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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盡釋恩仇迎俠女

2024-04-25 18:36:17 作者: 梁羽生

  分清邪正叛師門

  話猶未了,只聽得「刷」的一聲,一柄匕首已是遙擲過來。風從龍在百忙中抓起馬鞍一擋,他的功力僅僅恢復兩三成,馬鞍雖然擊中匕首,卻未能將它打落。匕首余勢未衰,給馬鞍一碰,斜飛出去,「噗」的一下在他肩頭劃開了一道傷口,血流如注。這還幸虧是他得到那老婆婆的提醒,要不然匕首早已插入他的後腦了。

  只見在那土堆後面,亂草叢中,出現了三個漢子,其中兩個打扮成黑白無常的模樣,還有一個形狀更是古怪,發如亂草,滿面血污,明明是個男子,卻穿著女人的衣裳,那件衣裳又是給撕破了的,露出個黑茸茸的胸膛。

  

  原來這兩個扮作黑白無常的漢子,正是昨晚在歸德堡給耿秀鳳當內應的那對朱家兄弟。那個滿面血污的漢子,則是和他們一夥的扮作「女鬼」的那個人。

  昨晚一場激戰,「女鬼」給歸古愚的大力鷹爪功抓傷,傷得頗重。朱家兄弟也受了一點輕傷,還能跑路。他們背了受重傷的同伴先逃出歸德堡,未能與耿秀鳳會合。本來他們是準備到一個相熟的人家養傷的,半路跑不動了,而受重傷這個「女鬼」又必須急救,故而只好在這山上躲藏起來,藏匿之處,恰恰就是葉慕華剛才審問風從龍的附近。

  他們起初是因為不知道葉慕華與宇文雄的底細,一時不敢露面。後來雖然知道他們是俠義道,但聽他們正在審問風從龍,事關機密。而江湖上的避忌之一,就是不可偷聽別人的秘密,他們一來是為了避嫌,二來是不想打擾葉慕華的審問。因此決定暫不露面,待他們的審問告一段落之後再說。不料剛終結之時,那老婆婆又來了。朱家兄弟識得這老婆婆的厲害,更加不敢露面了。

  待到宇文雄與葉慕華聯手,和那老婆婆打成平手之後,朱家兄弟才鬆了口氣,老婆婆是在半路上截住葉慕華激戰的,離他們藏匿之處有十數丈之遙,他們屏息呼吸,老婆婆的全副精神用於對付敵人,一直沒有發現他們,直到那「女鬼」擲出匕首之時,老婆婆方始發覺。

  朱家兄弟從剛才聽到的「審問」中,已知風從龍的鷹爪身份,而且不是普通的鷹爪,倘若給他逃跑,禍害不小,在這關鍵的時刻,朱家兄弟再也顧不得本身的危險,雙雙躍出土堆,便向風從龍撲去。扮作「女鬼」的那個漢子,擅長暗器,因受傷太重,敷了金創藥之後剛剛止了血,卻還不能走動。他飛出一柄匕首,用盡了氣力,此時又暈倒在那土堆後面了。

  那匹「一丈青」受了驚嚇,跑了開去,說時遲,那時快,朱家兄弟已是雙雙撲到,各使用一對佛手拐,一左一右,夾攻風從龍。

  若是平時朱家兄弟絕對不是風從龍的對手,但此際風從龍的功力僅恢復了兩三成,朱家兄弟雖然也受了一點輕傷,但兩人聯手,卻是勝過他了。

  風從龍的大力鷹爪功使不出來,只能用馬鞍遮攔格擋,不過數招,險象環生,眼看就要斃在朱家兄弟的拐下。

  那老婆婆「哼」了一聲,喝道:「有我在此,誰敢動風從龍的半根毫髮,我就要他的性命!」話猶未了,只聽得「噗」的一聲,風從龍的馬鞍給朱老大的佛手拐打碎,朱老二手起拐落,就向他的天靈蓋敲下來。

  風從龍嚇得魂飛魄散,沒命叫道:「歐陽大娘快來救我!」就在朱老二的佛手拐將落未落之際,驀地里一枚暗器閃電般的射來,卻原是那老婆婆飛出一枚指環,正中朱老二的「愈氣穴」,朱老二的佛手拐未打著風從龍,自己先跌倒了。

  葉慕華的母親複姓歐陽,娘家原是住在終南山的。葉慕華聽得風從龍的口中叫出「歐陽大娘」的名字,忽然想起了此地正是終南山,不禁心裡一驚,想道:「難道,難道這妖婦竟是我外婆家裡的長輩?」

  那老婆婆十指套著指環,已打出四枚,還有六枚。葉慕華心念未已,那老婆婆一彈指,「錚」的又發出一枚。

  葉慕華不顧一切,劍掌兼施,向那老婆婆猛攻,宇文雄也改用追風劍法,配合葉慕華的攻擊,他們兩人擺不脫那老婆婆,那老婆婆在他們的聯手猛攻之下,也抽不出身子去助風從龍。

  朱老大功力較高,距離又遠,那枚指環打著他的麻穴,力道不足,他晃了兩晃,未曾跌倒。

  老婆婆應付了他們一輪猛攻,緩過口氣,「錚」的又發出一枚指環。但恰好在她發射暗器之時,宇文雄的劍招刺到她的前面,她略一分神解招,暗器的準頭稍偏,這一枚指環擦著朱老大的肩頭飛過,沒打中他的穴道。

