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人心不足蛇吞象

  楊氏第二日就準備請媒婆上門說親，被劉迎富制止了，「那兩姑娘的戶籍我還沒幫忙弄好，她們兩個的身份現在還是安府的奴婢。這事兒緩上一緩。再一個，我昨兒個夜裡思前想後了許久，咱們德元以後肯定還是要繼續科考的，娶個做過奴婢的媳婦兒真的好嗎？」

  

  「你這老頭子，還沒放棄呢？德元已經四年沒下場了，雖說他在家空閒的時候還會讀書，可你覺得這樣他能考中嗎？再說了，就算德元能考中，你不過就是一村的里正並咱們劉氏一族的族長，沒權沒勢的，你還想這叫德元娶個大家族的小姐？可拉倒吧！大家族能看上咱們家？那大家族的小姐能嫁到鄉下來？到時候那不是娶個兒媳婦回來，那是找個祖宗回來。這四年，德元看了不少姑娘，哪個都沒能入了他的眼。這次蘇杏入了他的眼，這是天大的好事兒，你就別給我瞎捉摸了。就算德元以後讀書方面有出息，蘇杏也配得起他。你抓緊把戶籍的事兒張羅好，要是耽擱了兒子的姻緣，我跟你沒完。」楊氏喋喋不休的說道。

  劉迎富皺著眉頭，老婆子說的有道理，可他琢磨的事兒也不是不靠邊際的。

  他是一心想要德元光宗耀祖的。

  也真是造化弄人，這些年都沒再能再進一步。

  早晨的飯是高氏跟李嬋張羅的，三好起來的時候，飯已經擺好了。

  包子跟李瑞不在，三好已經從李嬋嘴裡得知，他們每天都會早起進山的。葛遇白在的時候就跟著葛遇白去，葛遇白去安家那幾天，兩個小的也結伴進山，不過是在外圍轉轉而已。

  三好琢磨著，等哪天也跟著進山轉轉，師父那邊兒可是一直念叨要她進山采一些時令的藥材呢。這最熟悉山里情況的除了葛遇白之外，再無他人。有他帶著，危險也能少一些。

  吃過飯，三好把在郴州給各人買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昨兒個忙活的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五好跟李汐得了那些小玩意兒，歡快的不得了，一個拉著三好的胳膊好姐姐的叫著，一個姨母姨母叫著，晃得三好眼都要花了，打發了兩人出門玩兒，這算是清靜了。

  給李瑞包昱穆還有葛遇白的竹弓放到了一邊兒，等他們回來了再分與他們。

  高氏接了那對赤金的牡丹花耳釘，眼圈兒通紅，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她沒享著閨女的福氣，倒是享著外孫女的福氣了。這赤金的耳釘，鄉下婦人有幾個有的？最多不過是對素銀的就不錯了，現在她外孫女直接給她買了赤金的，她是真高興啊。

  李嬋手裡托著那梅花耳釘，一臉的激動，哪個女人不愛美，哪個女人不稀罕這些東西？她自打帶著孩子流浪在外開始，首飾一件一件的都賤賣了，卻再也沒有買回來過。如今日子穩定了，她也沒想過這事兒，畢竟他們娘三是住在三好這裡，有容身之處她已經很滿意了，三好事事不忘記他們娘三，這份情誼，她這輩子都不見得能還清了。

  還有那梅花的簪子，李嬋覺得，雖說式樣簡單，通體素銀，不值當多少銀子，可李嬋就是覺得，這是她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首飾。

  高氏當下戴了耳釘，插了簪子，戴了鐲子，笑的合不攏嘴。

  李嬋因為頭髮還沒有長到可以梳成髮髻的長度，只在腦後扎了個短短的揪揪，那簪子便先收攏起來了。

  分完首飾分衣裳。

  蘇丁山摸著那兩身衣裳笑的合不攏嘴，蘇語墨見有自己的份兒也高興的很。

  高氏跟李嬋兩個感性，眼淚汪汪的。

  剩下的葛遇白的還有包子跟李瑞的先放到了一邊兒，等人回來了再給他們。

  分完東西之後，三好又把從安府帶來的東西都分門別類整理的一番，忙活完了，已經半晌了。

  從廂房出來，見王氏過來了，石榴紅的斜襟襖子，石青色的長裙，頭上還插了一根簪子，耳垂上是一對精緻的銀丁香。人靠衣裝，王氏在劉家被蘭氏磋磨了多年，雖說分家之後，挺起了腰杆，可眉眼之間總是有一股子苦意，今兒瞧著，那苦意沒了，卻是帶了幾分笑意。

  「三嬸兒過來了。」三好笑眯眯的招呼道。

  「前幾天我來過，你沒回來，這不，今兒又過來了。吳婆子那房子，我跟你三叔手裡的銀子一直沒湊手，這會兒湊夠了，這不趕緊來送錢了嘛！」王氏笑著說道，「回頭找了你大祖父做個見證，把房契過戶，我跟你三叔也算是有個家了。」

