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重拾舊歡

  自己生的女兒什麼性子，葉姨娘自然清楚的很。

  四小姐不算笨，只是生性懶散，對學習並不上心。自五歲起進書房學習，一直不算出眾。就連夫子教學的東西也要花好大的力氣才能勉強學會，更不用說自己主動去學習了。

  可現在，答起問題來異常的流利順暢，一副信心在握的樣子。居然還要背誦沒學過的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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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變化，簡直太大了！

  再聯想起這些日子四小姐的表現，葉姨娘又喜又憂。喜的是，女兒勤奮努力，又對她情深意重。憂的卻是女兒太過出挑，日後難免要和其他幾位沈家小姐有衝突……

  這些念頭在葉姨娘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沈霖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靜靜等著若雲背誦古詩。

  若雲清了清喉嚨，緩緩的背了起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背的並不快，可是吐字清晰，一個字也沒背錯。

  說起來，若雲會背這首古詩，還多虧沈宜敏。

  那一日，沈宜敏初進書房，便大言不慚的自誇，結果被陳夫子刻意為難，灰頭土臉的一首古詩都沒背上來。關雎這個名字，給若雲的印象便極其的深刻了。

  沈宜敏也是個好強的性子，回去狠狠的背了幾天，終於把關雎背了出來，神氣活現的當著眾人的面背給夫子聽了一遍。

  若雲好奇心一起，也去找了本詩經放在書房裡，無事時便會翻開。不知不覺的，居然也把這首關雎背了上來。

  沒料到，今晚居然這麼巧的就用上了。

  看來，肚子裡多點墨水總不是壞事呢！

  葉姨娘聽著聽著，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香菱在一邊聽的眉飛色舞，倍感光榮和驕傲，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挺起了胸膛。

  若雲話音一落，沈霖再也忍不住，笑著贊道：「不愧是我沈霖的女兒，小小年紀，書讀的倒是不錯。嗯，該賞，該賞！」

  若雲並未得意忘形，笑盈盈的道謝：「多謝父親稱讚，女兒自知比大姐二姐差的遠，日後定會好好學習，以期更大的進步。」

  沈霖很是欣賞若雲的不驕不餒，笑著說道：「有這樣的想法最好。好了，你想要點什麼賞賜，直說無妨。」

  葉姨娘連連沖若雲眨眼，暗示若雲趁機提些平日難以張口的要求。

  若雲卻自由主張，笑著央求道：「父親，女兒別無所求。只是葉姨娘病了大半個月了，李大夫的針灸治標不治本，並未見成效。還請父親跟母親說一聲，另請名醫，將葉姨娘的頭痛之症治好。」

