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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璞玉無華

2024-05-18 20:34:34 作者: 一季流殤

  話音乍落,沉沉的夜空,幾顆本就暗淡無光的星子,似乎都隨著這氣氛的陡轉,而悄然隱身。

  那層隱於平和溫雅之後的鋒芒冷沉而霸道,帶著十一年前那個江湖上恣意縱橫的少年特有的影子,仿佛突然間破冰而出,誓要橫掃眼前一切不甘順服的生物,終至四海伏首。

  蘇末卻深深知道,謝長亭溫順平和斂盡鋒芒是因為蒼昊,而今霸氣再現傲然復甦亦是因為蒼昊,若沒有蒼昊,或許,如今的謝長亭,亦是不容置疑的一方霸主,一令既出,四海臣服。

  與蒼昊相識,繼而認定為此生要追隨的主人,謝長亭一生的命運隨之悄然扭轉,於他來說,這究竟意味著幸還是不幸,外人無從參言,其箇中滋味,或許,唯有謝長亭自己才能深刻體會。

  蘇末表情有著些許悠遠的朦朧,她忍不住想,長亭這樣的性子,若生為女子,今日與蒼昊,又會是一番怎樣的情景?

  三千紫衣騎寂靜無聲,被杖傷的四十九名弓箭手站在各自隊列之中,雖不吭聲,力持挺直身體,額上的涔涔冷汗卻打濕了臉頰和髮絲,微風輕拂,身上濕了干,幹了又濕,冷汗沁入傷處,引發一陣痙攣似的劇痛。

  二十七名被謝長亭以利箭貫穿肩胛的紫衣隊長,同樣不好過,雖然及時以內力封住了肩處穴位以止血,然而,謝長亭那帶著強勁力道的一記貫穿,那傷口已不只是流血這麼簡單,若延誤了治療,只怕半邊肩膀就算不廢,以後也不可能靈活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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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與謝長亭比耐力,無疑是最愚蠢的做法。然而,長久以來,作為一支精中之精的鐵騎,紫衣騎接受的一直是最嚴苛的王者之軍的磨鍊,那種無與倫比的驕傲,已在紫衣騎所有人心裡根深蒂固,當著一個外人,服軟的話無論如何卻是說不出來。

  謝長亭似乎對他們心裡的糾結和躊躇並不感興趣,語氣依舊不溫不火道:「謝某並不喜歡無言的抗拒,若爾等覺得如此耗下去便可以成全了你們高傲的自尊心,謝某樂意奉陪。」

  至此,後面的事情發展已然再無懸念,兩天的時間於謝長亭來說,實在太過充裕了。蘇末懶懶舒展了一下身體,笑道:「時間不早,該回去休息了。」

  蒼昊轉過身來,看著她,眼角微揚,笑道:「可看出什麼來了?」

  蘇末斜睨了他一眼,懶洋洋道:「你的心思,當真得仔細琢磨。我想,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說紫衣騎稜角太銳,而長亭卻如一塊樸實無華的璞玉,紫衣騎在他手裡,用不了多久,必能磨盡高傲的稜角,還其樸實的圓潤。而這些,卻是墨離和舒桐二人所無法做到的。」

  能夠在謝長亭手裡,重經一番淬鍊的紫衣騎,日後,才能真正成為戰無不勝卻聲色不動的王者之騎。

  蒼昊眸底閃過一絲讚許的笑意,嘴角微勾,悠然道:「本王的心思,也只有你敢隨意揣測。」

  蘇末涼涼道:「只怕不盡然。」

  夜,愈發深沉。

  兩人順著黑沉沉的山路往來時的路走回去,即使是暗夜中險峻的山路,兩人的步伐依然穩健,如履平地。

  「以長亭的智慧,其實不難猜出你的用意,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裡不明。」

  性子淡然,看似與世無爭,實則蒼昊的每一句話,他全然都放進了心底,並且以近乎於執著虔誠的態度去執行著,這已然不再單純地只是為了完成任務。破冰而出的謝長亭,究竟將呈現一種怎樣的面貌於世人眼前,她當真有些期待了。

  走到山腳,蒼昊與蘇末同時停下腳步,看著前方山路的盡頭,高大挺拔的身軀不知已站在此處等了多久,一身墨色勁衣幾乎要與這沉沉夜色融為一體。

  蘇末唇角微勾,抱胸懶懶道:「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罰站,蘇將軍好大的雅興。」

  前面不遠處,一身墨衣隱於黑夜中的男子,正是琅州近日處在風口浪尖上的當家掌權人蘇澈。

  瞥見二人自山上並肩走下,一人白衣如雪,絕世脫俗,一人紫綃華貴,清冷絕艷,儼然是上天精心打造的一對神仙眷侶,蘇澈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忡,似乎有一絲異樣的情緒自眼底一閃而逝,只是就著夜色的掩飾,才沒有露出失態的表情來。

  斂了眸底神色,蘇澈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沉聲恭敬道:「蘇澈見過主上。」

  蒼昊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事?」

  「是,有關黔國。」蘇澈垂首應答,將近日收到的消息簡單作了回稟。

  蒼昊淡淡道:「黔國的事,本王心中有數,你不必特意去查。」

  「是。」

  「自己的事情都解決了?」

  蘇澈知他問的是什麼,略遲疑了一下,才道:「琅州百姓十多年來認蘇家為主,屬下與家父做的決定,他們即使心中不解,也不會太過質疑,屬下將事情大概的來龍去脈簡單解釋了一番……」說到這裡,語調已漸漸低了下去,「……蘇澈不忍父親名聲受損,是以並未提及家父亦親身參與一事……」

  蒼昊聞言,也未見有太大反應,只是淡淡道;「可以想見。」

  之前放下驕傲屈膝相求所謂哪般,蒼昊又怎會忘記?既然恩典已給,自然不會再去為難於他。

  「本王這兩日便會離開,之前承諾給你的六萬將士,將會在半月之內抵達。」蒼昊不欲在沒有意義的話題上打轉,淡淡道:「至於黔國,從此隸屬蒼月,改為黔州,與琅州同屬邊城。黔國馬匹生意,以前一直是由月蕭在管,以後連同兩州一切事務,全部交由你負責。」

  三言兩語看似簡單的命令,卻教蘇澈忍不住吃驚,心底划過一絲複雜的熱流,略微抬頭道:「主上,蘇澈待罪之身----」

  蒼昊負手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卻教蘇澈生生一凜,尚未說出口的話,就這樣硬生生吞了回去,他驀然想起了蒼昊那句不容違逆的霸氣之言----

  「今日你且記著,本王身邊的人,是將軍或是奴才,是貴或是賤,皆有本王決定。是罰是賞,或者即便是羞辱,爾等都得當作恩典受著。迄今為止,本王的話,還無人敢逆。」

  既已給出了莫大的恩典,過往的那些事已然隨風消散,以蒼昊的性子,又怎還會有閒心再去計較那些陳年舊帳?

  蘇澈壓下心底深深的動容,低下頭,沉聲道:「主上知遇之恩,蘇澈不敢言報,今生必以性命銘記。」

  蘇末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卻已知道,琅州蘇澈,已心甘情願將一顆赤誠忠心拱手呈上,甚至,此心終生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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