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往事

  「你要是真的覺得愧疚，就下去找他們道歉吧，我媽媽和我外公外婆，都在下面等著你呢！」

  重憬琛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間。

  

  他永遠都不會原諒重俊峰，也不會替他的媽媽和外公外婆原諒。

  他就是要讓重俊峰帶著愧疚、遺憾和對在下面等著他的華宛月一家的恐懼離世。

  這一切都是他這個狼心狗肺的渣男應得的，這是他的報應！

  房間裡。

  望著兒子憤然離去的背影，重俊峰滿臉苦笑。

  連微弱的呼吸都因為情緒起伏太大而短暫的急促了一會兒。

  一直到呼吸再次恢復平穩，他才又望向重明赫，有氣無力道：「明赫，你也先……出去吧，我想和你媽媽……單獨說會兒話……」

  重明赫點點頭，轉身出了房間。

  房門被他輕輕帶上之後，重俊峰才顫抖著枯瘦如柴的手，覆到了鍾毓秀的手上。

  「毓秀啊……」他喃喃道：「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我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爸爸，更不是個好上司……」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還算溫暖的家，我最近……總忍不住回憶我們當年的事，我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做出那樣的事，你現在會是什麼模樣？我現在會是什麼模樣？這個家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想來想去，我想的頭都大了，也還是沒有答案。但是我不後悔，把你留在了我身邊……」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像是在走馬燈一樣。

  鍾毓秀怔怔的聽著，思緒也跟著他一起飄回了當年。

  她來自一個經濟落後的小縣城，父母都是小職員，家裡還有一個比她小几歲的弟弟。

  家裡的日子說差，比那些沒有固定收入來源、只能靠天吃飯的農民要好一些，說好，又遠遠比不上遙遠的大城市裡的人們的生活水平。

  在這裡出生的女孩，幸運的可以讀上幾年書，認識幾個字，會寫自己的名字。

  然後輟學回家，先幫襯著父母干幾年活，等到年齡一到，就相親、訂婚、結婚、生子……

  重複著上一代人的悲劇，直到咽氣。

  而不幸的，連讀幾年書，認幾個字，會寫自己的名字的資格都沒有。

  出閣前在家裡當牛做馬，出閣後去別人家當牛做馬，一輩子渾渾噩噩的，直到咽氣才能夠得到解脫。

  鍾毓秀是幸運的那個。

  那個年代的男男女女大都早婚早育，她出生時父母還都很年輕，勞動能力處於人生中的頂峰，連帶著家裡的經濟條件也比較寬裕。

  所以她一到上學的年齡，就被父母送進了家附近的小學。

  在全國統一的課本里，她看到了一個與自己所處的環境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很嚮往那個世界，她夢想著等到自己長大後，也能過上那樣的生活。

  於是按照老師們的要求，發奮讀書。

  在她進入小學的第二年，她的弟弟出生了。

  家裡的經濟條件也開始急轉直下。

  原本她的父母兩個人都有收入，每個月的工資發下來，除去一家三口的日常開銷，還能有點結餘。

  現在她的母親因為要在家裡照顧弟弟，短時間內沒辦法再出去工作，而光憑她父親一個人的工資，又很難支撐起一家四口的生活。

  於是他們把主意打到了鍾毓秀的身上。

  他們想讓鍾毓秀輟學回家照看弟弟，這樣母親就可以繼續出去工作，鍾毓秀的上學開銷也可以節省下來，給弟弟買奶粉。

  鍾毓秀自然不同意。

  甚至不止一次哭著質問父母：「明明是因為有了弟弟，媽媽才不能出去工作的，為什麼不能犧牲掉弟弟，而是犧牲我？」

  父母便會以『你是一個女孩，和男孩不一樣』來開頭，告訴她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女孩，應該做的那些事。

  她要溫柔，要懂事，要聽話，要奉獻，要犧牲自己的一切，來維持這個家庭的正常運轉。

  可是鍾毓秀還是不懂，她和弟弟不都是一樣的人嗎？為什么爸爸媽媽在逗襁褓里的弟弟時，總會說希望他長大後能有出息，成為一個堅強勇敢、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而不管她說什麼，她的爸爸媽媽都自有一套邏輯來堵她，仿佛她生來就應該低人一等。

  鍾毓秀沒辦法，就只好放出狠話：「我不管！我就是要上學！你們要是不准我上學，我就把弟弟扔了，自己也離家出走，我要去大城市，永遠永遠都不回來了！」

  而回應她的，是來自父母的一頓毒打。

  時至今日，鍾毓秀還很慶幸。

  幸好弟弟在爸爸媽媽的眼裡足夠重要，重要到他們不敢拿他冒一絲險。

  所以她的媽媽最終沒有出去工作，鍾毓秀也沒有輟學。

  每當家裡窮得快要揭不開鍋，爸爸媽媽想要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時，她就會拿弟弟來當自己的護身符。

  憑藉著父母對弟弟的珍視，她一路從小學升到初中，從初中升到高中。

  讀過的書越多，她對外面的世界就越嚮往。

  她把這份嚮往化作動力，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京都的一所大學。

  她終於來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現代化大都市，也憑藉著自己的努力過上了小時候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生活。

  為了給家裡減輕負擔，也為了自己能生活得更滋潤，她的課餘時間全都用來做了兼職。

  賺到的錢不算多，但改善她的生活綽綽有餘。

  日常生活得到保障之後，她很快就從剛入學時那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蛻變為膚白貌美的大美女。

  土得掉渣的審美也在周圍其他同學的影響下，逐漸改善。

  到大三那年，她已經變得和那些自幼生長在大城市裡的姑娘沒什麼兩樣。

  也有了交往的對象。

  對方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家裡和京都那些富豪們比起來，算不上有錢，但對於鍾毓秀來說，已經足夠殷實。

  他們感情很好。

  也一直計劃著等到畢業後，先奮鬥幾年，在社會上站穩腳跟後，就談婚論嫁。

  大四那年，鍾毓秀一邊忙著寫畢業論文，一邊找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