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白髮如雪陸青山

  九天之上。

  浩瀚元力激盪，魔氣席捲而開。

  陸青山腳踏虛空，周身飛劍相隨，手中鎮魔更是透著驚人的凌厲之意，緊緊盯著赤尊。

  而後者，一柄赤戟在手，滔天魔氣從身後向上噴薄。

  赤尊感知驚人，能發現陸青山在與他交手時生命本源的劇烈流逝。

  「這是知道終究難逃一死，所以就不吝惜玩命了是吧。」他出言嘲諷道。

  陸青山聞言只是咧嘴一笑，只不過那笑容中蘊藏著幾分冷酷。

  

  他並沒有做出答話，緊握鎮魔，眉心間的紫金蓮花猛地綻放璀璨光芒。

  隨之，劍域仿佛比先前又熾盛了幾分。

  須臾之間。

  陸青山的掌心中有道印閃爍，緊跟著，響徹天地的地覆聲音傳盪開來。

  大地在龜裂，在荒蕪，同時，也有浩蕩的力量從下方的大地中呼嘯而起，像是一條條蒼龍，湧進陸青山的體內。

  山海之力。

  隨著陸青山修為的提高，他的山海道法已是大成，即使高在九天之上，也能隔空奪噬山海的力量。

  陸青山的氣勢膨脹，鎮魔幽黑光芒大盛，劍身上那本該是無形的劍牙崢嶸畢露，探了出來，寒光流溢，讓人膽寒。

  「修邪法，持本族魔劍，堂堂劍宗之主，真是比我魔族還要魔族！」赤尊望著戰意升騰的陸青山，一聲冷哼，「但要想與本尊斗，再渡兩次天劫吧！」

  七劫境劍修，在赤尊眼裡還不夠看！

  赤尊眼中寒芒一閃，身形一動，鬼魅般撕裂空間，以一種無法形容的速度劈向陸青山。

  泛著魔氣的赤戟直接砸碎陸青山的身體，但並沒有絲毫的鮮血浮現。

  因為他擊中的只是陸青山的殘影。

  陸青山的真身在須臾之間就已經閃開。

  攻勢落空，赤尊瞳孔微縮，但並不驚慌，他旋即猛地轉身，赤戟向上一挑。

  釘！

  玄黑的鎮魔恰是時帶著磅礴力量而來，與赤尊挑起的赤戟硬撼在一起，肉眼可見的強烈能量波動爆炸而開。

  陸青山手臂微收的同時，再次一抖手腕，鎮魔的劍牙閃爍著耀眼光澤，吐出無數魔氣，化為無數魔氣飛劍，瘋狂朝著赤尊爆轟而去。

  每一道魔氣飛劍都擁有著恐怖力量。

  赤尊面對漫天而來的魔氣飛劍，獰笑一聲，身體中魔氣噴發。

  砰砰砰！

  那狂暴的魔氣飛劍與赤尊身上噴涌而出的魔氣交鋒，盡數消弭。

  「不愧是莽荒聖祖的魔兵，」赤尊望著陸青山手中的鎮魔，眉頭微微一皺，「雖然不知道怎麼落在你手中的，但也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給我死！」

  下一刻，赤尊厲聲咆哮，身體之上黑光閃爍，直接是出現在陸青山的上空，一戟對著陸青山落下。

  沒有太多的技巧，也沒有所謂的玄妙大道，有的只是無比強橫的力道。

  戟鋒所過之處，留下一道肉眼可見的黑色裂痕。

  就像是世界也無法承受這一戟，要被一起斬斷。

  「青山？」獨對兩尊的夏道韞在最不能分心的戰鬥之中依然是分出一份心時刻關注著陸青山這邊的情況，眼見陸青山面對這樣的一戟竟然沒有後退的意思，忍不住變色。

  陸青山沒有退，因為此刻縱然後退，也難躲這一戟。

  這一戟視覺上看著不快，但實際上早已將他鎖定，封鎖了周遭空間，魔氣無窮無盡，是只能硬抗的一記攻勢。

  轟！

  無盡的魔氣，從四面八方碾壓而來，施加在陸青山的身上。

  頂級魔尊的爆發，無比可怕，隨時可讓人形神俱滅。

  不過陸青山終究是陸青山，有著逆天而行的能力。

  他與羅騫馱轉戰近月，積累了無比豐富的經驗。

  陸青山嘴裡發出輕叱之聲，身具斗室無塵，一朵劍氣蓮花順勢綻放，閃耀紫金光芒。

  是極其少見的紫金蓮花，與陸青山眉心此刻熠熠生輝的紫金蓮印記相互映襯。

  這是他技藝愈發登峰造極後的劍招，心念一動，就皆是絕劍，妙劍。

  可即便如此，這一下交鋒之後，陸青山身形還是一下子橫飛出去，頃刻之間，就滿身是血，肉身上甚至是出現了裂痕。

  元神也同樣被震盪，但劫境的元神遠比他的修為與肉身強悍，因而很快就穩定了下來。

  還是太艱難了。

  不止是受傷，為了抵擋這一劍，陸青山更是付出了大量的生命本源。

  加上先前的消耗，他的生命本源已經又去了半成。

  原本就只剩七成的生命本源，再去半成！

  .......

