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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喜歡嗎?

2024-04-29 07:10:47 作者: 舞月踏歌

  官子笑笑,朝他擺擺手,轉身跟著陳執事朝裡面去。陳執事話極少,官子也不是個聒噪的人,一路上兩人都不言語。往雅舍的路上,竹搖清影,簌簌作響,有琴聲傳來,古韻悠長。

  幽篁里,那人著墨色端坐撫琴,音律高遠空靈,如同水墨暈染,在夕陽竹海里舖陳開來。官子聽得痴了,呆呆站在路邊,一直聽到斜陽遠,紅霞盡,直到羽青點上了雅舍邊的石燈籠,那火光在琴聲中明明滅滅。

  仙鄉景已清,仙子啟琴聲。秋山空月寂,淳風一夜生。

  一曲終,餘韻裊裊。那少年抬眼,淡淡道:「怎麼才來?」

  官子道:「被人攔住了,耽擱了一會兒。」

  「嗯?」

  「還不是因為挑戰的事,我跟那四個大天才說,我挑上席笑庸,就是因為看席少爺不順眼。」

  他忍住笑,「你看誰順眼?」

  「你呀,看你挺順眼的呀。」官子說得極其坦然,「不過你有時也挺煩人的,比方說昨天讓我做死活題,做完題還不管飯。」

  少年笑意慢慢擴大,站起身來,羽青忙到裡面推開雅舍的門,少年帶官子進去,進門那一刻,腳步一頓,「你看著還算順眼的人,叫燕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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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哦,久仰久仰。」

  燕禎突然很想雙手捏住她的臉,問她久仰什麼久仰。

  兩人到桌前坐下,羽青上茶。

  上好的金駿眉,品一口齒頰留香,官子正要讚嘆,就見燕禎遞過來把扇子,不悅道:「就給我寫了這個?」

  官子一看,哎呀,可不就是自己塗塗畫畫、金井欄拿去氣劉青州那把?怎麼又回到他這兒了?真是的,好尷尬。她瞧著扇面上歪歪扭扭的字,訕笑道:「我寫的有趣兒不?」

  燕禎板著臉,「羽青,拿去燒了。」

  官子不樂意了,「為啥呀?」

  燕禎冷冷說道:「丑。」

  「別燒呀,我還想留著樂呵呢。」

  燕禎冷聲問:「對著劉青州的名字樂呵?」

  官子一聽,連忙揮揮手:「拿走拿走,趕緊燒了。」

  她偷眼瞧瞧燕禎,見那少年冷著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覺得蠻好笑。她說:「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我朋友還等著我呢。」

  燕禎道:「有。」

  「有什麼!」官子音調不由高了起來,這傢伙有時候說話特費勁,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真是夠了!

  一見官子快抓狂的模樣,少年唇角勾起,臉上泛出微笑,他拿過來一卷佛經,說道:「幫我抄經。」

  官子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管。」

  「嗯?」

  「你讓我抄我就抄?」

  「嗯。」

  官子氣道:「你知不知道我明天要跟席笑庸對局?」

  「知道。」

  官子的聲音調值不由得高了好幾度:「那你還好意思讓我幫你抄經?」

  燕禎眼波流轉,斜睨著她:「你抄了經,還能輸給他怎麼著?」

  「當然不能。」官子越想越氣,「又讓我寫扇面,又讓我抄經,這些寫字的活兒為什麼讓我來做?」

  燕禎慢悠悠道,「字好。」

  官子不想說話了。

  燕禎拿出官子的死活題試卷,指著上面「官子」二字說:「你的小楷,有禪意,她會喜歡。」

  「哦,讓我寫字幫你討別人歡心?那我總得要點兒報酬。」

  「就知道你是個不吃虧的。」燕禎道,「你今天幫我這個忙,改日還你個人情。」

  他這樣一說,官子便不再墨跡,「行,你應承了這一件,我應該不虧,研墨吧。」

  燕禎挑了挑眉:「再說一遍。」

  官子咬咬嘴唇,笑得狡黠:「求我抄經的人必須親手研墨,我抄的經才會更有禪意。」

  燕禎輕笑出聲,站起身提過來一個食盒,輕聲道:「不忙,今兒個管你飯。」

  官子很滿意,這才是求人辦事應有的態度嘛。她打開食盒,裡面是栗子糕、豆沙卷、蓮子膳粥,還有幾道菜餚。樣數不少,只是每樣都一小碟,菜品配色極美,裝飾也相當考究,處處都透著精緻。

  官子覺得,這些有品質感的美食,連飄出來的香氣都帶前味中味和後味呢!

