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誰家歡喜(二)
2024-05-19 07:42:12
作者: 薩琳娜
李貴的辦事效率很高,前後不過兩個時辰的當兒,他就將王綺芳交給他的差事辦完了。
「大少奶奶,簽了死契的奴婢和家丁,小的已經將她們分開安置在第二進的倒座里。其中,家丁共十三人,小的暫時把他們分作三班,每三人一班輪換著看守門戶。」李貴說道這一點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似乎在等待王綺芳的表態。
王綺芳聞言,滿意的點點頭,誇獎道:「嗯,做得好,我剛才都沒有想到,幸好你是個辦事周到的。對了,既然安排的人看守院落,那不能手無寸鐵呀。唔,我記得雷霆那裡好像有幾柄未開刃的腰刀,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過去,你分發給那些值班的家丁。這腰刀雖然沒有開刃,但也比空著手強呀。」
「是,小的明白。」李貴見大少奶奶對他的辦事能力很讚許,心裡暗喜,繼續回稟道:「簽了活契的僕婦一共二十九人,其中十八人想留在府上,剩下的十一人說是放心不下家裡,想回去看看。不過他們都表示,自己只是臨時回家一趟,並不是就此不在咱們這兒幹活了,所以,這月錢他們都不想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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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綺芳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李貴合上手上的花名冊,有些遲疑的問道:「只是,今天下午坊門前就來了士兵把守,許進不許出,這些人若是離開,恐怕也沒有這麼容易呀。」
王綺芳挑了挑眉梢,問道:「這個問題你給那些要離開的人說過嗎?他們都是怎麼表示的?」
李貴眉間的結節更大,不解的搖搖頭,道:「小的說了,但那些人都哭著喊著說,不管坊外發生了什麼,他們都要回家看看,還說平康坊是富貴坊,形勢都這般緊急,他們都住在貧民區,如今那裡還不定怎麼個亂法呢,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要走。」
王綺芳暗道,果然如此。說實話,起初她提出將府內的僕婦分流開來時,並沒有想太多,當她去書房寫完密信後才猛然想起,在她家的後院裡,那四個宮婢是明面上的釘子,但暗地裡呢?要知道前些日子王綺芳大張旗鼓的選了不少僕人進府,這其中就沒有對手摻進來的眼線?!
呵呵,如果說沒有,王綺芳自己都不信。
所以,讓沒有簽死契的僕婦自己選擇是走是留,沒準兒還真能炸出幾個釘子來呢。
這不,聽到李貴的好心勸阻,只要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去冒這個險,頂著風頭去跟把守的兵士講道理。
還有,普通人聽到主家主動給她們結工錢,哪個不是高高興興的接下來,誰又這麼傻把到手的銀子往外推。更何況外面的時局這麼亂,誰都無法預測接下來會發生神馬事,萬一自己離開後主家跑了呢,他們的工錢找誰要?!