  但朱老大給她的第一枚指環打中麻穴,雖然沒有跌倒,一條手臂已是不聽使喚,氣力也弱了一半,風從龍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已是將他迫得拐法大亂。

  老婆婆正想再發指環,就在此時,忽聽得馬鈴聲響,一個紅衣少女騎著一匹棗紅馬飛快地跑上山來。這紅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耿秀鳳,她騎的那匹棗紅馬卻是宇文雄留在山下的那匹坐騎。

  那老婆婆打向朱老大的第三枚指環發出,耿秀鳳的快馬及時趕到,馬鞭一揮,卷著了朱老大。她使的是股巧勁,輕輕一拉,將朱老大拉過一邊,恰巧避過了那枚指環。耿秀鳳因為這是師父所發的暗器,所以不敢將它打落。

  耿秀鳳拉開了朱老大,跳下馬來,連忙叫道:「師父手下留情,他們是和弟子結盟的朱家兄弟,是自己人。」

  朱老大也連忙叫道:「這廝是朝廷鷹爪。耿女俠,你趕快把他料理了再說!」他們都在搶著說話,耿秀鳳代朱家兄弟求情,朱家兄弟則在催她殺風從龍,變成了各說各的。待到朱老大聽清楚了耿秀鳳叫那老婆婆做「師父」,方始大吃一驚。

  耿秀鳳剛剛來到,一時間還弄不清楚目前的這個局面是怎麼回事。聽得風從龍是個朝廷鷹爪,也不覺吃了一驚。正要去對付他,那老婆婆已在喝道:「秀鳳,住手!這個姓風的是我所要保護的人,任何人不許傷他一根毫髮!」

  師命不敢不遵,耿秀鳳只好住手。風從龍在他們說話的時間,已經追上了那匹「一丈青」,他生怕有甚變卦,急急忙忙跨上馬背,便自跑下山去了。

  葉慕華大叫道:「耿姑娘,這姓風的是葉屠戶的護院,葉屠戶是陷害你爹爹的人。你怎可將他放了?放走了他,禍患不小,快快去追,還來得及!」

  那老婆婆也在同時叫道:「秀鳳,過來!這姓葉的是你的仇人。你過來,我讓你親手殺他!」要知那老婆婆對付他們二人聯手,剛好是半斤八兩。此時耿秀鳳若然來殺葉慕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那老婆婆是想要她徒弟助她取勝。

  耿秀鳳茫然不知所措。師父為何與葉慕華交手?又為何要保護那個被朱家兄弟指為「朝廷鷹爪」的風從龍?她都是全不知情。同樣那老婆婆也不知道她的徒弟與葉慕華之間的曲折。

  在風從龍剛剛騎上「一丈青」的時候,耿秀鳳若然立即去追,兩匹坐騎腳力差不多,風從龍氣力未曾完全恢復,耿秀鳳是可以追得上他的。此時風從龍已經去得遠了。而且在師父的嚴命之下,葉慕華也知道她是不會聽自己的話了。

  葉慕華嘆了口氣,一面抵敵那老婆婆,一面叫道:「耿姑娘,一誤不能再誤。我不是你的仇人,你我之間的誤會完全是葉屠戶陷害的。不信,你問朱家兄弟!你我即使不是同一路的人,也不應該是仇敵!」在葉慕華說話的同時,那老婆婆則在連聲催促:「鳳兒,還不過來!」

  朱老大說道:「耿寨主,這位葉少俠說的都是實情。我剛才親耳聽得那姓風的鷹爪向他招供的。」於是一五一十的將他無意中偷聽得知的真相,向耿秀鳳和盤托出。

  葉慕華、宇文雄拼命搶攻,使得那老婆婆無法騰出手偷發暗器。老婆婆怒道:「鳳姑,你怎麼啦?你不聽為師的話,難道是想背叛師門麼?不錯,那姓風的是給朝廷當差,但這又有什麼礙得著你了?你的爹爹還做到朝廷的總兵呢!他們編造這姓風的口供,是假是真,還不知道。即使是真,你的仇人也只是葉總督。葉總督手下多少當差的人,難道你都要殺個一乾二淨麼?報仇是一回事,但你可犯不著和朝廷作對的賊人混在一起。」

  耿秀鳳對師父的話置若罔聞,卻用心地聽朱老大說明了真相。她知道朱家兄弟是絕對不會欺騙她的。

  不錯,在耿秀鳳的初意,是只想為父親報仇,還沒想到要反叛朝廷的。但當她在綠林中經過了一些時日之後,她已漸漸明白,這個「朝廷」是庇護一切像她仇人葉屠戶之類的壞官的,她也漸漸知道了更多的「官迫民反」的事情。即使她還沒有決心反叛朝廷,但她也預感得到,她這一生是絕不會恢復「官家小姐」的身份,勢將是走上和「朝廷」作對的路了。

  此際,她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這個姓葉的少年非但不是她的仇人,反而是她的恩人,她還焉能違背良心,聽從師命,恩將仇報,助紂為虐?

