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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7章 忘仙!你知不知道,誰陪你到白頭?

2024-05-17 17:43:28 作者: 山河萬朵

  柳鎮第二十年,春。

  郊外。碧草青青,蜂蝶相逐。六七個娃娃,正在戲鬧。小的四五歲,大的也不過八九歲。那正是王雪、王青姐弟及柳鎮的幾個孩子。

  不遠處,有羊群如似雲朵。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手持牧鞭,看著那幾個弟弟妹妹,面帶微笑。

  那個少年,名喚柳山。

  春光融融,綠野散香。

  鎮口,離水和梨若正好出來。他們都是中年的模樣,今日是要去善生湖打漁。還有幾個鎮民,趕著牛車是準備去青莊。因為,青莊今天有集市。

  「離水大伯、梨若伯母!」柳山同離水、梨若打招呼。

  「柳山,辛苦了!放羊還得看著他們幾個小的。」離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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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辛苦!」柳山笑得有些靦腆,「他們玩,我就看著。不亂跑就行了!」

  「呵呵!」梨若也笑道,「別人都聽話,就是王雪太調皮。柳山,你得看住了。她不聽話,不用告訴她爹娘,回頭我管她就行!」

  「您放心吧!」柳山笑道。

  大家都聽得出,梨若是心疼王雪。若是柳山把王雪的調皮告訴了阿木沈煙,怕是免不了責罰。

  「大伯、伯母,我聽話著呢!」不遠處王雪聽見了三個人對話。四歲的小丫兒,言語之間還帶著奶味。

  不過,王雪黑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頗為精靈可人,一看就不像聽話的主。

  「雪丫頭,我還不知道你。聽話,回頭讓你們都吃魚去!」梨若笑著道。

  「好嘍!有魚吃——」幾個孩子一起拍手歡笑。

  離水、梨若笑著走了。幾個孩子,重新嬉戲起來。

  王絕老丈去世三年了,柳鎮上的一切似乎沒有改變。

  安和、寧靜。

  或許,唯一的改變就是柳鎮的凡意越來越濃。王絕的死,對於普通柳鎮人來說只是一個老人走了,但是對離水、梨若、沈煙來說則是極大的震動。

  忘仙!

  現在,即使是他們彼此獨處的時候,也不會談論任何修行之事、三界之事。

  他們似乎完全忘記了一切。

  柴米油鹽,茶酒桑麻。那才是他們的話題。阿木、沈煙的孩子在一點點地長大。如今,他們過得是真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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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雲騰致雨,露結為霜……」

  柳鎮一角。

  新建的柳鎮學堂里書聲琅琅。這是柳鎮第二十二年。離水身穿著泛白的長衫,正在教柳鎮的孩子們讀書。

  當了柳鎮的先生,離水倒是少了幾分農夫之氣。

  「大……先生,請問月亮是什麼?」王雪又差點喊離水大伯。六歲的小丫頭梳著兩根黑亮的小辮子,歪頭問道。

  學堂里,十幾個年紀不一的孩子,而王雪永遠是問問題最多的一個。

  「月亮?」離水微微一愣,然後不由啞然失笑。這《千字文》來自海荒,離水未加修改。

  可是,三界之內,天洲無月。

  「月亮和太陽差不多,只不過是晚上才有的,但那是傳說中的東西!古人的書,你用太了解,識字就行了。」離水苦笑應道。

  「傳說?又是傳說!」王雪一嘟嘴,頗有不滿。因為,這已經不是離水第一次用傳說搪塞她的問題了。

  其它的孩子,則沒有多問什麼。先生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弟弟王青更是壓根就沒有專心聽課,而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口水都淌了出來。睡得太香了!

  離水當然看見了,可只是淡淡一笑。壓根就沒喚醒他。睡覺就睡覺吧!學堂上睡覺,似乎也是一種經歷。

  窗外。

  阿木、沈煙正並肩站著。兩個人看上去都比六年前要老了一些,但是精神還都不錯。

  看著王雪,阿木滿臉笑意。

  「咱雪丫頭,多聰明!總是喜歡問這問那。」阿木笑著道,「不過,離水師兄知道的真多。我就不知道啥是月亮。」

  「呵呵!」沈煙笑了笑,「別聽離水師兄胡謅,沒準他根本不知道啥是月亮。沒看,總說是傳說嗎?」

  「有可能!」阿木看著穿長衫的離水就想笑。因為,在阿木的記憶中壓根就沒有離水仙風道骨的模樣。

  「那個臭小子,就知道睡覺。」阿木看著王青生氣道,「也不好好好讀書。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

  「收拾什麼?」沈煙一拉阿木離開了學堂窗子,埋怨道,「上學堂,就是不想讓他們太閒。睡就睡會兒,孩子開心就好!」

  「就你慣著他!」阿木搖搖頭。

  「我兒子,我不慣著誰慣著!」沈煙挽著阿木笑道,「走,咱們回家吧!我還要給他們倆做好吃的呢!雪丫頭,嚷嚷著吃肉。」

  夫妻二人,離了學堂,沿著長街回家,順便買了一隻雞和一些青菜。

  此時,兩輪太陽正是東西對照,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沈煙、阿木的影子重疊著,不曾分開。

  這樣的影子,在柳鎮的這些年裡常常出現。

  多好!有個人可以陪著你從朝到暮,從春到冬,從細雨到大雪,從青絲到白頭。

  我願陪你到白頭!可是,凡人似乎有太多的痛苦與遺憾。很多時候,那樣的誓言或許最後會成為一抹抹不去的悲傷。

  不過,阿木與沈煙這幾年來的生活,安適而淡然。

  那是凡的美,凡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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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鎮二十七年,冬月。這一日,又是大雪紛飛。