聽了李貴的轉述,王綺芳心裡更加確定,這十一個人肯定都有問題。只是不知,他們都是誰派來的。
李貴見王綺芳滿臉沉思的模樣,硬將嘴裡的話咽了回去。
正巧被王綺芳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追問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是這樣,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將我屋裡的以及幾位嬤嬤都遷到了主院,只是小的並沒有找到孫嬤嬤,問了伺候她的小丫頭才知道,說是孫嬤嬤出城去看望一位故友了,要三四天才能回來,您看——」
說實話,李貴很為孫嬤嬤擔心,京城發生了政變,四門緊閉,京郊也好不到哪裡去。聽外頭的人傳言,三公主的一萬娘子軍已經集結在城外,分別駐紮在京郊的幾個村子上,另外,還有十六禁衛軍也在大規模的調防,京城外面兵來兵往、摩擦不斷,早就亂成了一鍋粥,那些住在村子裡的百姓也都慌忙攜家帶口的外出逃命了。
孫嬤嬤這是去訪友,還不定遇到什麼事呢,若是遇到三公主的娘子軍倒還罷了,可若是遇到什麼兵痞子或者叛軍,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呀。
王綺芳也想到了這些,她眼中閃過一抹憂色,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我知道,孫嬤嬤之前跟我請過假,只是我這兩天的事情太忙,就把她給忘了。唉,這會兒京城的城門全部關閉,孫嬤嬤就是想回來也進不了城呀。」
早知道會這樣,王綺芳說什麼也不會同意孫嬤嬤一個人出門訪友,好歹也給她安排兩個護衛隨身保護。
「大少奶奶也不必太多擔憂,孫嬤嬤向來仁善,菩薩也定會保佑她平安。」李貴見王綺芳一副擔憂且後悔的模樣,忙勸慰著。
王綺芳點點頭,「但願吧。對了,今天可有人來拜訪?」
李貴垂下眼皮想了想,道:「沒有。不過方才小的進正院的時候,正巧遇到東跨院的四個宮女,她們說有急事出門,小的想著您的吩咐,隨便問了兩句,便讓她們出去了。」心裡卻忍不住鬆了口氣,這四位姑奶奶可算是走了,府里住著這麼幾個人,他看著都彆扭。
「嗯,只管讓她們去,」王綺芳聽到這個消息並不驚訝,本來嘛,整件事都是她一手策劃的,如今出了結果,只能證明她的計策成功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李貴想了想,決定還是把這件事說出來,「今天早上的時候,後院那五六個孩子也出門了,打頭的五斤說,是小少爺讓他們出去半點兒事,一會兒就回來。正巧他們出去的時候,看守坊門的禁衛軍還沒有到,所以並沒有引起什麼衝突。不過,小的剛才去後院問了問,他們至今都還沒有回來。」
「五斤他們幾個?還說是小新哥兒讓他們出去的?」王綺芳聞言,眉頭皺了起來,忍不住暗自擔心:不對,五斤在說謊,從昨天起,小新哥兒就一直被她留在正房,連院子都沒有出去過,怎麼會吩咐五斤做事?可是他為什麼撒謊?經過這些年的相處,王綺芳絕對相信五斤他們對自己的忠心,也確定他們不會做傷害她們母子的事,但今天他為何寧肯說謊也要跑出去?!
想溜出去玩玩兒?
更不可能,五斤原本就是個早熟的孩子,又被雷霆他們悉心調教了三四年,早就變得異常穩重成熟,雖然年紀才不過十五六歲,但做事情來比成年人還要有分寸,斷不會在這種緊張的形勢下跑出去玩鬧。
「嗯,當時他是這麼說的,小的原本以為他們只是出去轉轉一會兒就回來,也就沒有及時向您回稟,結果……都是小的疏忽了,要不,小的帶兩個人悄悄去打探下他們的消息?」
李貴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沒想到不過半天的功夫,京城的形勢會變得如此緊張,一想到五斤他們幾個十幾歲的孩子被攔在外面,街上又兵荒馬亂的,隨時都有可能遇到危險,他多少有些愧疚和不安。