  葉慕華叫道:「這姓風的不是一個普通的公差,他是專門為朝廷殺害江湖義士的鷹爪,他也是葉屠戶倚為靠山的護院。」其實,不用他說,耿秀鳳在聽完了朱老大的說話之後,也早已明白了。

  耿秀鳳又是傷心,又是惶惑。這次她本來是到終南山來拜見師父的,卻想不到師父竟是和她的仇人有關連的人。她要庇護葉屠戶的「護院」,還要自己去殺於己有恩的葉慕華。耿秀鳳弄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有一點她是明白的:她絕對不會這樣做。任憑師父怎樣處罰她,她也不會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的。

  耿秀鳳含著眼淚,說道:「師父,你只當沒有這個徒弟吧!」正要跨上那匹棗紅馬,忽地一眼瞥見暈在土堆後的那個昨晚扮作「女鬼」漢子。耿秀鳳解開了朱老二的穴道,又給了朱老大一包藥,說道:「這匹馬留給你們。你們救醒五哥,也趕快走吧。」她自己可是片刻也不想再留了,交代了這幾句話,便即掩著淚痕,獨個兒下山去了。

  那老婆婆怒道:「好呀,你羽毛豐滿要飛了麼?看你可飛得出我的掌心?且待我收拾了這兩個小賊,再抓你回來算帳!」

  葉慕華怎能讓她脫身,劍中夾掌,越攻越緊。那老婆婆說了大話之後,氣力卻似越發不加,她本來是把那綢帶使得夭矯如龍的,此時也漸漸緩慢起來。

  激戰中只聽得「嗤、嗤」兩聲,葉慕華與宇文雄雙劍交叉削過,把那條綢帶削為三截。剩在老婆婆手中的只是短短的一段。

  老婆婆索性不用任何武器,把綢帶一拋,雙手一搓,驀地發出一聲長嘯。霎時間只見她掌心儼若塗脂,變得血紅。

  葉慕葉心中一凜,雖然不知道她要使出什麼殺手,卻也知道這是一門邪派功夫,連忙叫道:「宇文兄,小心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老婆婆掌挾勁風,已是雙掌一齊劈出。她那掌風竟然是熱呼呼的,觸人如燙!

  說也奇怪,她剛才還似氣力不支的樣子,突然間掌力卻似浪涌波翻。葉慕華搶在宇文雄前面接招,青鋼劍被老婆婆的掌力盪開,葉慕華只得使出般若掌力,硬接那老婆婆一掌。

  葉慕華曾用般若掌力與她對過三掌,雖然給她破解,但也是彼此無傷而已,葉慕華並不怎樣吃虧,而那老婆婆也似乎對他的專傷奇經八脈的般若掌有些顧忌,所以葉慕華才敢大膽使用。

  不料,這一次卻是大大不同。雙掌相交之下,葉慕華的掌心竟似給一塊燒紅的鐵塊烙過似的,火辣辣作痛。頓時間只覺氣血翻湧,五臟六腑,都好似要翻轉過來。

  原來這老婆婆用的是「雷神掌」的邪派功夫。她丈夫的「雷神掌」是武林一絕,不過她這「雷神掌」是跟她丈夫練的,火候尚還未到,不能說用就用,而每次使用,又頗傷元氣。她是因為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速勝,所以直到現在才決意使用的。

  葉慕華身不由己地退了幾步,老婆婆哈哈笑道:「你知道我的厲害了麼,看在你母親的分上,你母親雖然得罪了我,究竟也還是歐陽家的人,你跪下來磕頭吧,我不殺你!」

  宇文雄防她傷害葉慕華,以「大須彌劍式」擋在他的身前,替他防護。宇文雄的本領不及葉慕華,但大須彌劍式卻是最上乘的護身劍法。老婆婆急切間破他不得,冷笑說道:「好,你這小子要逞英雄是不是?我就先要了你這條小命!」

  葉慕華喘過口氣,說道:「宇文兄,你的事情緊要,你還是趕快走吧!」接著又向那老婆婆說道:「歐陽大娘,我不知道你是我外婆家的什麼人,但你既然恨我母親,意欲如何,由我替娘承當便是!想我磕頭,卻是不成!事有是非,理有曲直,今日之事,無論如何,是你不該。」葉慕華說話不卑不亢,他的所謂「承當」,即是仍要與那老婆婆拼個死活,管她是否親戚長輩,敵我之間,決不肯向敵求饒。不過,他在稱呼上則客氣了一些,不罵她「妖婆」,改口叫她「歐陽大娘」了。

  歐陽大娘怒道:「好呀,你這小子知道了我是誰,居然還是這樣目無尊長!你們這兩個小賊,我一個也不饒了!」

  葉慕華想要搶到前面與歐陽大娘對敵,叫宇文雄速走。宇文雄哪裡肯依?大須彌劍式使得越發越密,一幢劍光,擋在葉慕華前面,也擋住了歐陽大娘的撲擊!

