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和樂家宴（三）

  米酒度數確實很低，喝入口中有種淡淡的甜味，回味悠長。

  沈宜芳興致很高，學著沈奕文弟兄兩個去敬酒。

  沈宜蓮顯然躍躍欲試，沈宜蓉對著米酒卻開始發起愁來。又想喝又不敢，心癢難耐的樣子頗為可笑。

  若雲笑著提醒：「三姐，不用怕，米酒度數低，不會喝醉的。而且味道也很好。」

  沈宜蓉撇撇嘴，自然的反駁：「你倒說的輕巧，難不成你喝過？」

  若雲張張口，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當然喝過，而且不止一回兩回……

  

  不過，沈家四小姐肯定是沒喝過的，所以，還是低調一些比較好。

  沈宜蓉見若雲不吱聲，頓時得意起來，老氣橫秋的教訓道：「你年齡最小，還是別喝的好，以免待會兒醉了出醜。」

  若雲揶揄的一笑：「三姐說的是，我只少喝一點嘗嘗而已，不會多喝的。對了，三姐，你既然這麼怕喝醉，還是一口別喝的好。」

  沈宜蓉最禁不住激將法，頓時瞪圓了雙眼：「我怎麼可能會害怕？哼，我現在就喝給你看。」然後，將小巧的酒杯送到嘴邊，一飲而盡。

  本想示範個豪氣干雲的巾幗不讓鬚眉的瀟灑，沒料想米酒有些辛辣，沈宜蓉冷不防被嗆到了，咳嗽的眼淚鼻涕都一起出來了。小臉憋的通紅，狼狽之極。

  一桌子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被沈宜蓉狼狽的樣子逗笑的前仰後合。

  若雲也撲哧一聲笑了，不忘把身上的帕子遞過去讓沈宜蓉擦拭嘴角。

  沈宜蓉本想很有骨氣的拒絕，可帕子已經遞到了眼前，不用白不用，索性一把接了過去，忿忿的擦了擦嘴，然後就是衣襟，還有面前的桌面……

  「三妹，你面前那兩盤菜都留著給你一個人吃吧！我可不敢再伸筷子了。」沈宜芳毫不客氣的嘲笑了兩句。

  沈宜蓉的臉騰的紅了。

  齊氏笑著吩咐道：「算了，把那幾盤撤下去就是了，再重新上幾道。」站在一邊的丫鬟連忙依著命令行事。

  沈老太太笑吟吟的說道：「蓉姐兒，你也十歲了吧！也不算小了，怎的行事如此毛糙？多跟你大姐二姐學一學，女孩子最緊要便是端莊守禮。」

  沈宜蓉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點頭應是，卻是低下頭，再也不好意思抬起來了。酒是一滴都不敢再沾了。

  小小的插曲一過，若雲便端起酒杯向沈老太太敬酒：「祖母，孫女敬您一杯。希望您身體永遠硬朗結實。」

  沈老太太笑著提點：「晴姐兒，喝酒需慢慢喝，別像蓉姐兒似的一口喝光。不嗆著才是怪事。」

  若雲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點頭應了，然後慢慢的小口喝完了一杯。

  其實，一口喝完這么小的一杯，委實不在話下。偏要裝出沒喝過酒的模樣，才真正為難。

  待酒杯放下，就聽沈宜芳驚嘆出聲：「四妹從沒喝過酒，倒是一點都不慌呢！」

  若雲微微一笑，自謙了幾句。

  好酒量可不敢全部露出來，若雲喝了三四杯便推說不能再喝了。好在姐們之間只圖個熱鬧，並無人勸酒。

  待吃完飯後，一併移駕到廳子裡坐著休息。

  幾個丫鬟捧了各式茶點水果上來。

  沈宜蓉剛才一直沒吃什麼東西，肚子壓根沒吃飽，趁著別人都在閒聊的空擋悄悄的吃起了點心。

  若雲把她的饞相一點不落的看進眼中，暗暗好笑不已。

  沈老太太正和兒子沈霖在聊天，無意間提到了沈湘的名字，若雲頓時心裡狂跳不已，全副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你大姐已經好久沒回來了。」沈老太太嘆了口氣，眼裡流露出思念之情。

  沈湘是她的長女，比庶女沈嫣大了兩歲，比庶長子沈楠大了四歲。沈霖出生的較遲，比大姐沈湘小了整整十歲。

  沈湘出嫁的時候，沈霖還是個滿地亂跑的頑皮男孩子。因此，沈霖對長姐的印象並不特別深刻。聞言笑著安撫道：「母親若是實在想念大姐，待過幾日我遞個帖子過去，邀請大姐回來一趟就是了。」

