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大結局

  兩個月之後，農曆新年剛過，顏家傳出顏老過世的消息。

  這位曾影響金陵半生之久的老人，壽終正寢。

  老人靈前，顏克誠跪了三天三夜，內心的悲痛大多壓制著，父親面前，他記得教導，更是不能哭，男人不言悲痛，卻在一夜間白了華發。

  顏老去世的訃告發出來的時候，白素心正在國外，她連夜趕來，卻已經是老人去世之後的第三日。

  靈堂外，麗蓉看著白素心，彼時女人的聲音已經哭啞了，麗蓉低聲道：「克誠三天沒吃東西了，你多少幫我勸勸。」

  她不是那種無知的婦人，日久見人心，她看得出來，顏克誠已把白素心視作了妹妹，那白素心的話，他總該會聽進一些。

  

  白素心點了點頭，走了進去，面對著室中心的棺槨，她久久呆立，接著在顏克誠的身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老人在睡夢中離去，走的十分安詳，他生前已經罹患阿爾茲海默症，連親近的人都已經不認識了，白素心曾試著和老人說過話，卻始終沒有機會叫他一聲爸爸。

  「爸走的安詳，沒受什麼苦。」顏克誠反倒安慰起了她。

  白素心點了點頭，過去的事情，尤其是兒時的事情，她都記不得了，是顏克誠陸陸續續的和她講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告訴她兒時父親是如何寵她，疼她，慣她，父愛如山，不用人言，她多半也是感受得到的。

  白素心看著顏克誠多出了許多白髮，顯得憔悴不已，「哥，嫂子還要靠你撐著，這個時候你不能病倒了。」

  「你先出去吧。」顏克誠低低的一句，他不容人勸。

  「哥……」

  「就讓我最後一次……懺悔吧。」那一聲懺悔，男人說的尤為悲痛。

  那一刻，白素心仍然沒有明白顏克誠為什麼要用「懺悔」一詞，直到那日葬禮……

  冬日的葬禮，肅穆浩然。

  在發表訃文時，在形容父親的過往功勳時，顏克誠沉甸甸的形容道，「家父故去了，他的時代結束了……」

  這一番演說已然表露出樂顏克誠此刻的決心，從今往後，屬於顏家的時代落幕了，而新的時代即將開始。

  那一聲父親靈前的「懺悔」，他無疑也是在抉擇中掙扎，他不想傷了這位垂暮老人的心，他做不到於老人在世時摘去他的一生榮耀。

  **

  三月，春雨之後，一陣桃花芬芳。

  一場盛大的就職儀式如期舉行，靳御終於在眾人的翹首期待中走上了權力之巔。

  這個日子官宣已久，並不容人意外，真正舉世矚目的是，靳御在發表面向全球的就職演說之時，正式宣布他對顏克誠的全新任命，這也意味著從此之後的金陵，再無兩院之爭。

  演說之後，靳御將授命文書交於顏克誠手中，握手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幾日前白素心在電話里問他的那句話，「顏家送你的這份大禮，喜歡嗎？」

  靳御記得師母曾經說過，他們結婚時，她還沒有送上一份大禮……

  **

  隨著就職典禮結束，慕柒柒也帶著孩子們從桃園舉家遷往新居。

  搬家，大人們總覺得疲累，可卻高興了三個孩子，新環境總歸是新鮮的。

  六月的時候，已有了初夏的味道。

  只要有時間，慕柒柒便時常帶著三個孩子在草坪曬太陽。

  兩個雙胞胎已經快十四個月了。

  最近兩個小傢伙在學走路，司祺學得早，不讓大人攙扶，一個人就能走好遠。

  司羽也許是男孩子的緣故，學的慢了些，大人才把他扶起來，小傢伙就一臉不樂意的趴到地上。靳司沐成了監工，見妹妹走得好，每每總是誇讚，手邊有什麼好吃的，也總是先想到妹妹。

  到了司羽那，靳司沐就開始擺臉子，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靳司羽，你怎麼這麼笨啊！我十個月的時候就會走路了！」

