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遮天蔽日

  接下來離高考還有最後的兩個星期，林楓在平靜的複習中度過，晚上繼續在張大爺那裡練習。

  雖然臨近高考，林楓卻一點不緊張，他認為這是人生常事，至於說高考是什麼人生的轉折點，那完全是扯淡。

  林楓從來不認為高考能決定一個人一輩子的命運，凡事盡心盡力就好。如果因為高考而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處於緊張之中，那樣完全沒有必要。

  兩個星期就這麼一晃而過，高考的前天晚上，林楓像往常一樣來到張大爺的家裡練習，三個月來，從不敢怠慢。

  現在已經是夏季，走過乾燥並且帶著熱氣的陰暗小巷，林楓輕車熟路地走進了張大爺的家裡。

  「三個月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啊。」張大爺由衷地嘆道，看向林楓的臉色有幾分凝重。

  林楓似乎很少見張大爺笑過，並且他對自己也是越來越嚴厲，越來越苛刻。

  聽完張大爺的長嘆，林楓保持沉默。

  

  他那猶如枯枝般的雙手，軟綿無力，毫無血色的臉龐邊，長出了條條白須，充滿了蒼老之感，有點佝僂的身體，似乎風一吹就會倒。

  「小楓，再打一遍那步法和手法吧。」張大爺很快恢復正常，帶著期許的眼神看著林楓。

  林楓點頭，在幾個木樁之間邁開步法，突然，他的步法輕盈矯捷，落地無聲，一道道快如疾風的殘影印在了牆壁上。

  挪步，騰躍，手腳並用，配合得沒有一點瑕疵，空氣中甚至微微傳來一陣陣氣爆聲。

  他的身影在木樁之間輕快地穿梭著，猶如水中游魚般快捷。

  打完後，林楓白色的馬褂上滿是汗水，就連頭上的短髮也變得濕漉漉的。

  「唔，不錯，三個月來你總算沒白費，現在從你掌握的情況來看，勉強算是入門了。」張大爺眼神里多了幾絲讚賞。

  「才入門？」林楓苦笑，沒想到苦練了三個月，才勉強算是入門，這也太難練了吧？

  「怎麼？你認為我的東西就這麼菜？一天兩天就能完全掌握，你也太小巧我的東西了，等你能發出第一重勁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張大爺知道林楓在想什麼。

  林楓想想也是，越是難掌握的東西，就說明它的威力越是巨大，況且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武功用處還是挺大的，徹徹底底改變了林楓，讓他從以前的軟柿子，變成了現在的硬漢子。

  「第一重勁麼？還真是有點期待啊。」林楓並沒有放棄，早就決定把張大爺的衣缽傳承下去。

  「小楓，你相信現在的世界還有江湖嗎？」張大爺突然問。

  林楓沉默了一會，江湖？這對於他來說是多麼陌生，或許有吧，只是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東西罷了。

  點了點頭，他扯過一塊紙巾，邊擦著臉上的汗水邊憨道：「我相信，只要是大爺說的我都相信。」

  張大爺突然這麼一說，也不是沒有他的道理。只是林楓不明白的事，今天張大爺給人的感覺怪怪的，好像在交代什麼臨終遺言一樣，平時他眼睛裡的精光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平靜的湖水。

  「相信就好，我果然沒看錯你，沒錯，這個世界確實有江湖，每個人都處在江湖之中，有的人身不由己，有的人身由己，而等你畢業後，也很快會處於江湖之中。」張大爺徐徐地說道。

  林楓搖了搖頭，表現聽不懂張大爺的話，不知道他說這些深奧的東西意義何在？今晚的張大爺真是有點不對勁。

  張大爺沒有理會林楓，仿佛是自顧自地說一般，又道：「在這個江湖中，有的人行俠仗義，有的人披著君子的臉做著邪惡之事。」

  「大爺，我明天就要高考了，你放心我會努力的，等以後我賺錢了，就給你買一套大房子，你也不用窩藏在這個茅房一般的房子了。」林楓聽不懂張大爺說的話，只得這麼安慰道。

  林楓以為張大爺聽到自己明天要高考的消息後會驚訝，或者說些鼓勵的話之類的，哪知他一臉平靜，淡淡地道：「哦，那你加油吧，不過凡事不要太勉強自己，盡心就好。」

  說完後，張大爺心裡嘀咕道：我倒是想住住舒適的大房子呢，可惜這樣的福我是享不到了。

  「大爺，我知道，那要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現在早就過了十二點，已經是凌晨時分，如果休息太晚，睡眠不足，會影響明天考試的精力。