王綺芳沉思了片刻,搖搖頭,道:「不用了,五斤向來機警,他們又是在京城長大的,對這裡的三教九流都非常熟悉,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再說了,現在外面這麼緊張,你想出去也出不去,即使出去了也很難再進來。罷了,你還是先看好家裡吧,五斤他們,我再想其他辦法。」
李貴忙答應一聲,又向王綺芳匯報了些瑣碎的小事,見王綺芳沒有什麼吩咐的,這才恭敬的退了出來。
「娘,是不是外頭出大事了?」
元娘端著個托盤,慢慢的從外面走進來,小心的將瓷盅捧給王綺芳,擔心的問道。
「嗯,昨夜太子逼宮了,京城現在被太子系的人馬控制了起來。」若是按照王綺芳以往的想法,在她知道京城政變的那一刻,她就會把孩子們都藏到空間裡,讓小怪守護著,決不讓孩子們受半點兒傷害。
但是,自從上次被楊大奶奶點醒後,王綺芳也意識到,有些時候,也不能把孩子們保護得過了頭,讓他們沒有任何危機感,這對他們的成長並不好。
另外還有一點,王綺芳也在努力適應著沒有空間的日子。如果一遇到事就藏到空間裡,她也好,孩子們也罷,永遠都得不到教訓和成長。
有些時候,讓孩子們適當的接觸下外面的世界,也不是一件壞事。
所以,王綺芳並沒有故意隱瞞,反而一五一十的把這兩天的事情簡單的給元娘說了說,並謹慎的提醒女兒,京里接下來可能還會更亂,外頭的那些兵勇也有可能會闖到家裡……
最後王綺芳誠懇的跟她商量,「你爹要忙著俠客盟的事,家裡只有咱們母子四個,母親還要處理家務,弟弟和妹妹還小,元娘可不可以幫母親好好看著他們?」
「嗯,當然可以。母親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著弟弟妹妹,不讓他們亂跑,更不讓別人傷害他們。」
自從回到京城後,元娘就一直跟著孫嬤嬤學規矩,已經許久沒有跟弟弟妹妹單獨呆在一塊了。更不用說照顧他們、保護他們。說實話,元娘是個有長姐情懷的人,很想看護幼小的弟妹。如今好容易再次得到這樣的機會,她心裡別提多興奮了。
再加上,元娘也總想著幫母親分擔些什麼,現在總算能幫上一點兒忙,這對於她來說,也是不小的鼓勵呢。
「好,娘就知道小丫是個懂事的乖孩子,快去吧,看看小新哥兒他們在做什麼。」
王綺芳滿意的拍拍小丫的頭,笑著衝著裡間兒點了點頭,讓小丫進去跟弟弟妹妹玩兒。
目送小丫離去,王綺芳見四下里沒人,便來到東間的淨房,把小乖放了出來,簡單的跟它說了說目前的形勢,最後懇求道:「元娘他們三個的安全我就拜託你了。」
小乖撇撇嘴,暗自腹誹道:哼,我就知道是這樣,有事才想起我,沒事就把我一個獸丟在空間裡。不過,埋怨歸埋怨,小乖還是分得清主次,他拽拽的點點頭,「沒問題,有我在,別說一個人,就是一隻蒼蠅也甭想接近三個孩子。」
王綺芳訕訕的笑了笑,補充道:「小新哥兒他們身邊有下人,你、你不能讓人看到,要暗中保護。」
小乖瞪大眼睛,似有不滿,過了一會兒才有氣無力的應道:「好吧,我會藏好不被人發現。」真是的,還以為又可以跟孩子們好好玩玩兒呢,沒想到卻不能現身,嘁,不能露面,它還玩兒個P呀。
又跟小乖說了不少好話,王綺芳這才擺平了這隻彆扭的龍子。
經過王綺芳的一番安排,和李貴的堅決執行,整個李家頓時安靜了許多,下人們都規規矩矩的呆在二門以內,門房也只留了個俠客高徒看守,大門緊閉,如果不走進來查看,外面的人很可能當李家是座空宅。
李家安靜了,京城卻更加熱鬧了。
李靖天預料的沒錯,太子剛剛接管了京城的防務,便開始進行大清洗,政變的第三天一大早,全副武裝的兵士們便開始行動起來,如狼似虎的衝進坊間抄家、抓人:鄭家,依附鄭家的崔家,還有其他幾個死忠的福王黨都被一網打盡,不分老幼、不分男女,一律被繩子幾個捆成一串兒,關押起來。
當然,家主、成年的男丁,以及反抗者,都被當場誅殺。
被抄家的那幾戶家門附近,血流了一地,哭聲震天。
