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把兩個孩子留下

  剛才聽的清清楚楚的，又怨又想念的閨女暴病身亡了。

  不光如此，竟然連屍骨都沒有留下來，這是何等的淒涼？

  蘇丁山寧願閨女還在跟自己置氣，一輩子不跟娘家聯絡，只要她好好的活著。

  可現在，人沒了。

  他跟老婆子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

  面色灰白，兩眼無神，蘇丁山身上散發的巨大悲傷叫人看著就悲慟。

  反應過來的高氏也嚎啕大哭，原本以為以後一家人親親熱熱的，卻不曾想，那個他們想親熱的人沒了。

  「都是你，都是你。」高氏瘋了一樣捶打跪在地上的劉德強，「你當年承諾過要好好待我家眉丫頭的，你是怎麼好好待她的？叫她怎麼年輕輕的就沒了！」

  想著發生的種種事情，劉德強也是滿心傷感。

  他跟蘇氏感情很好，雖然在家裡蘇氏不得二老歡喜，可關起門他們夫妻二人的感情是另一碼事兒。

  

  蘇氏溫柔大方，善解人意，便是在老娘那裡受了擠兌受了委屈也不曾與他抱怨什麼，甚至還反過來安慰他，省的他夾在中間難過，這樣的媳婦，劉德強是打心裡愛重跟喜歡的，可……

  他抱頭痛哭，哭的嗚嗚咽咽的。

  臉上眼淚鼻涕橫流，一個大男人，看著可悲又可憐。

  五好見蘇家的人還有自己老爹哭的傷心，自然又跟著痛哭起來。

  見他們都痛哭，三好安慰哪個也不是，索性也跟著哭了起來。許是原主殘存的那點兒執念，這一哭，是真的傷心欲絕，那眼淚嘩嘩的，完全都止不住。

  農家小院，有點兒什麼動靜是瞞不住人的。

  蘇家小院裡很快就匯集了幾個人，都是住在這周圍的。

  「蘇大叔，這是怎麼了？」

  開口發問的是帶了劉德強父女仨人過來的漢子，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蘇家的人跟來的三人哭的這般傷心？

  蘇丁山忍著悲慟對那漢子道：「守成侄子，怎麼就驚動你們過來了。家裡沒有什麼事兒，親人見面，一時間把持不住而已。叫你們見笑了！這會兒你嬸兒情緒還沒有穩定下來，就不招呼你們了，回頭來家吃飯，小墨還想跟你學學怎麼才能撈更多蜆子回來呢。」

  蘇守成聽蘇丁山這麼一說，就明白他的意思，這是不想叫村里旁人知道的家務事兒，當下他就笑著招呼一塊兒來的幾個鄰居出了蘇家小院，順手還把蘇家的院門給關好了，這樣子，就算再有聲音傳出來，村里人見門關的好好的，也不會進來打擾的。

  經蘇守成他們這麼一打岔，眾人止住了哭。

  高氏雙眼通紅，臉上顯現出了老態。

  先頭劉三好還覺得老太太年輕呢，這會兒……

  只能說娘親的暴病而亡對她的打擊太大。

  人都沒了，劉家也把後事給辦了，蘇家人就算再難過也不能說什麼，心裡更加怨恨起劉家，也更加後悔這些年因為置氣沒有給蘇語眉撐腰，連帶著看劉德強就更加不待見了。

  看著三好跟五好那瘦弱的樣子，高氏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自家閨女在劉家過的不好。兩個孩子雖然乾淨利落，可身子骨瘦弱，渾身沒有幾兩肉，頭髮枯黃，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足所致。

  把兩個孩子攬在懷裡，高氏嘶啞著聲音冷冷的朝劉德強道：「你走吧，咱們蘇家不歡迎你來。兩個孩子就留在這兒，咱家雖然不是富貴人家，可好歹不會叫這兩個孩子做粗重的活計，更不會叫她們吃不飽飯。瞧瞧三好這小手，粗糙的都快趕上老婆子我了！」

  劉德強聽了高氏的話，有些愧疚，就算如此，兩個孩子是他劉家的人，又怎麼能留在蘇家呢？

  「岳母說笑了，怎麼能把她們留在這兒呢？她們是劉家的人，要是在蘇家住下了，外人還不知道怎麼看我們劉家呢。岳母放心，小婿以後會好好護著她們的。」劉德強這次話說的很快。

  「你護著她們？好，我問你，若是她們的祖母叫她們干粗重的活計，你怎麼辦？若是她們的祖母責罵她們你怎麼辦？若是她們的祖母不給她們飽飯吃，你又怎麼辦？」高氏冷冷的道，她算看出來了，這男人看著對自己閨女一番情深，可是骨子裡是懦弱的，這樣的男人縮頭縮尾沒有擔當，又怎麼能護得住妻女？想起來當年閨女的選擇，高氏心裡越發的悔恨，她那會兒要是強硬一些，拘住閨女，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現在的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兒？