  沈霖再次意外了：「你想求我的，便是這個？」本以為她會要一些珠寶衣服或是精緻的小玩意兒，沒料到居然還是為了葉姨娘……

  若雲用力的點頭。

  葉姨娘熱淚盈眶，忍不住插嘴：「四小姐，你不用為我如此費心……」話未說完，便潸然淚下。

  女兒一心一意為她著想，叫她怎麼能不感動？

  若雲雖然憐惜葉姨娘，可這麼做，還是存了些私心。若是葉姨娘能受寵些，日子自然好過的多，連帶著她這個做女兒的地位也會高一些。

  最好是順便給沈霖留下好印象……

  沈霖微一沉吟，便點頭應了：「此事需和你母親說一聲，你就不要多嘴了。」

  若雲連忙謝恩。

  這可太好了，不用她親自去求齊氏了。依著齊氏的性格脾氣，當面去求她，少不了要受些閒氣，說不定還會無功而返。沈霖出馬，分量自然不同。

  沈霖溫柔的安撫葉姨娘：「晴姐兒對你如此上心，你該高興才是。怎的又哭了？」心情好的時候，沈霖還是有幾分惜香憐玉的心情的。

  若雲也笑著附和：「葉姨娘，父親說的對。你怎麼這麼容易就流眼淚了？該高興才是。」

  葉姨娘連忙抹了眼淚，擠出笑容來：「瞧瞧我這沒出息的脾氣。」

  女兒說的對，天天愁眉苦臉的流眼淚壓根沒有任何用處。沈霖定然不喜歡看女人哭哭啼啼的。她要慢慢改掉這個習慣才是。

  春竹笑著走上前來稟報：「老爺，晚飯已經備好了，您今晚……」留不留下來吃晚飯？

  春竹頗有技巧的留了一半沒說。葉姨娘生病不便伺候，沈霖探望一番去別的院子也是有的。

  沈霖笑著說道：「我今晚便留在這兒休息了。」春竹歡喜的應了，連忙退下去安排。

  葉姨娘聞言頓時精神一振，含情脈脈的看了沈霖一眼。

  若雲頓時覺得自己太過多餘，笑著說道：「女兒不打擾父親和葉姨娘吃晚飯，這就告退。」

  葉姨娘很是不舍，卻又不好出言挽留。後院裡的規矩里有一條，小姐不得和姨娘在一起吃飯。若是私下裡悄悄的倒也罷了，偏偏沈霖也在……

  「都這麼晚了，就留下來吃過晚飯再走吧！」出乎所有人意料，出言挽留的居然是沈霖。

  若雲心裡一喜，忙點頭應了。

  看來，今天她表現的確實不錯，沈霖才會待她如此親切溫和。

  她和沈霖相處的機會極少，見了面大多是行禮問安，基本上沒有交談的機會。感情淡漠的可憐。若是有機會多相處，自然要好好把握。

  齊氏是後院掌權人，可齊氏也得聽沈霖的。

  沈宜蓮有沈老太太撐腰，沈宜芳是齊氏的掌上明珠，沈宜蓉巴不得抱牢齊氏這棵大樹。而她，就算表現再好，一時半會兒也越不過幾個姐姐去。若是能在沈霖這兒多下些功夫，倒算是另闢蹊徑……

  想及此，若雲打起了渾身精神，露出了討喜的笑容。跟在沈霖和葉姨娘的身後一起去了飯廳。

  葉姨娘院子裡的飯廳不算太大，陳設簡單，桌椅質量雖也不錯，比起齊氏的院子裡的卻差的太遠，就算比起若雲的院子的飯廳也是諸多不及。

  沈霖率先坐下，葉姨娘坐在沈霖的左側，若雲自動的坐到了右側。春竹指揮著丫鬟們上菜上酒，不大的飯桌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葉姨娘生病，不能飲酒。若雲年紀小，談不上酒量。因此，沈霖便一個人喝了幾杯。

  察言觀色這一套若雲修煉已久，每當見到沈霖的目光落到哪一盤菜餚上，便殷勤的夾菜遞過去。伺候的極為周到，春竹在後面反而沒了表現的機會。

  沈霖看著若雲的目光愈發柔和，笑著打趣道：「往日裡倒是不知道晴姐兒這般伶俐呢！」

  他整日忙碌，在府里時間本就少的很，難得和兒女閒聊吃飯。在他的印象中，這個最小的女兒性子懦弱內向，平日裡沉默寡言。沒想到今日一接觸，倒是讓他有耳目一新之感。

  若雲抿唇一笑，帶上了一些撒嬌的語氣：「父親多給女兒一點機會表現，說不定會有更多的發現和驚喜呢！」

  這兩句話被沈霖逗樂了，連連點頭道好。

  葉姨娘在一邊看著，眼角眉梢儘是笑意。

  這不就是她夢想中的家人圍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場面麼？

  沒有齊氏，沒有別的女人，只有她和沈霖，還有他們兩人的女兒……

  沈霖無意中看了葉姨娘一眼，卻是微微一愣。那份奪目的美麗猶如初見時，一霎那間擊中了他的心房。

  有多久沒看到她發自內心的歡顏了？似乎久遠的快要記不清了。

  當年他便是被這抹燦爛純真的笑容迷住了，不顧沈老太太的反對硬是堅持納她為妾。初開始，也確實過了一陣甜蜜的日子。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看著他的時候總是有著淡淡的哀怨和落寞。似乎對他有百般不滿，又似乎對生活失去了信心樂趣。

  在外面勞累了一整天，他自然希望一回來便有張熱情帶笑的面孔慰藉他的辛苦，她卻老是反其道而行之。他便也漸漸不肯再來見她了。

  若不是這次她生了病，若不是晴姐兒苦苦哀求，只怕他也不會過來探望。可在見到消瘦憔悴的她之後，他依然覺得心隱隱作痛。忍不住來看了她一次又一次。昔日曾有過的甜蜜恩愛慢慢的又浮了出來。

  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並未消退，只是在歲月的長河裡黯淡了光澤。一旦有契機，便重新發芽開花……

  葉姨娘自然能察覺到沈霖目光中的柔情，心裡又是苦澀又是說不出的歡喜。交織成忽明忽暗的臉色，愈發的迷離。

  若云何等乖覺，見狀忙低頭吃飯，假裝自己是個活動背景。

  「茹兒，我好久沒有見你笑了。」沈霖嘆了口氣，語氣里有一絲懷念。

  葉姨娘按捺住心裡的百般思緒，笑著說道：「只要老爺常來看我，婢妾天天都笑給老爺看。」她微微側著臉，眼角含笑，臉上飛過一絲紅雲，正是沈霖最最喜歡的樣子。

  沈霖看的心裡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悄悄握住葉姨娘的手。

  葉姨娘極為溫馴的任由沈霖握著手，心裡說不出的歡喜和彷徨。歡喜的是往日的恩愛似乎回來了，彷徨的卻是這種甜蜜不知能維持多久……

  這一幕，便像做夢一般。她甚至不敢多看沈霖一眼，唯恐這個美夢很快的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