政敵被殺死了,福王也被打落懸崖難逃一死,太子很滿意。但唯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一向中立的三公主竟然不見了,接著又傳來消息,說是三公主集結了上萬的娘子軍趕赴京城,準備秦王救駕。另外,鄭家的老狐狸也不見了,就在他發動政變的前一天離開了京城,而這個重要的消息,他安插在鄭家的眼線竟然不知道。
沒能找到兩個重要的人物,讓太子總覺得不對勁,但現在他已經殺進了皇宮,絕無退路,只能悶頭走下去。
呼~~鄭家殺光了,靜薇那個小賤人也被追殺得落荒而逃,一個人連孩子都不顧的逃出了公主府,想必很快就會被抓住,至於其他的小嘍囉們也都清理乾淨了,禁衛軍和駐京的幾個大營也都落在他的手裡,大事已經成了一大半,接下來就是『請』父皇禪位了。
「混蛋!真是個無君無父的混蛋!」
九公主氣得在公主府里只轉悠,從昨天夜裡開始,她的府門前就圍了大批的千牛衛,將她軟禁在了府里,任憑她怎麼叫罵、怒吼,甚至拿出今上賜給她的烏金馬鞭,守門的副將也不肯放行。
這一刻,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早知道三姐姐說的對,她就不該只顧著和皇兄賭氣,而應該跟著三姐姐一起撤離京城。現在好了,堂堂九公主成了階下囚,生死都掌控在別人手裡,這、這讓她如何不驚慌、不失控?
「九兒,你別罵了,還是想想咱們該怎麼辦吧?!」
九駙馬眼底閃過一抹異彩,陪著笑臉湊到九公主身邊,細聲細語的問道。
「怎麼辦?我怎麼知道?現在那個兔崽子抓住了皇兄,估計正想辦法逼皇兄禪位呢。我跟他的關係又不怎麼樣,真若是等他當上皇帝,哼,我和你都沒有好日子過。」九公主一說起這件事就鬱悶,她明明和太子關係並不好,怎麼還會落得個太子黨的名聲。
想到這裡,九公主忽然回過頭,直勾勾的盯著九駙馬,灼灼的目光就像探照燈,一寸寸的審視著自己的丈夫。
「怎、怎麼了,公主,難道我、我哪裡不妥?」被人這麼死死的盯著,饒是九駙馬心裡有準備,也還是被嚇得驚出了一身冷汗,結結巴巴的問道。
「你告訴我,文淵社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姓楊的,你的同窗,他又是誰的人?」九公主想到了某種可能,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向九駙馬逼近兩步,沉聲問道:「他是鄭家的人,對不對?哦,不,應該說他是靜薇那個死丫頭的人,對不對?」
九駙馬瞳孔猛地一緊,但還是忍著沒有說話。
九公主圍著屋子亂走了兩圈,最後又折回來,幾乎趴到九駙馬的臉上,咬著牙問道:「或者說,你原本就是鄭家的人,嗯?」
九駙馬愣住了,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半眯起來,沉思了許久,最後終於笑了開來,臉上也沒有了那種謙卑,而是帶著些許狂狷,點頭道:「九兒果然聰穎過人,沒錯,為夫確實是鄭家的人,文淵社也一直暗地裡幫鄭家拉攏人才。」
「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我討厭鄭家,討厭鄭貴妃,你還跟他們混在一起?多久了?文淵社成立不過十年,難道你們已經勾搭了十年?」
九公主見九駙馬毫無愧色的承認了,恨得她揚起了馬鞭,真想一鞭子抽死這個沒用的東西。
「就是因為你,」九駙馬臉上充滿了怨毒,控訴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九公主手裡的馬鞭,自嘲的笑道:「想我也是大家的公子,如今卻活得如此窩囊,府里但凡是個有臉面的下人都敢給我臉色看。說得倒好聽,九駙馬,哈?駙馬?你九公主的附屬品!武九娘,告訴你,我不服!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