  歐陽大娘因為使那「雷神掌」的功夫頗耗元氣,需要有點時間運氣調神,不能連續使用。此時她已經做好準備功夫,雙掌又變得血紅。盛怒之下,舉起手來,便要取宇文雄的性命!宇文雄劍法高明,內功的造詣則不如葉慕華,若是真要硬接對方的「雷神掌」,不死亦必重傷。

  葉慕華又驚又急,正要不顧一切,把宇文雄拉開,自己衝上前去。就在此時,忽聽得朱家兄弟驚喜交集的聲音叫道:「仲幫主,你老人家快來!」

  歐陽大娘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此時亦已察覺有人來到,吃了一驚,心道:「怎的這麼巧,碰上了這個老叫化?」一驚之下,真氣未能凝聚,雙掌也將落未落。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個衣裳襤褸,背負討米袋的老叫化已經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宇文雄認得這老叫化不是別人,正是與他師門的淵源極深的丐幫幫主仲長統。

  仲長統打了個哈哈,說道:「老叫化生平最好多管閒事,歐陽大娘,你欺侮這兩個小輩,為甚來由?」

  宇文雄叫道:「她助朝廷鷹爪,要殺我們。」

  歐陽大娘冷冷說道:「你知這姓葉的小子是什麼人?他是我們家的小輩,我自管教我家的小輩,你是外人插什麼手?你可以帶江海天的徒弟走開。」歐陽大娘避重就輕,撇開助鷹爪的事,卻說成了是她家的私事。

  仲長統早已聽得她剛才罵葉慕華的那些說話,知道她是什麼人了。當下冷笑道:「你不是早已不認這門親戚了麼?嘿,嘿!老叫化是公事也管,私事也管。有我在此,就是不許你動手!」

  歐陽大娘怒道:「仲長統,你只合去管你的一幫臭化子,我們歐陽家的事你也配伸手來管麼?」歐陽大娘一家人稱霸武林,橫蠻已慣,她雖然明知仲長統是丐幫幫主,武功只有在她之上,決不會在她之下,但卻是咽不下這口氣。

  仲長統冷笑道:「好,你要動手,我老叫化奉陪!欺侮小孩子有甚威風?」一手將宇文雄拉開,只用一隻左手,漫不經意的向前拍出,便接了歐陽大娘自恃為看家本領的「雷神掌」。

  雙掌未曾碰上,已是發出郁雷也似的炸聲。只見在掌風激盪之中,歐陽大娘的面色「刷」的一下子變得死灰似的蒼白,身形恍似風中之燭,搖搖晃晃的接連退出了七八步,這才「哇」的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不過,總算還能穩住身形,沒有跌倒。

  原來仲長統練「混元一炁功」早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內力的雄渾,遠在歐陽大娘之上。仲長統只以劈空掌力將她震退,已算是手下留情。

  仲長統淡淡說道:「你的雷神掌還未夠火候,回去跟你的當家的再練吧。」

  歐陽大娘嘶聲叫道:「好呀,我與你這老叫化的冤讎是結定的了。我輸給你,我們歐陽家的雷神掌可還沒輸給你。你約下個日期吧,我一定會叫我的丈夫赴約。」歐陽大娘大敗虧輸,只好搬出丈夫來作護符,要回一點面子。

  仲長統笑道:「老叫化行蹤無定,哪有工夫與你訂什麼約會。我知道你的當家的下山去了,還未回來。待我下次經過終南山,一定登門向他請教就是!」

  歐陽大娘不覺又是心頭一震,暗自想道:「這老叫化消息好靈通,我丈夫不在家他也知道了。」歐陽大娘恃著丈夫的名頭,敢說幾句硬話,此時被人知道了底細,便再也硬不起來,交代了幾句門面話,垂頭喪氣的連忙就走。

  宇文雄上前拜謝,葉慕華也過來見過了仲長統。仲長統笑道:「幸虧歐陽伯和不在終南山,要不然你們今日的苦頭恐怕要吃得更大了。不過,你們兩人和這妖婦打成平手,也算是十分難得了。你爹爹是葉沖霄吧?你爹爹的內功心法傳了給你沒有?」後面兩句話是單獨向葉慕華說的。

  葉慕華不解仲長統何以初次和他見面,立即便考問他的功夫,當下說道:「晚輩資質魯鈍,家父雖有傳授,晚輩領會的卻是不多。」

  仲長統道:「不必客氣。你照你家傳的內功心法,凝聚真氣,護著心神。你受了一點點內傷,待我來替你驅散雷神掌的熱毒。」

  仲長統掌貼他的背心,替他推血過宮,掌力所到之處,葉慕華只覺遍體清涼,有說不出的舒服。不過片刻,只見葉慕華頭頂發出熱騰騰的白氣,體內熱毒都已隨著汗水蒸發。仲長統贊道:「你小小年紀,內功造詣倒是很不錯呀。二十年前,你爹爹和你一般年紀的時候,還沒有你這樣功力。」

