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堅持

  這般不禮貌的舉動顯然是對二姨娘的輕視。若是二少奶奶把二姨娘當成了婆婆，無論如何也不敢這麼打斷她的話。

  可現在這般舉動，卻是在用少奶奶的身份對著姨娘說話了。

  筆直挺拔的銀杏樹下，二姨娘和二少奶奶無言對峙。

  二少奶奶冷冷的說道：「二姨娘是以什麼資格和立場說這些話的？是不是因為你從丫鬟做到了姨娘，便分外的認同這樣的事情？」

  二姨娘被氣的七竅生煙，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二少奶奶話語中的輕蔑如一把刀，狠狠的刺中了她心底最軟弱無助的一處，痛的鮮血淋漓。

  是啊，不管她今日是如何的風光，她的出身依舊是她最大的痛楚。連帶著兒女都被人輕看了一眼。若不是因為有她這樣的生母，二少爺何需忍受二少奶奶這等囂張的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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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少奶奶卻把這些日子委屈窩囊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難怪你今日有空來找我聊天，感情是為他說情來了。我今日把話放在這兒，不管他怎麼想，總之，有我在一日，他就休想如願。」

  事已至此，二姨娘也維持不住笑臉了：「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你這麼說，只怕不太妥當吧！」

  二少奶奶這等行為，已是犯了七出之條。當年的沈氏，再生氣再惱火，也沒敢阻攔陸文倫納妾的。

  二少奶奶抿緊了嘴唇，冷笑著說道：「就算是要納妾，也得我指定的人選。總之，錦繡不行。」

  也就是說，別的丫鬟可以考慮，但是唯獨不能是錦繡。

  為什麼錦繡不行？理由其實並不難猜。因為二少爺真心喜歡錦繡，若是真的容錦繡進了院子，日後定然是個眼中釘。

  二少奶奶可以勉強容忍別的女人來分享丈夫的身體，可絕無法容忍丈夫的心放在別的女人身上。所以，這個萌芽要死死的掐斷。

  「你……」二姨娘氣的快說不出話來了。

  二姨娘向來好脾氣，不管四姨娘五姨娘怎麼挑釁，她都能沉得住。不管沈氏如何刁難，她也能自如應對。像今日一般的火冒三丈真正是屈指可數。

  「二姨娘，若是二少爺請你來說情，那麼你可以代我告訴他一聲。讓他別打這個主意了，我死也不會同意的。」

  斬釘截鐵的說完，二少奶奶再也不去看二姨娘的臉色難看成了什麼樣子，冷冷的掉頭走了。那僵直的背影如同鬥士一般，昂揚著不屈的鬥志。

  紫絹紫綾不敢多嘴，乖乖的跟了上去。奶娘也抱著耀哥兒小跑著跟了上去。

  二姨娘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二少奶奶的背影遠去，手握成拳，捏的緊緊的。臉色隱隱的泛青，難看之極。

  這等囂張跋扈霸道，可以想見二少爺的日子過的有多憋屈了……

  身邊的丫鬟見二姨娘如此臉色，沒一個敢湊過來勸慰的。二姨娘看似溫和，可若是真的發起脾氣來，誰也禁受不起啊！

  二姨娘好半天才將那股怒火壓抑了下來，淡淡的說道：「回去吧！」

  此行無功而返，甚至堅定了二少奶奶的決心，也是二姨娘沒想到的事情。心裡懊惱也沒法子，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對滿心期待的二少爺說出前後經過吧！誒！