  「好，早點休息也好。」張大爺淡淡地說道。

  林楓點點頭，轉身往門口走去，當他的腳就要踏出門檻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陣劇烈的咳嗽聲，還有那無比蒼老嘶啞的聲音。

  「小楓，你能……你能叫我一聲爺爺麼？」張大爺看著林楓的背影，愣愣出神，期待地看著他，整個人也跟著從床上站起來，雙腳微微有點抖動。

  林楓一愣，剛要抬起來走出門檻的那隻腳仿佛停滯固定在了空氣里一般，爺爺，這個稱呼對他來說是永遠的烙印，林楓不知不覺想起小時候無比疼愛自己的爺爺，可惜爺爺沒有陪伴自己多久，就因病離世。

  張大爺如今已經是一百零二的歲數，平時對林楓關愛有加，又傳授他一身的本領，林楓叫他一聲爺爺也沒什麼，況且在心裡，他早就把張大爺當作自己的爺爺一般來看待。

  「爺爺。」

  轉過臉來，林楓十分認真地喊了一句，還沒等他回復，就這麼跑出了張大爺的家，一路上眼淚簌簌而下，有誰知道他就這麼流著淚回到了家裡。

  「好，好，我的好孫兒。」張大爺看著林楓跑開的身影，微微有點激動：「此生無憾了啊，有緣再見吧。」

  話畢，張大爺抬頭，看了看屋頂上面由於漏雨而出現的天窗，身體突然飄渺地沖天而起，就這麼一躍，輕鬆地落在了屋頂的黑瓦之上。

  看著那繁星點點，蒼茫而浩瀚的天空，喃喃地朝遠方喊道：「小黑，出來吧。」

  遠處地天際，繁星消失不見，一朵巨大的黑雲遮天蔽日，飛快地往張大爺頭頂的上方移動過來，到了他上面後，才停止不前。

  「咻咻，咻咻。」

  連續幾聲的悲鳴，黑雲沖地而下，颳起了一陣陣巨大的旋風，直接把張大爺屋頂上面的瓦礫給掀飛，發出「桌球桌球」的聲響，幸好現在是大凌晨，千家萬戶的人都在熟睡之中，並沒有引起任何的異動。

  黑雲很快落在了張大爺的身邊，這才看清楚，原來這是一隻身長有幾丈，高四五米的靈鷹。

  靈鷹把它巨大的羽翼收了起來，通身都長滿了黑油油的羽毛，一雙眼睛熠熠有神，鋒利得就像刀鋒一樣的雙爪發出逼人的寒芒。

  在巨大的靈鷹面前，張大爺顯得多麼渺小。

  只是這隻靈鷹對張大爺沒有任何的敵意，看在張大爺身上的眼神溫順無比，就好像看著自己的親人一般。

  它低下頭來，用那平滑的髮絲，溫順地在張大爺的臉上拱了拱。

  張大爺伸出枯枝般的手，摸了摸它頭上滑滑的毛髮，枯瘦的身體輕輕一躍，就平穩地坐在了它的後背。

  「在這裡隱匿十多年，是該走了啊，唉，隱隱約約感覺大限已至了啊……」

  微微嘆了口氣，張大爺輕輕拍了拍靈鷹的後背。

  靈鷹突然沖天而起，巨大的身影展翅而飛，傲遊在浩瀚的天空，不斷地迴旋著，翻騰著，「咻」的一聲低鳴，化為了一個黑點，消失在遠方的天際。

  而張大爺所住的那間破舊房子，剛才在靈鷹沖天而起的時候，「轟」的一聲被一道勁氣化為了粉碎，徹底倒塌成一片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