給他就是了。不過是區區一個巧珍罷了。

  這麼多姨娘她都能忍過來了，多一個通房丫鬟又能翻出多大的風浪來？

  沈氏的嘴角浮起了一絲莫名的微笑。

  錦繡隱約琢磨到沈氏的心思，不知道該不該同情沈氏。

  在這裡生活幾年了，她冷眼旁觀著陸府里的一大堆女子，各有各的盤算，各有各的計較，各有各的考慮。她能夠諒解她們的做法，卻無法苟同。

  若是靠著這樣的退讓和隱忍才能換來的丈夫的憐惜和眷顧，又有何意義？

  所以，她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一妻多妾的生活方式。對整日裡鬥來鬥去只為爭奪同一個男人的注意力也絲毫不感興趣。

  不過，只要沈氏高興就好。

  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是身在其中的，誰也沒有批判和質疑的資格。

  就如同此刻的巧珍，表面楚楚可憐老實乖巧，誰又能知道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錦繡悄然嘆息，將所有的心思都收拾起來，專注的攙扶著沈氏回了院子。

  晚上的家宴自然是熱鬧非凡。

  因著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都出嫁了，再加上二少爺二少奶奶也沒在，陸家上上下下也不足十口人。沈氏便吩咐只擺了一大桌。

  姨娘們有幸和陸文倫同坐一桌，俱都歡喜不已。因為巧珍出現帶來的鬱悶也都散去了不少。

  陸文倫興致極其高昂，說起了此次京城之行。

  沈氏笑吟吟的聽著，仿佛真心為二少爺高興似的。表面功夫真是做的無可挑剔。

  大少爺的笑容總有些勉強，聽的時候也有三分的漫不經心。

  大少奶奶在桌子下面伸出手，悄悄的握住大少爺略顯冰涼的手。臉上浮起安撫的溫柔的笑容。

  大少爺心裡一動，看向大少奶奶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依人一直站在一邊伺候，自然沒有錯過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溫情的互動。心裡也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卻也不敢再這個時候上前打擾，默默的退後一步站到了一邊。

  自從可人去世之後，遠哥兒名正言順的成了大少奶奶的兒子。大少奶奶有了兒子傍身，又有可愛受寵的嫻姐兒，心態也漸漸有了變化。把更多的精力都用在了教養孩子上面。對爭寵一事，倒是看淡了一些。

  院子裡最受寵愛的，自然還是素月。

  別的不說，單從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也能窺出一斑。二少爺一行人走了之後，大少爺便和素月說了錦月的親事問題。

  依人雖然沒在場，卻也聽別的丫鬟說了，素月又哭又喊鬧騰了好久。脾氣急躁的大少爺不但沒有翻臉，反而好生哄了半天。之後的半個月，幾乎都留宿在素月的屋子裡。

  就算是對大少奶奶，大少爺也沒有這樣的耐心和包容。

  這份寵愛，才是真正的愛憐啊！

  依人心裡憋屈，卻也無力改變這個事實。

  大少奶奶是正室，有兒有女，身份地位無人能撼動。素月一直受寵，最得大少爺的歡心。而她，卻依然是一個沒名沒分的暖床丫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熬出頭來……

  更可慮的是，錦書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居然也引起了大少爺的興趣。說不準哪一日就會被收了房……

  依人想到這兒，悄悄嘆了口氣。

  巧珍被關了一個多月，今天終於得以解禁出了屋子，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放在往日，只要一遇到此等場合，不需沈氏吩咐，巧珍也會自動自發的跑到陸文倫身邊獻殷勤。夾菜布菜斟酒倒茶，忙的不亦樂乎。

  可今天晚上，她卻很老實的站在沈氏旁邊，沈氏的目光飄到哪一盤菜餚上，她便迅速的夾了一筷子過來。那份小心翼翼和戰戰兢兢，讓錦繡看了又好氣又好笑。索性也不和她爭搶，將機會都讓給了巧珍去表現。

  沈氏卻不緊不慢的發話了：「巧珍，老爺最愛吃鱸魚了，你替老爺夾一些。記得，就要魚肚子上面的那一塊。」

  音量明明不大，可一桌子的人都能聽見。

  幾個姨娘唰唰的一起看了過來。

  若是目光能殺人的話，巧珍至少也該死了四五次了。

  巧珍手一抖，心裡更是一顫，卻不敢不應。硬著頭皮在姨娘們咬牙切齒的忿恨的目光中夾了一筷子鱸魚，顫顫巍巍的放進了陸文倫的碗中。

  這麼一來，巧珍無可避免的湊近了陸文倫身邊。

  少女幽幽的體香鑽進鼻息間，那雙含羞帶怯的大眼更是如同受傷的小鹿一般惹人憐愛。

  陸文倫不由得心裡一盪，多看了巧珍兩眼。然後笑著夾起魚肉吃了。

  沈氏意味深長的一笑：「老爺，今晚這鱸魚問道如何？」

  陸文倫點了點頭，溫柔的笑道：「味道甚好。」

  味道甚好？只怕是為他夾菜的人甚好吧！

  四姨娘最是喜怒行於色，頓時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處，窩火的要命。

  五姨娘不自覺的摸了摸肚子，深呼吸一口氣。懷孕之人切記情緒波動，要平心靜氣啊平心靜氣！

  二姨娘和三姨娘也沒好到哪兒去，不約而同的各自別開頭去，和身邊的人說起閒話來，假意不在乎這一幕。

  沈氏笑的很愉快，吃了很多，而且還喝了不少的酒。

  錦繡忙著伺候沈氏，一會兒夾菜一會兒倒酒，忙的不亦樂乎。

  至於巧珍嘛，還用問麼？自然要伺候陸文倫吃菜喝酒嘛！

  沈氏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巧珍把陸文倫伺候好了，將陸文倫的人和心都留住。不管為了沈氏還是為了自己，巧珍都得使出渾身的解數來。

  當晚，陸文倫果然留下來沒走。

  二姨娘跟著去京城一趟，日日得寵愛，倒也不在乎這一晚功夫。可是三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卻殷殷期盼了許久。

  陸文倫在外半個多月沒回來，人人都獨守空閨，哪一個不想爭寵？

  尤其是五姨娘，本以為陸文倫回來的第一晚一定會來安撫懷有身孕的自己。怎麼也沒料到沈氏出了這一招將陸文倫留住了，心裡恨的想吐血。

  這一晚，姨娘們俱都沒睡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