  兩個丫鬟齊聲應了，跟在二姨娘的身後往外走。

  剛走上幾步，就遇見了緋聞女主角錦繡。

  二姨娘沒料到會在此地遇見錦繡，不由得一愣。

  錦繡穿著蔥綠色的短衫，配上月牙白的羅裙，拎著小巧的籃子，在陽光下笑盈盈的走來，極為清新可人。

  錦繡領著身後的小丫鬟春草一起向二姨娘行禮問安。心裡也在暗暗奇怪，這個時辰二姨娘怎的會在花園子裡。

  二姨娘微笑著點了點頭，柔聲問道：「你拎著籃子做什麼？」

  錦繡笑著說道：「奴婢來剪一些鮮花回去，回去插在花瓶里。」鮮花香氣撲鼻不說，還賞心悅目。沈氏也很喜歡屋子裡擺上鮮花，每到春季，這剪花插花一事便由錦繡包了下來。

  二姨娘讚許的點點頭，吩咐身邊的丫鬟也回院子裡去拿剪子籃子過來。

  錦繡忙道：「二姨娘若是喜歡，不若奴婢待會兒送一籃子鮮花過去。也省的她們來回的顛簸麻煩。」這個花園子離二姨娘的院子可著實不近呢！

  二姨娘含笑說道：「這有什麼麻煩的，正好打發打發時間。你陪陪我逛逛花園吧！」

  錦繡不敢不從，笑著應了。心裡迅速的盤算了起來。二姨娘特地支開身邊的丫鬟，想來定是有話要對她說吧。只是不知道，二姨娘會說些什麼……

  春草卻沒看出二姨娘的用意，依舊老老實實的跟在錦繡的後面，亦步亦趨。

  二姨娘沒出聲，只是瞄了春草一眼。

  錦繡暗嘆口氣，溫和的說道：「春草，你去那邊剪一些新開的鮮花，記得一定要找半開的。放在屋子裡也能多活兩天。把籃子裝滿了再來找我。」

  二姨娘暗暗點頭，錦繡果然機靈。這麼不著痕跡的支開了春草，這籃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裝滿一籃子的半開的花朵，也不是容易之事，估摸著這時間怎麼也夠說話的了。

  春草低聲應了，老老實實的拎著籃子去忙活了。

  院子裡的大小丫鬟里，數春草最是老實安分。但凡是吩咐給她做的事情，她一定是不折不扣的完成。錦繡最是喜歡她，常帶了她出來。

  瞧瞧，春草果然專心致志的找起了半開的花朵，一點都沒敢偷懶。

  錦繡收回了目光，想著回去得好好在沈氏面前誇誇春草才是。

  二姨娘輕笑著說道：「錦繡，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在你面前拐彎抹角了。今日，我特地找了二少爺到我院子裡說話。」

  這個開頭真直接。

  錦繡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沉默了下來。

  二姨娘仔細的觀察著錦繡的臉色，不由得微微擰起了眉頭。錦繡抿緊了嘴唇，臉色算不上好看。這樣的反應……

  二姨娘在心裡掂量一會兒，又開口說道：「二少爺喜歡你，是你的福氣。雖說二少奶奶不大情願，不過，二少爺總有法子要了你過去。你且放心好了。」

  錦繡深呼吸一口氣，斟酌著言詞：「二姨娘，奴婢只想好好的伺候夫人，暫時不想考慮這些事情。還望您能夠諒解。」

  二姨娘不動聲色的「哦」了一聲，然後笑著說道：「女子再聰明能幹，也比不上有個好歸宿。你的年齡也不算小了，該好好的盤算盤算才是。以你的才貌，日後嫁個管事不在話下，可到底還是奴婢。子孫後代也脫不了奴籍。你就甘心一輩子都居於人下麼？二少爺人品家世無可挑剔，又很喜歡你，日後絕不會虧待了你。這樣的好機會，打著燈籠都難找，你說是不是？」

  二姨娘說話不疾不徐，語調不高不低，並沒有用高高在上的主子口吻。話語極有條理，頗有煽動性。

  錦繡不得不承認，二姨娘口才極佳。寥寥數語就將二少爺的優勢都道了出來。若不是她心中還懷抱著自由的夢想，幾乎就要被說動了。

  當然，也僅僅是幾乎罷了。

  錦繡微微一笑，用同樣溫和有禮的語氣說道：「多謝二姨娘和二少爺抬愛，奴婢真是感激不盡。只是，人各有志，奴婢也有奴婢的想法和打算。所以，註定要辜負二少爺的一片心意了。」

  正因為知道二姨娘對二少爺的影響力有多大，錦繡才壯著膽子說出這番話來。

  一來是料定二姨娘不會為此翻臉，二來也是想透過二姨娘轉達自己的態度給二少爺知曉。

  二姨娘再次愣住了，上下打量了錦繡兩眼。

  錦繡維持著謙遜得體的笑容，溫順恭敬的站在二姨娘面前。作為丫鬟，在主子面前是沒有昂首挺胸的資格的。錦繡早已習慣了略略彎腰的站姿。

  只是，她的傲骨並沒有受到這種姿勢的影響。

  她有她的驕傲和堅持，不管到了什麼時候，也不會改變。

  二姨娘像是第一次認識錦繡似的，眼神有些迷惑。這個，便是自己兒子心心念念喜歡的少女嗎？

  果然是個出眾的特別的丫鬟……

  前有二少奶奶決絕的誓言，後有錦繡含蓄委婉的堅持。二少爺，還能如願以償麼？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二姨娘固然沉得住氣，錦繡卻也絲毫不遜色，甚至連溫婉的笑容也不曾停過。

  終於，二姨娘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算了，正如你所說，人各有志，我也沒有勉強別人的習慣。」

  還沒等錦繡道謝，就聽二姨娘繼續說道：「我也只是為二少爺盡一份心意罷了。至於最後究竟怎樣，還得看二少爺的態度了。」

  得，說了等於沒說。直接說當不了二少爺的家不就完了麼？

  錦繡心裡腹誹著，口中依舊恭敬的說道：「多謝二姨娘體恤。」

  二姨娘失笑，擺擺手，示意錦繡可以走了。

  誒，可憐的兒子，若是這些對話盡數學給他聽的話，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睡的著。

  二姨娘悄悄的嘆了口氣，心裡沉甸甸的不是個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