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九章 以後不送
2024-05-17 17:08:01
作者: 閒聽落花
管事一邊走,一邊話語不停,李小麼仔細聽著他的話,溫聲謝了,跟著他一路轉進天師府後面那處打理的極好的園林。
呂豐歪歪扭扭的倒在四面洞開的暖閣里,管事在台階下站住,垂手躬身。
李小麼微微提起裙袂,沿著台階一路進了暖閣,取下帷帽遞給青橙,轉頭打量了暖閣,招手叫了暖閣一角侍立的婆子小廝吩咐道:「這暖閣里太冷,送幾盆炭過來,再把這裡收拾乾淨,把那幾扇窗戶關了,送幾盆熱水進來,侍候你們二爺淨面淨手。」
管事急忙示意著婆子和小廝聽吩咐。
小廝很快端了四盆炭放到暖閣四角,婆子利落的將暖閣收拾乾淨,取走了酒罈、酒杯,侍候著呂豐淨了手臉,又取了件乾淨長衫給他現換上。
呂豐一張臉青黃,眼睛泛紅,醉態中透著清醒,眼睛直直盯著李小麼,由著婆子小廝折騰。
見暖閣收拾乾淨了,青橙放了只墊子在旁邊圓凳上,李小麼提著墊子放到呂豐旁邊,理了理裙子坐好,轉頭看著呂豐,好整以暇的笑問道:「你打算再這么喝幾天?」
呂豐怔呵呵的張了張嘴,突然惱怒的問道:「你為什麼要嫁給他?」
「嗯~~這個麼,嫁給他,我就能當你小師娘了!」李小麼慢吞吞、極認真的說道。
青橙』噗』的笑出了聲,淡月忙皺著眉頭捅了捅她。
呂豐圓睜著眼睛,呆了片刻,又飛快的連眨了十幾下眼,指著李小麼,半晌才說出話來:「他哪裡比我強?他哪有我好?」
「你說的對極了!」李小麼極其贊同的連連點著頭:「他是不如你,也不如水生哥,所以你們是我的兄弟,他只好噹噹我的夫君,你沒聽說過嗎,兄弟如手足,妻子丈夫如衣服,他是衣服,你是手足!「
青橙眉毛挑得幾乎要從臉上飛出去,緊緊抿著嘴,瞪著淡月,恨不能從眼睛裡叫出來,姑娘這說的都是什麼理兒啊?
淡月就淡然多了,瞄了青橙一眼,安然垂手侍立不動。
呂豐連吸了幾口氣問道:「我要是不去……逛花樓,你是不是就肯嫁給我了?」
李小麼毫不遲疑的搖頭不已:「你是我的手足,怎麼能把你當衣服對待?別想這些沒用的了,誰能一輩子萬事稱心如意?你生在天師家,有父母兄長疼愛,天底下能找出幾個比你更有福氣的人來?我知道你心裡難過,我也這麼難過過,不過,這不是大事,真不是,難過一陣子也就緩過來了。
你想喝酒,也行,不過一個人喝悶酒沒意思,要不去綠翠院喝吧,落雁是個能說話的,就是不想說話,聽聽曲兒也好。」李小麼語調平和的勸道。
呂豐定定的看著李小麼,慢慢抬手捂著眼,半晌才哽咽道:「小五,你不知道,不是難過,是空了,空得很……不知道……什麼都沒了……我什麼都不喜歡了……」
李小麼默然看著捂著臉,哽咽含糊不知道是哭還是說話的呂豐,暗暗嘆了口氣,她知道,不過,沒有什麼,時間長了,什麼都能沖淡。
李小麼示意青橙,讓人取了熱水來,擰了帕子塞到呂豐手裡:「擦一擦,過去就好了,沒事。」
「過不去了,沒了。」呂豐將濕熱的帕子緊緊按在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帕子,眼睛紅紅的看著李小麼。
李小麼從他手裡拿過帕子遞給青橙。
呂豐慢慢低下頭,低低的說道:「你回去吧,我沒事,不喝了,酒不喝了,明天就上課,好好兒的,你放心……回去吧,你放心,你在,我就好好兒的,不讓你不放心。」
李小麼怔了怔,眼裡的憂色一點點濃重起來,挪到呂豐身邊,看著他,想了想,低聲道:「明天我讓秀雲和落雁過來陪你兩天,別推辭,一個是你師姐,原本就應該住進你這天師府,一個是落雁,都是舊相識,她們陪你住幾天,我也好稍稍放點心下來。」
「嗯,隨你。」呂豐低落的答應了。
李小麼嘆了口氣,也不多留,站起來和呂豐告辭,呂豐站起來剛要往外送,抬起的腳卻又落了回去,重又跌坐下來,揮手道:「你去吧,我不送,以後,我不送你了。」
李小麼』嗯』了一聲,帶著淡月、青橙上車出了大門,吩咐先往綠翠院去。
李小麼囑咐劉秀雲和落雁想法子開解疏導呂豐,又吩咐綠翠院的小姐女伎們這一陣子常去天師府轉轉,才從綠翠院回去柳樹胡同。
……………………
十一月初行了冊太子禮,隔天,郭三娘子和那十里粉紅妝一起抬進了太子府。
蘇子誠和李小麼的婚事也依著規矩下好了小定禮,北平國梁王的親事,再想低調也低不到哪兒去。
柳樹胡同依例駐進了禁衛軍和梁王府親衛,李小麼深居簡出,幾乎是什麼人也不見。
冬天的開平府,整整兩個多月都是銀裝素裹的,柳樹胡同李府後園裡,除了青石路面掃的乾乾淨淨,旁的地方都堆著厚厚的雪,李小麼不讓人打掃,秋天沒有落葉,冬天沒有積雪,哪還有季節的味道?