  赤尊並不準備就此罷休，眼中有一種殺意在洶湧，殺機無限，讓人心膽皆寒。

  他的赤戟再度演化日月而行，向前飛去，罩向陸青山。

  星月無關，天地都要黯淡，唯有汪洋一般的恐怖氣息在瀰漫。

  赤尊欲要一戟鎮殺陸青山。

  陸青山怒髮衝冠，一頭白髮無風狂舞，像是燃燒了起來。

  鎮魔劍身上各種符號交織，元力澎湃。

  陸青山盯著那強大的魔氣潮流，向前斬出一劍。

  轟！

  赤尊的眸子深邃得駭人，這一刻他不僅動用神魔體與自身極力，更是動用他的血脈天賦，去干擾陸青山的這一劍。

  在這種干擾下，陸青山本該威能浩蕩的一劍變得震盪紊亂起來。

  「好緊密的聯繫！」

  但也僅限於此，下一刻赤尊就發現即使自己修為高於陸青山一個大境界，可也無法真的完全乾擾陸青山這一劍。

  因為鎮魔與陸青山之間的聯繫太過緊密，就像是一體，非他的血脈神通所能動搖。

  不過對於赤尊而言，這些許的干擾就足夠了。

  他的赤戟帶著蓋世神威，碾壓向陸青山。

  鐺！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璀璨的光輝橫射而出，擋在了赤戟之前。

  砰！

  赤戟橫移，陸青山安然脫身。

  「嗯？」赤尊下意識蹙眉。

  因為這一道突然爆發的璀璨光輝，他這一戟沒能鎮殺陸青山。

  恰是時，光輝閃爍，夏道韞的身影出現。

  她在關鍵時刻甩脫了命尊與戰尊的圍攻，幫助陸青山攔下了赤尊的這道兇猛攻擊。

  赤尊眸子閃爍，看著嘴角滲出一抹殷紅的夏道韞冷冷道：「倒也不用著急送死，反正你們二人今日都要隕落於此的，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那你們也要小心，最好不要被我拖下水了。」夏道韞直言道。

  這是她的決心，也是她的自信。

  只是她心裡還是很遺憾，假若今日真的倒在這裡，就無法見證陸青山的未來了。

  那一日，必將無比輝煌，可是時間不等人啊。

  「我可不怕你！」赤尊並沒有被夏道韞所言嚇到。

  他手中的赤戟在轟鳴，並且發出滾滾的魔氣，要撕開天地。

  赤尊直接順勢轉換目標，對著夏道韞出手，要將她徹底滅殺。

  他剛猛無匹，有無人可擋之勢。

  剛被夏道韞甩脫的戰尊與命尊也跟了過來，全力出手鎮殺夏道韞。

  砰！

  一道道劍氣崩解，一道道劍光消散，這裡一片混亂。

  魔氣攪亂蒼穹，天崩地裂。

  夏道韞在衝擊，在抗衡，在拼命，但人力終究窮盡時，更別說她先前在滄海世界中還經歷了許久的圍攻，消耗極大。

  這種狀態下，剛入劍仙境的她，被赤尊、命尊、戰尊三大尊者合力鎮殺，即使才情再盛，此刻也有無力回天之感，無法抵擋。

  夏道韞被壓制，身上的傷勢在積累。

  ........