  葉慕華道:「這麼說來,仲幫主和家父母是早已熟識的了?」

  仲長統哈哈笑道:「豈止熟識,當年你父母的婚姻,還是我老叫化替他們撮合的呢。」

  葉慕華道:「歐陽大娘是我外婆家的什麼人?仲幫主剛才說的那個歐陽伯和又是什麼人?」

  仲長統道:「哦,原來你母親從未對你說過娘家的事情。你外公一家共是三兄弟,就是住在這終南山的。你外公居中,名叫歐陽仲和。歐陽伯和是哥哥。還有一個弟弟歐陽季和。你外公外婆大約在你誕生不久就去世了。歐陽季和不久也遁跡海外,不知所終。如今你的外公一家,就只剩下長房歐陽伯和,夫妻父子三人。剛才和你交手的那個歐陽大娘,就是他的妻子,也就是你母親的大嬸。他們和你的父母一向不和,早已斷絕了親戚關係的。這其中緣故,我慢慢和你再說。」

  原來歐陽一家,乃是武林中一霸,當年三兄弟都有魔頭之稱。歐陽伯和與朝廷早有勾結,當年且曾逼迫過侄女歐陽婉嫁與清廷第一高手文廷璧的侄兒文道莊的(事詳《冰河洗劍錄》),歐陽婉得江海天和她一個師兄之助,在文家迎親之日,重傷了新郎文道莊,從此與家庭決裂。

  其後經過許多曲折,歐陽婉變成了葉沖霄的妻子。這門親事,她娘家最初是贊同的。因為葉沖霄是一個小王國的大王子,有繼承王位之望,不料後來葉沖霄放棄王位,讓給弟弟。他們又不願投順清廷,對歐陽一家的為非作歹之事也是從不附和。歐陽伯和大失所望,痛恨他們「沒有出息」,還連累了娘家,因此歐陽婉再度與家庭決裂。她的父母在歐陽伯和遷怒、責怪之下,鬱鬱而終。

  仲長統一時還不及細說原由,葉慕華此際也另有更緊要的事情,急待與宇文雄商量,既然明白了一點梗概,也就無暇追問了。

  此時朱家兄弟已經把同伴救活,過來與眾人相見。但他們也同樣無暇細說情由,他們和葉慕華焦慮著同一事情:風從龍已經跑了半個時辰,能不能追上他呢?倘若給風從龍先到小金川,與葉凌風通了消息,這禍患可就真是不堪設想了!

  仲長統道:「你說的那個姓風的可是年紀五十左右,一臉鬍鬚的漢子?」

  葉慕華道:「正是。你老人家認得他?」

  仲長統道:「我剛才上山的時候,他正騎著馬跑下來。我不認得他,卻認得他這匹坐騎。我知道他是河北萬家莊的人,所以才會騎著莊主的坐騎。萬家莊莊主萬平野是個臭名昭彰的惡霸,丐幫的弟子也曾受過他的欺壓,他的人跑到終南山來,一定不會幹出好事。嘿,嘿,我見了這匹坐騎就生氣,有理無理,我就先打了他一記劈空掌,準備把他打下馬來,再盤問他。」

  宇文雄喜道:「可把他揪住沒有?」

  仲長統道:「當時我不知他是誰,想留下個活口盤問,已生怕打死了他,因此只敢用到三分力道。只聽得這廝悶哼一聲,也不知受傷沒有。他那匹馬跑得很快,我追不上他只好算了。嗯,真是可惜,倘若我早知道他是朝廷的鷹爪,我那一掌就不會只用三分力道了。」

  朱老大笑道:「你老人家的三分掌力,等閒之輩也禁受不起,諒這風從龍多少也要受點傷吧?他若受傷,咱們追上他的機會倒是多一些了。」

  葉慕華忙道:「宇文兄,你趕快騎你的那匹赤龍駒去追,赤龍駒跑得比他的那匹『一丈青』更快。他雖然先跑了一個時辰,你今天追不上,明早也總可以追得上的。」

  宇文雄道:「咱們怎麼會合?」

  葉慕華道:「你每跑十里左右,就留一個記號給我,」這是葉慕華細心之處,倘若宇文雄在路上有什麼意外,有了記號,也便於追蹤。

  兩人約定了記號,宇文雄便即跨上赤龍駒飛馳而去。葉慕華這才有餘暇向仲長統解釋:那匹「一丈青」是他從萬家莊偷來,而又給風從龍搶走的。關於風從龍入川的陰謀,他也對仲長統說了。