  說完，王氏就把遞了一塊兒銀子給三好，「咱當初說好的，三兩銀子。」

  三好接過銀子，點點頭，「成，那咱這就去找大祖父去。」

  王氏臉上的笑意，在三好接了銀子的瞬間有些怔住，那模樣有些不相信三好能接下銀子。

  「三嬸兒，你是哪兒不舒服嗎？」三好有些納悶兒的問道。

  「沒，沒有。」王氏笑笑，「三好，你這身衣裳真好看，這料子我在咱們鎮上的布莊都沒見過，怕是要不少錢吧？」

  三好點頭，「這衣裳是如意姐姐叫人給做的，料子叫天水碧，是郴州特有的，因為價格昂貴，咱們這些小地方並沒有販賣的商人。」

  「這一身衣裳，怕是有幾十兩吧？」

  三好抿嘴笑笑，也沒點頭，也沒搖頭，在王氏看來，就是默認。

  一個鄉下丫頭，幾十兩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怕折壽。養了來歷不明的娘三，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花了不少銀錢他們身上，對外人都能這麼大方。吳婆子那破房子，還要收銀子。這丫頭真是遠近不分，她白疼這兩丫頭了，分明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她現在住這麼大的房子，那破房子送給他們兩口子又怎麼？

  王氏袖子底下的手攥成拳頭，攥的緊緊的，顯示著她內心的不忿不平。

  三好哪裡能想到往日怯懦的王氏，現在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三好啊，村里傳你給劉如意的男人做了小，這事兒是真的嗎？」王氏問道。

  三好皺眉，這樣的問題，旁的不相干的人當真也就算了，可王氏怎麼也跟著湊熱鬧？她的性子如何，王氏不知道嗎？

  不等三好回答，王氏又道，「你長得跟你娘像，是個美人兒，這姑娘家長的太漂亮了，總是能招惹是非，以後你還是少出門吧，省的惹出這一件兩件的事兒，你娘不在了，我跟你娘關係好，總要多照看著你一些。」

  王氏這話里的意思是你長的好看，你活該被惦記，你以後還是本本分分的待在家裡的好。

  三好默默收起臉上的笑容，冷冷的問，「三嬸兒，你這意思是信了傳言說的了？」

  「說的有板有眼的，難不成是假的？」王氏不悅的說道，「三好，不是三嬸兒說你，你還是個孩子，為人處事兒總有不周道的地方。起先你這個孩子的性子，我跟你三叔是很放心的，可後來你這手裡有了錢，是什麼人都往家裡招惹……」

  意思是三好被李嬋帶壞了才惹出這麼一樁事兒來。

  三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原本溫和善良的三嬸兒變成了這樣。她這樣子，跟那些背地裡說三道四的長舌婦有什麼區別？

  真是叫人心寒呢，她寧可去猜忌，去聽別人的話來斷定自己的為人，都不肯多問兩句，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王氏已經不是從前的王氏，她跟那些看她笑話的人沒什麼兩樣。

  高氏原本對王氏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又知道她那會兒在劉家跟小眉兩個關係不錯，對她也是有幾分疼惜的，上次她過來，她還把白哥兒拿來的兔子給了她一隻。現在瞧著，分明就是個心思不正的小人。

  「她三嬸兒，你這話誅心了，什麼叫三好什麼人都往家裡招惹？李嬋娘三是三好頭一個師父吳婆子的親戚，這會兒吳婆子沒了，三好有義務替她師父照看他們。說起來，要不是三好自己做主把那房子給了你們兩口子，那房子現在肯定是給他們母子三住的。就算轉手賣了，沒個八兩銀子也拿不下！」高氏素來嘴皮子利索，一番話說完，王氏臉色不是很好看。

  她不傻，哪裡聽不出高氏話里的意思，他們兩口子占了大便宜了，應該感謝三好。

  憑什麼啊？三兩銀子，不是她定的價錢，是三好自己說的，再說了，她有那閒錢養著那母子三人，那就更應該對他們兩口子好點兒，怎麼說都是親戚，那房子白給了才說的過去。

  不過高氏到底是長輩，這會兒吃了她的掛落，王氏也沒臉兒反駁。

  「不說這事兒，就那荷包生意的事兒，你你心裡還沒個準頭嗎？樣子是我們三好畫的，生意是我們五好給的，兩丫頭對你們兩口子如何，你心裡沒數兒嗎？這人吶，窮點兒不要緊，可要是忘恩負義，那就說不過去了。」高氏又冷冷的說道，「三好啊，別磨蹭了，趕緊跟你三嬸兒去把這房契過戶，把這事兒了了。以後也沒什麼好牽扯的。」

  這話里的意思是叫三好以後跟王氏劃清楚關係，別來往了。

  王氏來的時候，三好很開心，看著她現在跟過去那個怯懦的模樣判若兩人，三好由衷的歡喜。

  可是沒有想到的是，王氏對自己話里話外都是指責，真叫人心寒吶。

  三好不傻，哪裡聽不出來王氏不忿的是她沒有把房子送她？哪裡又聽不出來她的埋怨，日子過的這麼好，不多幫助他們一點兒。摸著良心來說，她哪裡沒有幫助了？那些花樣子，那荷包的生意，好好做，能賺多少銀子？她身上新衣裳，新首飾，要不是有荷包的活計，憑著三叔做短工能掙來嗎？

  人心不足蛇吞象，原來的性子溫和善良的王氏，已經被利益給奴役了，現在的王氏已經不是從前的王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