  她剛要動筷,突然想起了什麼,問:「你吃了麼?」

  燕禎道:「你覺著呢?」

  官子猶豫著說,「你沒吃……可能不夠。」

  燕禎笑出了聲:「你先請,一會兒還會送來。」

  官子餓得急了,不客氣也不矯情,端出來就開吃,邊吃邊說:「要是星陣在這兒就好了。」

  燕禎問:「你弟弟?」

  「嗯,我把弟弟送到沐家的蒙館了。等我打敗席笑庸,入了爛柯院,安頓下來就去看他。送他去的時候,哭得真是可憐,以後我得弄個小院,我們姐弟倆種種花,看看書,寫寫字,下下棋,直到他長大。這樣是不是很好?」

  燕禎笑笑,正要說話,突然看見羽青在門口不停使眼色。

  他問:「什麼事?」

  羽青用手比了個「九」。

  燕禎皺眉:「又像上次那樣?」

  羽青應了聲「是」,燕禎想了想,站起身對官子說:「我先出去一趟,你吃完了東西等我一會兒。」

  官子笑道:「請便,你在旁邊看著我吃,我還不自在呢,總擔心你要跟我搶。」她朝燕禎擺擺手,燕禎笑笑,帶著羽青走了。

  官子自行填飽了肚子,隨後往瑞獸爐里添了一丸香。又洗了手,潤筆研墨,拿鎮尺壓好了紙,靜坐片刻,拋卻雜念,執筆,開始抄經。

  外面竹濤陣陣,雖已入秋,還能聽到幾聲蟲鳴。官子凝神靜氣,一筆一划,皆虔誠恭敬。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落下最後一筆,輕聲道:「願此功德,普濟眾生。」

  隨後她靜靜坐在桌前,思緒飄了很遠。曾經的年少時光,她被那個和藹的老人教導著,下棋彈箏、書畫金石、鑑賞古玩……學了好多風雅之事,也不知道那個老人在那個世界如何了?身邊沒有她,他一定很寂寞。

  官子嘆了口氣,要感謝燕禎,把這樣安靜的夜留給她,讓她有時間回想自己的來處。

  竹里雅舍一直寂靜著,直到快子時,外面才有腳步聲,燕禎忙完事情回來了。

  他推開門看了一眼,不覺放輕了腳步——官子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佛經已經抄好,整整齊齊放在一旁,文房四寶都歸置到原處,碗盤也收拾妥當擱在食盒裡。她趴在桌上,枕著右胳膊,右手握了把褶扇,睡得很是香甜。

  他翻看她抄的經,每個字都漂亮通透,就算是最後一筆,都寫得認真至極。

  就像她這個人,無論做什麼都不敷衍,只要決定做,就盡心盡力。

  他輕輕抽出她手裡的扇子,她的食指動了動,又軟軟地垂下去,那小手白皙如玉,指甲乾淨光潔,甚是可愛。燕禎看得出神,就是這樣一隻手,寫大氣狂草,寫娟秀小楷,擦去她弟弟的眼淚,捻棋子縱橫十九道。

  他笑笑,這小姑娘,還以為她會說沒人研墨不寫,誰想到她竟然全都做好了。他打開扇子,不由愣住,扇面上的字極漂亮,骨骼清秀,行筆瀟灑飄逸,行雲流水一般。

  她寫的是一首詩:

  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他拿著扇子,看得痴了,任燭火嗶啵作響,猶在回味。過了好久,他才回過神來,伸手推推她,她皺皺眉,迷迷糊糊睜開眼,傻乎乎地看著他。