  朱家兄弟說道:「萬家莊的人昨晚倒是有個護院到了歸德堡了。」

  仲長統道:「聽說歸德堡昨晚出了事,可是你們鬧的?你們的仇報了沒有?」

  朱家兄弟道:「是飛鳳山的耿秀鳳昨晚來攻打歸德堡,我們只是給她作個內應。那歸老賊打傷我們的五弟,舊仇未報,又添上了新仇了。」

  一行人邊走邊說,葉慕華這才知道朱家原來是歸古愚的佃戶,荒年交不出租,父母都給歸家迫死。朱家兄弟那時不過五六歲,和另外一些族人逃荒在外,後來投入丐幫,也做過劫富濟貧的俠盜。幾年前才以「外鄉人」的身份,重回歸德堡的。

  他們離開家鄉二十多年,當年的「鼻涕蟲」都已變成了身材魁偉的中年漢子了,更兼說的又是外地口音,歸古愚當然不會知道他們就是被自己迫死的佃戶的兒子。莫說歸古愚,甚至連他們的本村人都不認得他們了。

  他們假充是仰慕歸德堡興旺的外地難民,走難到此,來求蔭庇的。他們答應了歸家苛刻的條件,替歸家開墾荒地,地上的收成對分,所養的家畜十頭獻三頭,另外還要每年替歸家做兩個月沒工錢的苦工。

  他們之所以答應這些苛刻的條件,就是為了換得歸古愚的允許,准他們在歸德堡居住下來。他們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報仇。可是住下來之後,他們才知道報仇實是不易,歸家不但有四個本領高強的護院,歸古愚本身的武功,也遠在他們之上。他們在歸德堡住了幾年,始終都沒有找到報仇的機會。

  朱家兄弟有一個從前在綠林中結交的朋友,如今投入飛鳳山,在耿秀鳳手下當了一名頭目。這次耿秀鳳和歸德堡結了梁子,這人就替耿秀鳳拉攏了朱家兄弟,兩人訂下盟約,裡應外合,攻破歸德堡,殺掉歸古愚給朱家兄弟報仇。不料仇沒報成,朱家兄弟反而受了傷。

  葉慕華聽了朱家兄弟的故事,義憤填胸,勸慰他們道:「這些害人的土豪惡霸,將來義軍都要把他們剷除的。不過目前義軍是首先要對付清廷,一時無暇理會這些小丑。待我從四川回來之後,一定助你們一臂之力。」

  朱家兄弟謝了葉慕華,說道:「我們的私仇不勞葉大俠費心。我們準備去投奔耿寨主,相信耿寨主受了一次挫折,決不會就此罷休的。」

  仲長統道:「我早就聽說歐陽伯和夫婦收了一個總兵官的女兒做徒弟,卻原來就是你們的耿寨主。這兩年來在綠林中的後起之秀,你們的耿寨主也算得是一個了。但不知她是總兵的女兒,卻何以當上了強盜頭子?」

  葉慕華把其中的原因告訴了仲長統,但卻瞞過了他與耿秀鳳之間的情事。

  朱老大因為偷聽了他們剛才審問風從龍的那些話,是知道他們的情事的。說道:「葉大俠,多謝你昨晚全力相助,飛鳳山的兄弟受傷很多,大隊想必走得未遠,你就耽擱一兩天,和我我們一同去見見耿寨主如何?」

  仲長統最歡喜給年輕人做媒,他雖然不知葉、耿之間的情事,但聽了他和朱家兄弟的說話,也猜到了幾分,哈哈笑道:「對,耿秀鳳既然是你的朋友,你理該去看看她的。我本來要去探江海天的,如今改了主意,也去小金川了。有我替你照顧宇文雄,你可以放心。」

  葉慕華面上一紅,期期艾艾地說道:「不,不。我和你們的寨主已經見過了,我也沒有什麼特別事情要去找她。」

  朱老大道:「但你們可一直還沒機會說話呢。風從龍的口供,我剛才雖然告訴了耿寨主,但只怕還有遺漏。你不想和她親自說一說嗎?」朱老大特地「點」他一下,用意也是想撮合他們,讓葉慕華親自向她解釋,以便兩人言歸於好。

  仲長統不知就裡,笑道:「少年人就是臉皮薄,探訪一個朋友也用得著面紅?」

  說話之間,已到山下,忽見兩個少女騎著馬跑來,後面還跟有兩騎無人乘坐的駿馬。原來是耿秀鳳派她的兩個侍女帶了坐騎來接朱家兄弟的,宇文雄那一匹棗紅馬也帶來了。

  年紀較大的那侍女笑道:「葉公子也在這兒,這更好了。我們的小姐說,這匹棗紅馬她剛才以為是無主的坐騎,借用了一下。如今始知是葉公子的朋友的,特地叫我們帶來歸還原主。我們想省點功夫,不去找尋原主了,就請葉公子代你的朋友收下吧。還有,我們的小姐也托我們向葉公子道歉,昨晚多承大恩,無以為報,反而得罪了公子了,葉公子有什麼話要我們轉達小姐麼?」