  劉德強被問的一愣一愣的。

  三好都忍不住要為高氏拍掌稱快了，這些問題也是她擔憂的。

  便宜爹雖然口口聲聲的說會護住自己跟五好，可一旦跟蘭氏對峙上……

  「我會好好跟我娘說的，叫她不要讓三好五好做粗重的活計。三好五好素來乖巧，只要她們不做錯事兒，我娘不會責罵的，至於吃飯，我……」劉德強越說越小聲，自己都覺得自己說的這些完全都實現不了。

  可他能怎麼辦？那是生養自己的親娘，不是旁人啊。他甚至覺得高氏有些咄咄逼人，粗重活計，最多是磨糙了雙手，勞累一些而已，媳婦以前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至於責罵，老實聽著就好了，難不成還叫他為了女兒頂撞老娘？至於吃飯，這麼些年不也沒有餓壞嗎？

  要是劉三好知道劉德強心裡是這麼想的，估計非得吐血不可。便宜爹把銀子拿出來的時候，她可是覺得他是可以改造的。

  當然，也不能說劉德強就是個不疼妻女的壞人，只是多年來在蘭氏的壓迫下養成的這種性子有些根深蒂固而已。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高氏一輩子都是個爽利人，最見不慣劉德強這樣，越發的不待見起來。

  相較於劉家那些人，劉三好更願意跟今兒才見面的蘇家人打交道。

  有時候人的好壞，並不需要很長的時間去判斷，只一眼兩眼的就能判斷出來。

  劉三好也知道，這樣的事兒並不是她能做主的。

  在古代，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這姑娘到了人家家裡就是人家的人，更別說姑娘生的孩子了。當然，如果蘇家是有權勢的人家，那就另當別論了。可如果蘇家是權勢之家，想必蘇氏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外祖母，三好知道您是心疼我跟五好，可我爹也是不容易，咱們大齊以孝治國，他身為祖母的兒子，總不能忤逆親娘。」劉三好細聲細語的道，「而且，若是我們留在這兒，日後那邊兒鬧騰起來，沒來由給您跟外祖父扯一身麻煩。三好也沒有別的念想，就想著日後能時常過來看看外祖父跟外祖父，替我娘儘儘孝心就行。至於我們回去的以後的日子，我爹承諾過我娘，會盡力護著我們，大丈夫一言九鼎，他肯定會遵守承諾的。」

  高氏聽了劉三好的話，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孩子才多大，就這麼懂事兒，這是得經受了多少人情冷暖？

  劉德強總算沒有一傻到底，趕緊順著劉三好的話道：「岳母，以後我會經常帶著三好跟五好來看望您跟岳丈的。回去了我也會好好護著三好跟五好的，總不能叫她們再受了大委屈。」

  高氏還能再說什麼？看在兩個孩子的面上，也不能真的跟劉德強不相往來，沒了閨女，看著跟閨女相像的外孫女也是好的。

  這鬧騰了這麼許久，晌午飯都還沒吃，高氏強打起精神去廚房忙活。

  劉三好見狀，趕緊跟了過去幫忙。

  高氏見她跟來，咧嘴苦笑，「外祖母一個人就成。」

  劉三好一邊兒麻利的生火，抬頭道：「外祖母，都是做慣了的活計，我跟您一塊兒，還能陪您說說話。」

  高氏看著跟閨女那相似的臉龐，悲從心來，忍不住抱住三好又痛哭了一場。

  上輩子劉三好是孤兒，對親情沒什麼感悟，這會兒看老太太發自內心的悲痛，她這心裡頭也跟著不好受起來。只覺得高氏白髮人送黑髮人，著實叫人難過。

  又哭了一場的高氏，擦了擦眼淚，默默忙活起來。

  誰都沒有心思在這當口大吃大喝，高氏也只是簡單的燒了點兒能果腹的飯菜。三合面的饅頭，蒸鹹魚，再一碗蜆子肉炒雞蛋，一碗蒸鹹菜絲。三好還好，五好的眼睛都亮了，她雖然悲傷，可到底還小，吃食很快就戰勝了悲傷。

  「外祖母，你不給我們分飯嗎？」

  見高氏並不拿了饅頭分食給他們，五好怯生生的發問，他們起早趕路的，早晨的飯並沒有吃，到了這個時辰，早就餓的不行了，看著桌上的飯菜，眼饞的很。

  「五好乖，不用分飯，你隨便吃，在外祖母這兒，吃飯管飽。」高氏嘆了一口氣，心裡越發的心疼起這兩個外孫女跟憎惡起劉家的人來。分飯這事兒也不算是奇聞，可一般都發生在災年，像是風調雨順的年景，鮮少有人家會這麼做。一是都是一家人，犯不著厚此薄彼；二是這樣的事兒傳出去，總是不好聽的，少不得會被人當笑話一樣講究。

  蘇丁山跟蘇語墨有些疑惑，他們家從來沒有這樣的事兒，加上他們是男人，對於這樣的事兒也不會關注，這會兒齊刷刷的盯著三好跟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