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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章 心疼

2024-05-18 16:34:48 作者: 玖拾陸

  聽了這話,蔣慕淵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心念一沉。

  他有不少想法,但看太皇太后的神情,終究還是先咽下了。

  不管如何,應該讓孫恪自己來跟太皇太后說,他的想法,留待之後再來說與太皇太后聽。

  蔣慕淵出了正殿,一抬眼看到孫恪站在廊下。

  孫恪雙手揣著,抱了個手爐,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神色淡淡的,眼神斜斜望著天井裡的一枝臘梅。

  

  見蔣慕淵出來,孫恪才收回了目光,睨了他半晌,在蔣慕淵開口之前,先問:「皇祖母找我了?」

  蔣慕淵頷首。

  孫恪嘖了聲,一臉的生無可戀,低聲道:「你沒有坑我吧?」

  蔣慕淵笑了笑:「我坑的是聖上。」

  孫恪聞言下意識地舒了口氣,突又心領神會,道:「你坑的是他,倒霉的是我。」

  金鑾殿上的那把椅子,在有些人眼裡是豁出命去也要搏的東西,可在孫恪眼裡,一文不值。

  他不想當那個倒霉蛋,只能親口去跟皇祖母說一番道理。

  孫恪這會兒也不講究什麼形象、儀態,拖著步子就往裡走,人進了正殿,突然又從門帘子後頭鑽出了腦袋來,沖蔣慕淵一陣擠眉弄眼。

  蔣慕淵靠近了些。

  孫恪道:「你該去看看我們家曦姐兒,那五官、那模樣,你媳婦兒京城第一美的名頭,得讓位了!」

  「什麼毛病?」蔣慕淵忍俊不禁,「行行行,等十五年後曦姐兒京城第一美貴女了,她嬸娘是京城第一美夫人。」

  孫恪笑罵了聲,把手爐扔給了蔣慕淵:「你記得暖了手再去抱曦姐兒,別凍著她。」

  蔣慕淵抱著手爐轉身就走。

  他要先去看母親、看兒子,京城第一美的曦姐兒,待會兒再去看。

  孫恪挪到了西暖閣外,這才端正了態度,入內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示意他坐下,道:「自家兄弟,都是一道長大的,你與阿淵耍玩多些,但祈兒他們如何,你也是了解的。

  論天資,先帝留下的進過文英殿的幾個兒子,以睿兒最為出色,其餘眾子都平平。

  阿淵說得對,盛世守成,他們能擔得起,可眼下不是盛世,眼看著要亂,亂世治世,祈兒不行,宣兒也不行。

  恪兒,哀家最疼你,因為你最孝順、最明白哀家,你清楚哀家現在有多難。

  哀家也會怕,怕做錯了,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更怕什麼都不做,一樣沒臉!

  孫家的江山、孫家的百姓,可孫家,眼瞅著沒人了。

  恪兒,你明白嗎?」

  孫恪垂著眼帘,認認真真聽太皇太后說完。

  他清楚、他明白,他們祖孫情誼深厚,皇祖母拿著一把刀,割她的心,也割他的心。

  痛她之痛,難她之難。

  正因為如此,他更不該胡亂選擇。

  「您知道他們不行,可我也是不行的,」孫恪咬著牙,道,「您把我推上去,與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那你讓哀家指望誰?」太皇太后反問,「指著剛開蒙的仕兒,還是指著剛能數幾個數的栩兒?」

  孫恪抿唇,這兩個小東西,一個都指不上。

  孫仕雖為孫祈嫡長子,但等他能從孫祈手上接班了,誰知道這天下被他老子弄成什麼樣了。

  再說孫栩,孫淼還聾著呢,哪怕不聾,這兩父子都在孫祈眼皮子底下,動彈不得。

  要孫恪來說呢……

  他下意識地往窗上看了一眼。

  窗戶是關著的,隻影影綽綽看到天井模樣,向嬤嬤交代過了,這會兒外頭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

  太皇太后順著孫恪的視線看,最初對空無一人的天井有些疑惑,再一琢磨,意識到了孫恪的想法,她不由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你在胡亂想些什麼?」太皇太后一字一字,咬牙切齒。

  孫恪沉默了一陣,道:「您知道孫兒在想什麼。」

  「你這是把阿淵往死路上逼!」太皇太后的聲音發抖,「他為這江山百姓付出多少,你忍心讓他背千古罵名?!」

  孫恪哽咽著道:「誰罵他?哪個罵他,我罵回去!誰罵一句我回十句!」

  「你!」太皇太后氣得腦門子都痛了,指著孫恪,「你……」

  「我懂您,」孫恪扶住太皇太后,一面給她撫背順氣,一面緩緩道,「我不懂朝事,我往那兒一坐,其實就是個傀儡。

  不止我,孫仕也好、孫栩也罷,他們才多大啊,穿上龍袍坐龍椅,腳都沾不著地。

  真正做事的,是臣子,是阿淵。

  我比孫祈、孫宣他們唯一強的地方只有一個,我會聽阿淵的,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不懂,所以我不指手畫腳。

  您是覺得這樣就夠了,所以才跟我說這些話,想讓我站出去。

  可阿淵呢?

  您要讓阿淵幹著皇帝的活,操皇帝的心,還擔攝政隻手遮天的罪名?

  我不想。」

  太皇太后紅著眼,道:「那也比篡權強!」

  孫恪笑了笑,道:「孫栩抓的是長槍,祐哥兒抓的是玉璽。

  您不心疼阿淵,也心疼心疼他的兒子、您的小祐哥兒,您要他們父子成為下一對南陵王和孫璧?

  等幾十年後,滿天下來猜忌阿淵是不是曾生過登基稱帝的心?」

  太皇太后的眼淚滾滾落下,緊緊抓著孫恪的手,嘆道:「哀家怎麼會不疼他?

  這麼個樣樣出眾的外孫兒,哀家疼到了骨子裡!

  哀家只是遺憾,他怎麼就不是哀家的孫子!

  他若是後宮嬪妃之子,或是你的親兄弟……」

  「可千萬別是,那不廢也廢了,」孫恪道,「他是皇子,他是養廢的,他是我胞弟,那不敢不廢。」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重複幾次,一點點平復情緒。

  「通透還是我們恪兒通透,」太皇太后嘆道,「你果然是最懂哀家的,知道往哀家哪裡捅最痛,知道怎麼勸哀家。」

  太皇太后止了淚,孫恪也忍不住哭了。

  「所以孫兒做通透事兒,孫兒不合適,」孫恪淚流滿面,「皇祖母,您若是能替阿淵開句口,他能少挨很多罵。」

  「你讓哀家仔細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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