  其實耿秀鳳只是要她交回馬匹,「道歉」的說話,卻是她擅自替她的小姐說的。她是耿秀鳳的貼身侍女,知道小姐的心事。

  葉慕華道:「有倒是有點小事,你們的小姐有件東西……」

  那侍女道:「怎麼樣?」葉慕華本來想把那根金釵托她交還,忽地又改了主意,說道:「你們小姐失落的東西恰好我撿著了,待我從川北回來,自當親到貴寨拜訪,原璧歸趙。就是這件事情,請你們轉告小姐。」他說得含含糊糊,好像那件東西他並沒有帶在身上,故而要以後才能歸還。這侍女是知道他接了耿秀鳳當作暗器的金釵的,笑了一笑,說道:「哦,有這麼巧的事情,我們小姐失落的東西,恰好你撿著了,既然如此,是該你親手交還才對。」

  朱老大道:「葉兄,你決意不和我們一同去了?」

  葉慕華道:「我與宇文雄有約,如今得回他這匹坐騎,我想馬上趕去會他。這件事緊要一些,飛鳳山以後再去,也還不遲。」

  仲長統道:「好,先公後私,你作的也對。你的馬快,那你就先走吧。老叫化隨後就來。多一個人,沿途也好接應。」

  於是葉慕華騎馬先走。這匹棗紅馬雖然比不上赤龍駒,也比不上「一丈青」,卻也是匹異常的駿馬。葉慕華和耿秀鳳雖沒機會交談,但心頭的結則已解開。此時他只剩下唯一的心事:宇文雄能不能追上風從龍呢?

  宇文雄是和葉慕華約好了,每走十里左右,就留下一個記號,倘若擒獲了風從龍,則再加一個十字。葉慕華一路前行,果然發現有宇文雄沿道途留下的記號,但卻沒發現十字。

  第一天葉慕華並不擔心。第二天可就有點心慌了。因為按照他的估計,赤龍駒跑得快,第二天是應該可以追得上風從龍那匹坐騎的,可是仍然沒有發現十字。「難道是風從龍躲了起來,宇文雄卻趕過前頭去了?」「又難道風從龍走的是另一條路?」

  若是第一種情況,那倒問題不大。宇文雄能夠趕在他的前頭先到小金川,任務便已達成,至多是遺憾未能殺掉風從龍而已。若是第二種情況,風從龍另抄捷徑,先到小金川,禍患可就大了。但入川的大路,這條「大路」還是鑿山貫通的,倘若另走其他小路,更是崎嶇難行。何況也沒聽說另有其他小路。

  葉慕華心裡想道:「風從龍也是急於入川報訊的。除非他真是受了重傷,否則決不會躲起來。」葉慕華雖然沒有發現十字,但沿途看見宇文雄留下的記號,知道他並無意外,雖是有點掛慮不知風從龍的行蹤,也還可以放心。

  到了第三天,他可就真是大大吃驚了。這一天走了三十里之後,便再也沒有發現宇文雄留下的記號。他又再走回頭來搜索,把附近的樹林都走個遍,仍然沒有發現宇文雄,也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記號突然中斷,那就是說明宇文雄在這一帶十里之內的地方出事了。偏偏這十里之內,都是荒山峻岭,連一家人家都沒有。葉慕華根本就無從查問!

  宇文雄怎的突然失蹤了呢?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宇文雄當日之事。

  這一日宇文雄正走到一處險峻的山路,忽聽得「呼」的一聲,一顆石子從山上打下來,恰恰打著了赤龍駒的前蹄。赤龍駒跑得飛快,從山上飛下的一顆小石子居然能夠恰恰打著它的前蹄,這人的暗器功夫端的是高明到極!

  赤龍駒不但恰好被打著前蹄,而且是正中關節。赤龍駒一聲大叫,前蹄屈地。去勢正急,突然煞住,饒是宇文雄武功不壞,騎術也相當高明,但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受此襲擊,赤龍駒突然倒下,他也禁不住給拋了起來,重重地摔了一個筋斗!

  宇文雄未曾爬起,只聽得山頭上有人哈哈笑道:「爹爹,你真是神機妙算,果然是他們報訊的人從這裡經過。哈哈,這小子我認得,他是江海天的二徒弟宇文雄!」

  宇文雄抬頭一看,只見山上出現了三個人,這三個人他全部認得,老的那個是楊鉦,小的那個是他的兒子楊芃,還有一個中年漢子,則是青城派的蒙永平。

  原來楊鉦父子在群雄大鬧天牢那晚僥倖逃了出來,楊鉦老奸巨猾,那晚他在天牢看見江海天師徒與尉遲炯夫婦已經會面,便知假葉凌風的事件一定要揭穿,於是黑夜逃出京城,趕回四川報訊。其時宮中也正在混戰。他們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也沒有膽量到宮中去聽取大內總管的指示了。

