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孫大剩

  「原本因為兔子和長頸鹿的故事，剛剛開心了會兒。現在，又迎來了一陣莫名其妙來的難受。」

  「這兄弟哭得好扎心，聽得我也想哭。」

  「哎，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陸承大大快安慰一下啊，這哭聲聽的我一個女孩子的母性都起來了。」

  「我也會哭，求小姐姐抱抱！」

  安慰。

  怎麼安慰？

  成年人的孤獨，與少年時期的孤獨，是不一樣的。

  如果此刻面臨著的，是一個少年的哭聲。

  陸承大可以去灌幾碗雞湯，打幾碗雞血。雞湯雞血，他腦子裡可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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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不行，就兩句。

  兩句不行，就十局。

  總有一句，能刺激到少年。

  但問題是，雞湯雞血，這些在歷經過現實的成年人看來，實在是太幼稚，太矯情了。

  成年人的孤獨，不需要安慰。

  只需要……理解。

  「孤獨是什麼。」

  在孫濤的哭聲中，陸承輕輕開了口。

  「孤獨兩個字拆開，有孩童，有瓜果，有小犬，有蚊蠅，足以撐起一個盛夏傍晚的巷子口，人情味十足。稚兒擎瓜柳蓬下，細犬逐蝶深巷中。人間繁華多笑語，唯我空餘兩鬢風。」

  「孩童水果貓狗飛蠅當然熱鬧，可都與你無關，這就叫孤獨。」

  這段對孤獨的解釋，來自民國大師林語堂。

  陸承直接引用。

  「呼……嗯，謝謝陸承大大。」

  陸承話語剛罷，孫濤的心態也有點調整過來。

  嗚咽的聲音漸輕。

  接下來，數年積累下的委屈事情，一點點的從他口中說出。

  說到拿到第一筆工資後，一個人去吃火鍋時，因為中途想起要買點東西，離開了會兒，回來後，便發現調料盤子都被收了起來。

  他一個人，拎著要買的東西，宛如傻逼。

  說到工作數年後，在一次假期，為了調節心態。特地前去旅遊。爬山時，晴空萬里，鳥鳴啾啾，他遇到一棵參天老樹，遒勁蒼翠，枝繁葉茂。

  只不過，當他拿出手機找好角度，拍出一張極佳的照片後。

  卻發現，偌大的世界，無數的人兒，這張照片，卻不知，發給誰。

  說到在去年聖誕節的那天，他一個人，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周圍，來來往往都是準備過聖誕節的人。他走進一家咖啡店，點了杯咖啡，隔著氤氳的霧氣，看著落地窗外，拉手的情侶，與溫馨的一家三口。

  那時候，他發了會呆。忽然，有個人臨前，問他對面的位子，有沒有人坐。他搖了搖頭，然後，見那人，將凳子搬走。空蕩蕩的對面，在這一時間，就這樣，映入眼帘。

  這是他，去年來，最為孤獨的時刻。

  還說到，他今年二十八歲，卻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步入中年。

  他來自川省，現居黃海，名叫孫濤。

  ……

  孫濤，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將自己的一切說出。

  工作時期的煩惱，年輕時候的糗事。

  數年來積壓下來的情緒，在這一天，竟然是一點點的傾瀉出去。

  「真的，有些時候，就覺得現實太殘酷。人一旦出生，你的家庭經濟，甚至你所處的地理位置，就決定著未來。像這位哥們，小山村走出來，你說回去吧，外面如此精彩的世界都見識了，回去和那些沒出去過的人，一樣種田嗎？那又怎麼甘心！」

  「但若是不回去，黃海市的物價大家都知道，別說是買房了，就連生存下去，都困難無比。然而生活總是要繼續的，單身過後，總是要結婚的，彩禮，婚房，這已經不是壓在背上的大山了，而是一片天的，傾軋。」

  彈幕中，有人連發數句長長的感慨。

  孫濤說的一切，真的刺激到他們了。

  他們從未想到過，人竟然還可以孤獨至此。

  人生，還可以艱難至此。

  艱難到，連基本的娛樂，都不敢去想。

  閉眼，睜眼，工作。

  日復一日。

  「謝謝陸承大大，讓我有這個機會把心裡想說的都說出來。」

  孫濤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手機中的時間，自己這電話，竟然不知不覺打了半個小時。

  這都十二點了。

  他應該洗個澡睡覺了。

  掛完電話後，他還是他。

  雖然一番訴說後，心情好了許多。

  但現實，卻還是現實。

  「生死中年兩不堪，生非容易死非甘。」

  陸承輕嘆了聲，他自然能聽出，孫濤言語間，有著想要掛電話的含義。

  「掛電話前，送你一首歌吧。沒帶吉他，就輕唱了。」

  「好。」

  孫濤點了點頭，自己講了這麼多，好像還沒聽過陸承的任何一首歌。

  就從這一首開始吧。

  「歌名，《孫大剩》。」

  陸承的聲音，透過耳機傳入他的耳朵。他情不自禁的問道：「孫大聖，《西遊記》的那個孫大聖？」

  「不，剩下的剩。」

  陸承調了調耳機麥克風位子，輕輕哼唱：

  「從小你就想當一個蓋世英雄。」

  「逢人便說長大後要大鬧天宮。」

  「可長大後卻發現自己是那麼平庸。」

  「你曾經做的那個征服世界的夢。」

  「就像個玩笑深藏在你記憶之中。」

  「生活在檢驗著你到底，是龍還是蟲。」

  ……

  《孫大剩》。

  前世一首冷僻的民謠，陸承極其喜歡。

  前世的自己，可不像這一世。

  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有膩著自己的妹妹。

  在網上，也有著一眾的粉絲。

  前世的自己，就是個孤兒。

  沒有親情，沒有友情，沒有愛情。

  當然，也沒有錢。

  二十歲的年齡，一睜眼，便能看到自己未來。

  所謂孤獨，不過如是。

  ……

  「你沒有學會七十二變的神通。」

  「也沒有學會滿嘴鬼話的武功。」

  「你總是很難擠出一個恰當的笑容。」

  「你三十歲的內心總還波濤洶湧。」

  「可說出的話卻是那樣言不由衷。」

  「聽他們談起夢想你努力作啞裝聾。」

  「你是別人口中碌碌無為的孫大剩。」

  「你是掉進人堆也找不見的孫大剩。」

  直播節目中。

  陸承微微閉眼，輕聲哼唱。

  這首歌的風格。

  不想《夜空中最亮的星》那樣治癒勵志。

  不像《水星記》那樣抒情和緩。

  也不像《青花瓷》那樣風雅古典。

  《孫大剩》，就是《孫大剩》。

  將赤裸裸的現實，血淋淋地剝出來看。

  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安慰。

  理解足以。

  雞湯喝多了，那就來碗……黃連湯吧。

  ps1：生死中年兩不堪，生非容易死非甘。是郁達夫詩篇中的一句。網上流傳的人到中年兩不堪，生不逢時死不甘。應該就是來源於此。

  ps2：在以往寫作的時候，我的老大，編輯就跑來跟我說。以後寫歌，儘量少寫冷門的。我自然知道這點，熱門的歌，更容易讓讀者有一種熟悉感。但我本身又覺得，我作為一名寫作者，我有一定的義務，去宣傳一些好的東西。比如傳統的文化，比如冷門的歌。

  ps3：最後說一件事情，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本書即將在本月月底上架。到時候，更新會迎來一次爆發，希望大家能來訂閱支持一下作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