  柳鎮外七里。

  阿木一家四口,均跪在一處墳前。墓碑上有字:先師王絕之墓。墓碑下,擺著一個酒葫蘆,還有幾樣其它的祭品。

  這一日,正是王絕去世十年的忌日。

  雪不小,天氣極冷。王雪、王青雖然都穿著厚厚的棉衣卻也凍得小臉通紅,但是兩個孩子都很懂事,一動不動。

  「師父,阿木來看您了!」阿木聲音低沉,帶著妻子兒女恭恭敬敬地叩頭。然後,阿木打開酒葫蘆,把整整一壺酒都灑在了墓前。

  銅盆里,還有不少紙錢。阿木迎著風雪,點燃了。

  呼呼——

  火焰很旺。

  每一年,阿木會來王絕墓很多次。每一次,阿木心中都有抹不去的哀傷。雖然十年,可是對於阿木來說,師父一直都沒有走遠。

  「師父會保佑我們的!」沈煙臉上帶著寬慰阿木的笑容。

  雪越下越大,銅盆內的紙錢有的已被打濕。祭拜之後,阿木拉起妻兒。在風雪中,一家四口走回柳鎮。

  高天之上,青白之光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青魔子嘆息一聲,然後目視仙葬雪山的深處,眼中不見悲喜。半晌,青魔子喃喃自語:「王絕!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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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鎮三十五年,夏。

  善生湖波光粼粼,其間數艘小漁船來往。每艘小漁船上,都有三四個人。夏日,是善生湖裡的魚最肥美的日子。

  「爹,快撒網!」此時,一艘小船上一個紫衣少女指著一處水域喊道。那正是王雪。女大十八變,如今的王雪出落得亭亭玉立,像極了母親沈煙。

  柳鎮、白莊、青莊的小伙子幾乎沒有一個不傾慕王雪的。

  「好嘞!」船頭的阿木,一身半舊的短衫,容顏老了許多。五十多歲的人,兩鬢的頭髮已然花白。

  呼——

  阿木一抖手,手中的漁網撒了出去。可是力道差了些,沒有完全罩住王雪所指的區域。

  一網上來,沒有大魚,只有幾尾小的。

  「哈!老嘍!」阿木自嘲道。

  「爹不老,是那魚兒太狡猾,跑得快。」王雪過來極為乖巧地幫著阿木整理漁網。

  「爹,我來吧!」王青早已長成小伙子,身體壯實,個人比阿木高了半頭。他直接接過了阿木的漁網。

  看準,撒網。唰——

  王青的確有力氣,這一網撒得又圓又遠。

  收網!嚯!

  「好大的魚!」王雪激動道。

  再看網中,竟然有六七條一尺左右的銀魚,巨口細鱗,活蹦亂跳。這一網,收穫真不小。

  「王青,厲害!」

  「阿木,你有一個好兒子呀!王青,是個好把式!」遠處打漁的鄉親們贊道。

  「哈哈!」王青比較靦腆,阿木卻是哈哈大笑。

  為人父母者,沒有比子女被真心誇讚時更開心的事了。這一刻,阿木感覺無比的美好。

  薄暮。

  阿木帶著一雙兒女回家,沈煙早已準備好了材料,就等鮮魚下鍋。

  「娘,我們回來了!」

  「娘,我們今天得了不少銀魚,還都是大個的!」王雪、王青一進門就喊上了。

  「那真不錯!」沈煙的容顏也有些衰老,但是看上去還是比較年輕,「王青,快去把你離水大伯、梨若伯母叫來,一起吃晚飯!」

  「好嘞!」王青聽話地放下東西,立馬出了門。

  ……

  星海璀璨,夜風醉人。夏夜,王家小院內笑語歡聲。阿木、離水兩家在院子裡飲酒暢聊,好不快意。

  忽忽光陰,不見蹤跡。

  一個月後,雪熊登門。如今的雪熊已經是四十多的歲人,身材倒是沒變,完全發福的樣子。他父親柳三伯,三年前就去世了。

  但是,雪熊的日子過得不錯。柳鎮上,可謂數一數二。今天,他來不為別事,乃是提親。他的二兒子柳向長王雪二歲,老實,能幹。

  柳向、王雪從小青梅竹馬。在王雪諸多追求者中,柳向最為出眾。而王雪其實也有意柳向。

  雪熊這次來,只不過是走個形式。其實,兩家早就有意。

  不過半個時辰,雪熊滿臉笑容地離了王家。王家屋內,阿木卻是不見太多喜色,反而有些愁眉苦臉。

  「怎麼的,捨不得?」沈煙看著阿木的樣子,感覺有些可笑。

  「唉!」阿木笑著嘆息了一聲,「自己的丫頭,要給人嘍!」

  「老沒出息!」沈煙道,「雪丫頭嫁人了,就不是你的雪丫頭了?雪熊家就在鎮上,你要是想她,天天去看都行!」

  「呵呵!」阿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轉身出了屋,還自我安慰道,「沒事!只是定親,得明年成親才成。」

  阿木走了,沈煙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眼中掠過一抹黯然,自言自語。

  「老頭子,人這一輩子,你豈知道兒女的福分?又豈知誰能和你從生到死,從青絲到白頭?」

  是呀!凡人的生命里,你又怎麼知道——誰什麼時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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