  蒙永平則是混入青城派的清廷奸細,也是奉命參加援川這一支義軍並與葉凌風直接聯絡的人。葉凌風派他出來打聽消息,與楊鉦父子遇上。

  楊鉦預料義軍方面一定有人入川報訊,於是在與蒙永平會合之後,便決定分頭行事。楊鉦因為自己的真面目在邙山之會已被揭破,不便直接到葉凌風所統領的那支義軍之中,與其輾轉使人去通知葉凌風,不如就由蒙永平原人回去稟報。而他們父子則準備在入川必經之路上,選擇一處險要的地方埋伏,截擊義軍方面入川報訊的人。楊鉦認為這樣雙管齊下,可以更保「安全」。免得義軍方面的使者有人漏網,萬一趕過了他的前頭,先到小金川。

  楊鉦父子比宇文雄先出京城三天,但因宇文雄馬快,恰好在楊鉦父子與蒙永平會合之後不久,他騎著赤龍駒從這路上經過了,其時蒙永平正帶領楊鉦父子選好一處地方埋伏尚未離開。

  且說楊鉦飛石打傷了赤龍駒,將宇文雄摔下馬背之後,他兒子告訴他宇文雄的身份。楊鉦不由得喜氣洋洋,哈哈笑道:「好,先捉江海天的徒弟,也好出一口氣。哈,這匹坐騎也很不錯,敢情就是江家的那匹赤龍駒吧?芃兒,你去拿那小子,為父的降伏那匹龍駒。哈哈,江海天的徒弟和坐騎都到了咱們的手裡,這仇也算報了一大半了。」

  江家的赤龍駒因為隨著主人的緣故,名馬俠士,相得益彰,在江湖上也是早已馳名的了。楊鉦曾兩次在江海天手下受挫敗,如今有機會可以搶得江家的名馬,既可以誇耀人前,又可以報兩番受挫之辱,還焉肯放過?至於宇文雄他根本就不放在眼內,宇文雄既被打落馬背,他也就不屑親自出手了。

  不過,他也有點害怕兒子打不過宇文雄,於是又加上一句道:「永平,你去助阿芃一臂之力!」

  楊芃笑道:「爹,你放心,這小子我還怕打不過他嗎?」

  由於楊鉦想獲得這匹名駒,用力道恰到好處,赤龍駒受了點輕傷,還能掙紮起來,繼續奔跑,不過一足微跛,膝部麻痹未過,跑得當然遠遠不如原來之快了。楊鉦施展輕功追逐赤龍駒,赤龍駒也似知道他的厲害,在山坡上東奔西竄,到處亂跑。

  宇文雄這一跤摔得很重,剛剛爬起,楊芃已經跑到,青竹杖一招「毒蛇出穴」,便向宇文雄胸部點去,獰笑說道:「好小子,看你這次還跑得掉?」

  眼看青竹杖就要點著,宇文雄腳步一歪,恰好避開。說時遲,那時快,佩劍已是倏的出鞘,反手一撩,撥開了楊芃的第二杖,宇文雄第一招用的是「天羅步法」,第二招用的是「大須彌劍式」。兩者互相配合,奧妙無窮,故而雖然在摔傷之後,也能與楊芃周旋,不至於被他的突襲擊倒。

  但宇文雄投入江海天門下雖有年多,得師父的「親炙」卻不到一個月,論起真實的本領,他比楊芃還略遜一籌。不過好在他這一年苦練大須彌劍式,在劍法和內力上則並不輸給楊芃。

  楊芃在片刻之間,急風暴雨般的連使了二三十招進手招數,宇文雄的劍光舞成一團,潑水不進,只聽得「叮噹」之聲不絕於耳,青竹杖上傷痕斑駁,插不進劍光圈內,楊芃心裡也不由得暗暗吃驚:「只是隔兩三個月,這小子的武功竟然精進如斯!」

  蒙永平趕到,道:「楊兄不必心急,看我破他!」身形一閃,撲入了宇文雄的劍光圈內,手使一柄虎頭鉤,便要把宇文雄的青鋼劍奪走。

  原來「天羅步法」源出青城派,後來經金世遺加以增添加進,傳給了江海天,又比原來的青城步法精妙了許多,但畢竟是源出青城,而宇文雄又練得不如蒙永平之純熟,故而在步法上反而給他克制了。

  虎頭鉤本來是長於對付刀劍之類的兵器的,蒙永平只道是撲進了他的劍圈內,只要使個「鎖」字訣,就可以把他的青鋼劍奪走,不料只聽得「嗤」的一聲,虎頭鉤上的月牙並沒有鎖著劍鋒,蒙永平的右臂卻給劍鋒劃開了一道傷口,他可以克制宇文雄的「天羅步法」,卻克制不了他的「大須彌劍式」。

  但楊芃也不閒著,蒙永平撲入劍光圈內之時,已是打破了宇文雄的防禦。楊芃一杖戳進,恰恰與宇文雄劍傷蒙永平的同一時候,他的青竹杖也戳中宇文雄。蒙永平受傷大怒,呼的一掌擊下。

  楊芃道:「留活口,別打死他。」

  蒙永平略略收了三兩分力道,這一掌仍是重重地打在宇文雄身上。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得有人喝道:「誰敢在此行兇?」正是:

  卻喜荒林逢大俠,不教賊子得逞凶。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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