  魔氣太過熾盛深沉，甚至連天空上的明月都被遮掩住了光芒。

  無窮無盡的魔氣，讓方圓萬里之內生靈絕跡。

  下一刻，一道魔氣龍捲轟來。

  夏道韞清冷的臉頰上籠罩著寒霜，手持牛耳，猛然劈下。

  一劍落下，初時不顯山不露水，仿佛力量不顯，然而就這樣平淡的一劍，卻是將魔氣龍捲硬生生擊潰。

  「還沒完呢！」戰尊獰笑一聲，邪惡雙目得意。

  那被擊潰的魔氣陡然奔涌，再度凝聚，竟是化作一團魔焱。

  火焰七彩，有著恐怖的溫度，讓空氣都是不堪炙烤，發出滋滋的破裂之聲。

  魔焱變化，頃刻之後又變成了一張鬼臉，呼嘯而出，對著夏道韞暴射而去。

  夏道韞來不及變招，但眸子一眨，竟然眼生劍芒，呼嘯而出，劈砍在那魔火形成的鬼臉之上。

  鬼臉仿若活物，發出悽厲的慘叫聲，只是魔火涌動間，就將那道劍芒吞噬，升騰而開，噗的一聲，籠蓋了夏道韞高挑的身影。

  魔火涌動間，要將夏道韞吞沒。

  只是片刻之後，那魔火就是爆炸而開。

  夏道韞的身影再度出現，光潔的臉龐上有細密的汗水浮現，其中掠過一抹淡淡的蒼白之色，一絲血跡自唇角溢出。

  「你還能撐多久呢？」戰尊淡淡一笑。

  夏道韞見狀，心中也是輕輕一嘆。

  於是在這時，陸青山收到了夏道韞的神識傳音。

  「我會盡力換掉他們一人，你抓住機會走吧。」

  「他們肯定也不會放過你，但是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是有機會回玉門關的。」

  「劍宗，需要你，玉門關，需要你……人族，也需要你。」她並沒有勸陸青山什麼，但她相信陸青山分得清輕重。

  隨著傳音的落下，夏道韞微閉起雙眸。

  赤尊曾奇怪，為何初入劍仙境的她，能擁有與修為絕然不符的戰力。

  其實原因也很簡單。

  在登臨劍仙境後，夏道韞便能夠感覺到她的身體中有一種強大的力量潛伏。

  那是來自血脈的力量。

  道祖的血脈。

  而現在，她就準備獻祭血脈之力，從而換取調動自己血脈中最為強大的力量，與三尊殊死一搏，並且為陸青山爭取離開的機會。

  然而，就在她即將釋放體內血脈中力量的那一剎那，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隻有力且寬厚的手將她扯到了身後，也將她逼退出了那種狀態。

  「這一次，這句話換我來說了。」

  什麼話？

  夏道韞幽靜的心境驟起波瀾。

  陸青山向前踏出一步，擋在了夏道韞身前。

  擋在了劍仙境的夏道韞面前。

  「有我陸青山在，誰也殺不得她。」

  他平靜地說道。

  ........

  熟悉的台詞，仿佛還在耳邊，只不過如今角色互換。

  漫天魔氣涌動，天穹都要崩裂，而那道瘦削的身影，則是安靜的矗在夏道韞的前方。

  任那魔氣滔天巨浪，都無法席捲而來。

  當陸青山略顯沙啞的說出那句仿佛宣言般的話語後，他也是轉過身來，望著夏道韞身上衣袍所沾染的血跡，嘴角的殷紅，以及即使身陷危境，眉眼間依然熟悉的清冷之色。

  夏道韞的清冷，不是冷漠，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清傲氣質，或許是因為出身，或許是因為血脈，也可能是因為她的本性。

  但當下，夏道韞那即使在生死間都未曾有太大波動的眸子卻是不自覺紊亂。

  ——站在她身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是第一次牽動她的心扉了。

  不知是心虛還是什麼，這一次與陸青山的目光觸碰，讓夏道韞下意識轉移視線，好似不敢與他對視。

  「你憑什麼.....」

  三尊注視陸青山，覺得有些可笑，可戰尊譏諷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陸青山直接打斷。

  「憑這個。」

  他面目俊逸，深吸一口氣，仰起頭來，望著天空。

  「你不是想殺我嗎？」

  「那就來吧！」

  話音落下的一霎那。

  原本濃郁遮掩天空的魔氣眨眼就是散開。

  因為有著更為狂暴的氣息從天空中升起，激盪風雲變色，霸道絕倫，再容不下其它。

  嗡！嗡！嗡！

  夜月下，一道道雷霆浮現，在高天之上交織在一起，不斷翻滾。

  八九天劫。

  「請你們渡劫呵……」陸青山輕聲道。

  他因為傷勢未復，沒有把握，而一直沒有選擇去渡的八九天劫，在這時被他不顧一切的引來。

  劫雲，無邊無際，無窮無盡，無法無天。

  它們瞬間鎖定了陸青山。

  在這龐大劫雲與恐怖雷光的對比下，陸青山修長的身軀仿佛都瘦弱了一圈，搖搖欲墜。

  夏道韞微微抬瞼，看見的是漫天的雷光，是那挺直如松，如山的背影，是那繡有黑金龍紋的宗主長袍，以及那一頭隨風散亂的髮絲。

  在黑色為主調的宗主長袍映襯下，那髮絲如雪一般的潔白。

  白髮如雪陸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