張大姐提著裙子,一臉的氣惱,沿著青石路走的象一陣風。轉彎時,長長的斗篷飛揚起來,甩到了雪堆上。
張大姐衝進半畝園,也不耐煩走遊廊,從院子正中石子路上一路衝到了正屋門口,衝進了屋。
李小麼驚訝的看著一臉氣急敗壞的張大姐,忙上前幾步扶著她坐到炕上笑道:「出什麼事了?把大姐急成這樣?不急,先喝口茶,慢慢說。」
張大姐接過杯子放到几上,伸手拉著李小麼坐下,看著她又氣又急道:「你還不知道吧?順才!姜順才!當街把張興旺打了!」
李小麼聽的怔神,張大姐兩隻手重重拍著大腿叫道:「當街!全是人!滿開平府的人都看到了!他姜順才就敢打了!就敢拿鞭子抽了!興旺一件新綿襖抽的稀爛,那背上橫一條豎一道,都是血印子啊!僵起來兩指多高!你二槐哥看了都害怕。興旺差點哭死在我跟你二槐哥面前哪!你說說,他憑什麼?他哪來的膽子?這還有沒有王法啦?」
「大姐別急,慢慢說,到底出了什麼事?好好兒的,怎麼突然生出這樣的事來?姜順才當街拿鞭子抽張興旺,就那麼平白無故的抽了?」李小麼忙伸手拍著幾乎說嗆了的張大姐問道。
「不管平白不平白,能拿鞭子上去抽?他姜順才當自己是誰?就全是興旺的不是,你不能說?不能罵?就算氣狠了,踹幾腳也成,哪有上鞭子抽的?他當他是誰了?」張大姐氣的滿臉通紅。
李小麼吐了口氣,拍了拍張大姐,揚聲吩咐道:「去把姜順才和張興旺都叫過來。悄悄兒的,別驚動了人。」
紫藤答應一聲,急忙出去親自安排叫人去了。
李小麼轉頭看著氣得喘氣不均的張大姐:「大姐別生氣,這事必定有個前因後果,把兩個人都叫過來,當面說清楚,你放心,我一定給分個是非曲直出來。」
張大姐氣息稍稍平緩下來。
李小麼起身幫她換了杯茶遞過去,看著她喝了茶才笑道:「大姐也是經過事的人,你看看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就算是姜順才全無道理,失心瘋抽了張興旺,也不過問個明白,好好處置姜順才,能算什麼大事?怎麼能急成這樣,氣成這樣?自己也差點失了分寸,從前大姐可不是這樣。」
張大姐怔了怔,不好意思中透出尷尬:「我這脾氣……鐵木性子比我急,又粗,從前我得看著他……如今日子好過了,又有你拿主意,你看看我,倒活回去了。」
李小麼抿嘴笑道:「大姐自己有家,還得一隻眼看著鐵木那頭,可不能活回去,靠誰都不如靠自己,你看,我也要嫁人了,往後也靠不得了!」
張大姐轉頭見屋裡沒人,自己跳下榻,從暖窠里提出茶壺添了茶,又給李小麼續了杯,一口喝了杯中茶笑道:「知道唻!事一多,我這脾氣就急,往後一早一晚我也念幾句佛修修性子,怪不得那些什麼夫人太太的都念佛,修脾氣!」
李小麼笑著搖了搖頭,揚聲叫青橙進來,重又新沏了茶,和張大姐說了一會兒話,紫藤在外面稟報,張興旺夫妻和姜順才已經在院門口候著了。
李小麼穿了斗篷,和張大姐一起出到外院花廳,在榻上坐了,李小麼看著紫藤吩咐道:「你出去替我問問,這抽鞭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先讓張興旺說,張興旺說完了再問姜順才,我們就隔著帘子在屋裡聽著。」
紫藤曲膝答應了出去,吩咐小丫頭引三人進來。
張大姐看著李小麼奇怪道:「還隔啥帘子,又都不是外人。」
「大姐聽著就是,這麼問才好問的明白。」李小麼笑道。
張大姐倒不在意這個,喝著茶,凝神聽著外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