  「算了吧！」沈老太太的眼裡滿是悵然：「她貴為王妃，王府里一大攤子事情都要她操心。回娘家確實不便。」

  若是想回來，上次齊氏生辰的時候，便該趁機回來。若是不想回來，又何必強求？

  齊氏也跟著點頭附和：「母親說的沒錯，王妃不僅要照應府里府外的事情，還得照顧未滿周歲的小世子，也確實夠忙碌的……」

  小世子……

  若雲臉色一白，呼吸急促起來。雙手在袖子裡握的緊緊的，若不是自制力強，只怕此刻已然撐不下去。

  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聽到了有關孩子的事情。

  她恨不得立刻撲過去聽個仔細明白，可又不敢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來，只能死死咬住嘴唇，豎起耳朵繼續聽。

  只恨沈宜蓉不知在沈宜芳耳邊說些什麼，兩人一起笑出聲來。把齊氏和沈老太太說話的聲音都蓋了過去。

  若雲只隱約聽到了「身子不好」「真可憐」之類的字眼，心裡急的不得了。

  那孩子怎麼了？難道一生下來身子便不好麼？

  可是，她的身子很健康，世子……也是個健康的男子。怎麼可能會生出體弱的孩子來？

  更何況，在懷孕靜養的那段日子裡，蕭婉君從未虧待過她。吃喝穿用樣樣都不差。她被養的白白胖胖，按理來說，腹中的胎兒也該很健康才是……

  好不容易，沈宜蓉的聲音消停了下來，沈老太太的話題卻已經自小世子身上移開，依舊在說沈湘的事情。

  若雲按捺住焦躁和失望的心情，沉住氣繼續聽。

  「湘兒自小便極有主見。」沈老太太無比懷念的說道：「我凡事都愛和她商議。府里大半的事情倒是都由她做主。」

  那個時候，母女親密無間，真是最美好的時光。只可惜，後來出了那樣的事情，母女倆居然有了隔閡竟然越來越疏遠……

  一想到這些，沈老太太臉色便是一黯。

  沈霖見沈老太太心情不佳，連忙勸慰道：「母親無需介懷，大姐心裡定然也時刻惦記你的。」

  沈老太太無奈的一笑，含糊的說了句：「她哪裡是惦記我，只怕還在怨恨我。這麼多年了，居然一直不肯原諒我。」

  似是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痛，隨口扯了開去：「好了，不說這些了。再過二十多天，便是你三十三歲生辰，到時候好好熱鬧一番。」

  齊氏識趣的配合著轉移話題，興致勃勃的跟著討論了起來。

  若雲默然不語。

  沈老太太說的不算多，可從她的隻字片語來看，似乎母女之間的關係不算特別好。不知道當年出了什麼事情，竟然在母女之間造成了隔閡……

  此刻，若雲才依稀想起，在王府生活的那幾年裡，確實極少有人提及王妃沈湘的娘家。連來往都很少。

  也難怪她在聽到沈這個姓氏之後，一時也沒聯想到沈湘的身上呢！

  一隻手扯了扯若雲的衣袖。

  若雲回過神來，就見沈宜蓉興致高昂的湊了過來探聽：「四妹，父親就快過生辰了，你打算送什麼禮物？」

  上一次齊氏生辰，若雲的那份禮物大出風頭，讓沈宜蓉羨慕嫉妒恨了好久。現在又有了這樣的機會，當然要先來探聽若雲的主意。說不定可以「借鑑」「借鑑」。

  若雲此刻哪有心情考慮這些，隨口說道：「我還沒想好。」事實上，還沒開始想這個問題。

  沈宜蓉卻以為她故意推脫不說，臉頓時拉的老長：「不說就算了。」然後，又去纏著沈宜芳去了。沈宜蓮也跟著來了興致，幾顆頭顱湊到一起商議起來。

  若雲哪裡有心情參與這些討論，一直靜靜的坐在一邊。她們幾個說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每次聽到熟悉的名字時，她極力隱忍壓抑的情緒便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在她的心中咆哮怒吼，如同驚濤駭浪一般。

  也不知道又得過上多久才能慢慢恢復平靜……

  若雲異樣的蒼白和沉默在一眾歡笑連連的姐妹中分外的突兀和惹眼。

  沈霖無意中瞄了一眼，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沉聲問道：「晴姐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這般難看？」

  齊氏也跟著看了過來，微微蹙眉。她倒不是心疼若雲，而是驚訝於沈霖對若雲的上心。

  這麼一來，眾人的目光刷的一聲都投了過來。

  若雲迅速的想著藉口：「我……」

  「父親不用擔心，四妹時不時的就會這樣。」沈宜蓉心直口快的搶著說道：「前幾次也這樣，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過一會兒自然就會好了。」

  若雲第一次感激沈宜蓉的多嘴，跟著點了點頭。

  沈霖卻有些不快的瞪了沈宜蓉一眼，訓斥道：「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有這樣做姐姐的嗎？看見妹妹不適，非但不擔心，還一臉笑容。平日裡學這學那，難道不懂姐妹友愛？」語氣居然有些嚴厲，並不似說笑。

  沈宜蓉無端被訓斥，委屈的不得了，眼淚在眼眶裡來回的打轉。

  沈宜蓮和沈宜芳都是一愣，心裡各自五味雜陳。

  真沒想到，沈霖居然對四妹如此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