  「哼！」靳司羽竟然像是聽懂了似的，不屑地哼了一聲。

  慕柒柒捧著一本書，在一旁聽著，嘴裡不住的笑，看來這大哥也不是這麼好當的。

  她放下書本，趴到了地上，適應著司羽的高度，戳著他的小臉說，「我們司羽只是不想走路，如果走起來，比妹妹走的還好，對不對？」

  「嗯！」小傢伙開心的應了一聲，表情瞬間就由陰轉晴，還是媽媽懂我。

  慕柒柒聽罷，簡直不敢相信，這小人精，不會真的都能聽懂吧？靳司沐蹙著小眉頭，「弟弟一點都不聽話，要是兩個妹妹就好了！」

  「八爺！你是哥哥，要有當哥哥的樣子，弟弟妹妹，你要對他們一樣有耐心！」

  小傢伙卻一臉愁容，「大伯家也是兩個弟弟，萌萌是我的姐姐，算來算去，我就只有一個妹妹……不行！我要催嬸嬸給我生妹妹去！」

  說完，小傢伙就跑了。慕柒柒看著小傢伙的背影，一陣無奈的搖頭，年初的時候，慕凝安產下兩個男嬰，不久前，冉冉也傳來喜訊了，不過才一個月，還不知道嬰兒的性別，到時候如果又生下一個男孩兒，估計又有的八爺急了。

  「柒柒！」傳來熟悉的聲音。慕柒柒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心姨？」

  「靳御呢？」白素心問道。

  「他在開會，估計要到很晚，有事？」

  「有一份資料要給他，不過給你也一樣。」說罷，將文件遞了過去。

  慕柒柒接過，「是機密文件嗎？」

  心姨親自交付的文件必然緊要，沒有權限還是不要過手的好。

  「算是吧！是複印件！靳御要來也是給你的！」白素心笑著，「我還忙，得先走了。」

  說罷，她俯身將地上的雙胞胎抱起來吻了吻，接著才不舍的離開。

  慕柒柒打開文件，匆匆掃了一眼，裡面是顏薔薇的檔案。

  慕柒柒抿唇，媽媽的身份終於沉冤昭雪。

  只是，檔案中記錄的信息，卻在十三年前戛然而止，就如同心姨曾經給她的媽媽手寫的書信一樣，同樣終止於十三年前，這之後發生的事情，似乎都成了一個謎。

  慕柒柒一打眼，看到了一行檔案編號，那一串數字她忽然間覺得眼熟……

  忽然，猛然驚醒，六月的天氣，她生生起了一層冷汗。

  年後，靳御在心姨的授命文書上簽字時，她分明看到了夾在文書後的心姨的檔案簡表，在檔案編號一欄上刻印的數字，與顏薔薇的檔案編號赫然重疊。

  那一刻，慕柒柒忽然就明白了。

  兩個月前，蘇菲等不及為她辦理病釋，就因為多種併發症病死獄中。

  慕柒柒一度很難過，多年來一起生活的情分並不會因為她們過去是誰，又或是什麼身份而受影響，那種相濡以沫的親情，將心比心。當時白素心安慰她，「蘇菲永遠都是你的蘇菲，心姨也永遠都是你的心姨……」

  那一刻，她只覺得溫暖，可是眼前，她才品懂個中深意。

  遠遠地，白素心並未走太遠，慕柒柒叫了她一聲，「心姨。」

  白素心回頭看她，慕柒柒含著淚揮了揮手，笑著和她說再見。

  天色入微。

  靳御回來，見她正向碎紙機中投著文件。

  男人從身後溫柔的擁住她，輕輕地吻著她的耳垂，低聲告狀，「心姨說了下午給我送文件，到現在也沒有看到人。」

  「心姨不會是忘了吧？你還不快去打電話質問一下？」慕柒柒輕笑。

  「老婆大人這麼說，那我這就去打。」某人退後，像是得了尚方寶劍。

  「回來！」慕柒柒叫住他，接著微微頷首，指著碎紙機中的文件，「我已經看過了。」

  機密文件，看過之後，總要及時銷毀。

  「我還沒有看呢！」某人挑眉，明明是送給他的文件。

  慕柒柒沒有戳穿他，靳御一定早於她知道了心姨的身份，莫名的，她開始自問，靳御改口叫心姨有多久了？

  「想什麼呢？」靳御捏著她的鼻尖。

  慕柒柒回神，「我們認心姨當乾媽吧？」

  靳御似乎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想法，看她認真的神情，他微微勾唇，沒有拒絕。

  慕柒柒望著窗外的華燈初起，清淺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