  他說:「去塌上睡。」

  她點點頭,然後趴桌上秒睡。

  燕禎無奈極了,只好又搖醒她,把她引到塌上,輕手輕腳蓋了被,然後坐在桌前看書。

  等到天光大亮,燕禎聽到裡面有響動,轉回頭,看見官子揉著眼睛走過來。

  「醒了?」他問。

  她點點頭,聲音里還帶著困意:「實在太困了,害你坐了一晚,抱歉。」

  他放下書,「無妨。」

  官子往桌面上看了看,問:「你看見了嗎?我給你寫的扇面。」

  燕禎笑道:「收著了。」

  「喜不喜歡?」

  他微笑:「喜歡。」

  「那天買了扇子一直帶在身上,昨晚抄完經覺著手順,就寫了。」

  他唇角勾起,看上去心情不錯:「有心了。我叫了婉娘伺候你梳洗更衣用膳,沒記錯的話,今天你要對陣席笑庸。」

  「多謝」,官子問:「一會兒你去觀棋嗎?」

  「今兒個去不成了,我要出城一趟。」他起身打開窗子,一片翠色入眼。他望著窗外竹海,輕聲道:「你見過我的事,不要跟別人說起。」

  官子道:「好,我絕不跟別人說。」

  「那我先走,祝你勢如破竹,馬到功成。」

  「放心吧!」官子笑道,「等你回來時,爛柯令一準兒換人。」

  在這個時候,爛柯院門口已是人聲鼎沸,大家都在等著院門打開,進裡面觀看挑戰賽。

  金井欄頂著倆黑眼圈,連聲打著哈欠,不停四下里張望。

  如今他已是爛柯院新生,就算勝利是撿漏撿來的,那也是丁字第一人。另外,他跟挑戰席笑庸的官子都來自九禾,因著這一層,更加被大家熟識。所以來觀棋的人看到他,都會問上一句:「金公子,小官子呢?」

  每每有人問,金井欄都胡亂應上一句:「路上呢,一會兒就到了。」

  在他身邊的沐雲笙卻急得團團轉:「金井欄,你真的沒看見小官子啊?」

  金井欄小聲道:「真的,她說有事,辦完事就回來,結果跑出去一夜也沒見人影。我等了她一晚上,坐臥不安吶。昨天也真是蹊蹺,『小菜一碟』的扇子不見了,官子也不見了,我整個人都像被掏空一般。唉,愁死個人,小官子怎麼這麼不省心呢。」

  沐雲笙猛地一拍腦袋:「是了!如果官子對局時不出現,別人就會說她心生怯意,那會很沒面子的。一定是席相知,就她最壞!」

  說完,沐雲笙挽起袖子找席相知去了。

  「席相知,你究竟做了什麼手腳?」

  席相知哼了一聲,扇了幾下手中的團扇,慢悠悠道:「說什麼呢?」

  沐雲笙越看越覺得席相知可疑,「小官子呢?你是不是派人把她綁走了?」

  席相知左右看看,頓時開心不已:「她真沒來?這回怕了吧?大概趁棋局沒開始先跑了!你別看我,我們家是熹京有名的圍棋道場,堂堂正正的,怎麼可能暗地裡做手腳。」

  「裝!你接著裝!」沐雲笙道,「你們家不動手腳,官子能被判負?你要是會說真話,你都能上樹!你等著,官子今天不來,我就去報官!」

  席相知氣得也掐起了小腰:「她要是跑了,我的賭約怎麼辦?我還報官呢,哼!」

  這時,爛柯院大門吱呀呀打開,元禹、梁觀等執事從裡面出來。外面眾人立刻肅靜,只聽元禹說道:「今日挑戰局,四大道場各派十人觀戰,爛柯院丁酉年新生也可入場。其餘人等不得進入爛柯院。」

  一聽這話,大家明白了,這一局棋爛柯院很重視,普通人是不能湊這個熱鬧的。好在院門口也有大棋枰,在這裡看也是一樣。

  有觀棋資格的魚貫而入,金井欄有些不甘心地磨蹭著,想著再等官子一會兒。梁觀瞧了他一眼,問:「丁八十一,還不進去?」

  金井欄支支吾吾:「哦哦……好。」

  席相知冷哼一聲:「別等了,恐怕是真嚇得不敢來了。」

  金井欄道:「不可能!沒人使壞她就一定會來,要怕也是你哥怕,要躲也是你哥躲。其實昨天我都看到了,四個爛柯令棋手裡有仨男的,論俊俏,你哥不及那兩個;論美貌,你也不及沐家兩位姑娘,所以今年四大家來考試的棋手,你們家最不好看。」

  席相知都快被氣抽抽了,心裡突然升起無力感,這個金井欄,比官子還要難纏,以後一定離他遠遠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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