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血崩(6)
2024-05-20 00:51:17
作者: 悠然世
她不是沒有見過貴戶家的女眷,眼前的少女比自己小好幾歲,身量臉龐都還有幾分稚嫩,雖有幾分美態,卻像是沒有完全盛開的花,還有些生澀,在紅胭見過的千金中,不算最美,可不知怎的,站在少女面前,紅胭不自禁深吸一口氣,有種不敢造次的感覺,她外表嬌俏,氣態又典雅,竟像是比自己活得更久一些,眼光如沁涼而未受污染的水,可落到自己身上,又像是火星子一般,濺得人一燙。
這種嬌嫩與成熟的和諧結合,叫紅胭不敢抬頭直視她。
雲菀沁將眾人的疑問引出來:「請問紅胭姑娘的贖身錢是多少?」
「前後算下來,六百兩銀子。」
雲菀沁笑道:「紅胭姑娘是不是搞錯了?喬哥兒只是我雲家的一個普通家奴,家中也並無產業,他一個月的俸祿加打賞,七七八八也不超過兩三兩銀子,六百兩銀子對於他來講,縱是不吃不喝也要攢個幾十年,可是一筆橫財啊,哪裡有那麼多銀子給你贖身?紅胭姑娘可別記岔了,再多想想。」
紅胭輕蹙籠煙眉:「奴家也不清楚,只曉得贖身那日,花船媽媽來說過,說奴家以後的主子就是這喬哥兒,還說贖身的人大手筆,連價也不還,甩手便是一張隆盛銀號的六百兩銀票,許久都沒見過這樣的豪客了。聽這話,贖身的人似乎不是喬哥兒,只是將奴家贈給了喬哥兒。」
童氏冷道:「付銀票的人,男的女的,長什麼樣兒?」
「媽媽不曾對奴家說過。」紅胭道。
雲菀沁面朝祖母,意有所指:「奶奶,何須知道那人長什麼樣子呢,光一聽這隆盛銀號,就該清楚了。」
童氏初來乍到,並不明白,望向兒子:「老二,你來說說!」
雲玄昶聽到這裡,肚子裡已是有些清楚了,睨了一眼身邊的白氏,見她冷汗直冒,明白與她脫不了干係,可她對喬哥兒那般好做什麼?
見老娘發問,雲玄昶只得道:「那隆盛銀號基本只對京官所開,我府上的積蓄與錢銀,大部分存入隆盛銀號……」
「意思就是說,為紅胭贖身的,十有八九,是咱們府上的主子。」雲菀沁道,目光落至面如土色的白雪惠身上,「除了母親,我真是想不出有哪個主子能對喬哥兒這般好。」
若非有什麼重託嘉賞,否則,主子怎會這般大手筆犒勞奴才?
童氏吃鹽多過吃米,乍然靈光一現,有了忖度,一時牙腮咬緊。
妙兒見局勢已經被大姑娘壓下來,又從紅胭懷中拿過匣子,打開,抽出一小沓紙張,每一章紙的後面都按著一個鮮紅的指印,粗粗一看,好像是同一個人的手印。
雲玄昶與童氏各接過一張,竟是吉樂賭坊的欠條,全部都是喬哥兒的,少則幾兩,多則幾十兩,一沓隨便算下來,至少也有個小几百兩的賭債了。
「京城哪個賭坊後面沒人撐腰?欠債不還錢,被賭坊打手卸了胳膊的,多得是。欠了這麼多銀子,賭坊沒追喬哥兒的債,倒也是奇了,女兒派人去一打聽,才知喬哥兒的債竟都被人還齊了,不用說,」雲菀沁唇一動,「那麼大一筆賭債,不會用真金白銀支付,肯定還是用的銀票,那銀票是不是仍然是隆盛銀號的,爹大可去查一查咯。」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話好說,對一個奴才花了近千兩的銀子收買,還能是什么小事?
雲玄昶捏皺了欠條,狠狠揉成一團,擲到地上:「賤婦!你到底有什麼瞞著我!是非要我親自去查才說實話嗎!」
白雪惠冷汗不停,心肉如刺在不斷絞著,腹內絞痛又竄起來,天際一個悶雷打來,她只覺烏雲罩頂,可抵死也是不能承認的,支支吾吾:「陶嬤嬤於我有恩,雖然犯了錯,可最後下場淒涼,我於心不忍,便想對她的親外甥好一些……」
這話說出去,鬼都不信。連她自個兒都腿腳抖索著,幾乎快要站不住。
雲菀沁一手摘掉喬哥兒嘴裡的布條:「最後一個機會,坦白一些,就少受些痛苦,瞧你自己了。」
喬哥兒本就記恨白氏不救自己,眼看東窗事發,大姑娘將紅胭與欠條搬了出來,證據都擺在眼前了,還由得了人辯解麼?
為求自保,他狠下心:「老祖宗,老爺,大姑娘!奴才是被夫人逼迫的啊!夫人叫奴才陪少爺去莊子上,交代奴才,若是有機會,就……」
「就怎樣!」童氏一指喬哥兒,狠狠質問。
黃四姑早就退到一邊兒去了,沒料到這一鬧,倒鬧出了白雪惠見不得人的事,正暗中竊喜著,豎起耳朵巴巴兒聽著。
喬哥兒吞一口唾:「若是有機會,就不要叫少爺再回來了!」
眾人瞠目,齊齊望向白氏。
「你胡說!」白雪惠打死不認。
「奴才當時嚇了一跳,不敢,可,」喬哥兒道,「可夫人曉得奴才去萬春花船上玩過一次,對紅胭很中意,說會幫奴才給紅胭贖身,還說會替奴才還了吉樂賭坊的債,若是事兒成了,還得為奴才與紅胭置產,弄個獨門獨戶的小宅院呢!奴才心一熱,才答應了。奴才與少爺相處了幾年,有幾分感情,要奴才親手弄死少爺,奴才狠不下心腸,奴才心想龍鼎山上懸崖峭壁、猛獸毒沼多,隨便帶著少爺上山玩時松個眼兒,弄丟了少爺,可能就會讓他沒命……這才……這才行錯了一步——老爺,老祖宗,恕罪啊!若不是夫人引誘加威逼,奴才絕對不會起這個歪心啊!您們看在奴才坦白從寬的份兒上,輕罰吧!」
童氏聽到這裡,已是渾身震顫,毒婦,毒婦,蛇蠍毒婦,當她只是對繼子掉以輕心而已,沒料已是起了迫害心,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身子一晃,朝後險些栽倒,幸虧黃四姑眼疾手快,一把攙住了:「婆婆,不要動怒,仔細傷了身子!」
童氏站直,牙齒打著顫:「我雲家流年不利,宅內藏著這種妖孽毒婦!老二,你自己瞧著辦吧,身為續弦繼妻,不善待前房子女就罷了,竟還有加害之心!你這一房就這麼一個命根子,險些便要斷送在她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