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水輕鴻的那一劍
2024-05-17 13:18:17
作者: 鶴安橘子
目送著水輕鴻出了清疏園,白蘇蘇才收斂起面上的笑,開靈從地上爬起來,兩條前腿搭在白蘇蘇的腿上,被嫌棄地拍了下去,只能委屈巴巴地道:「又不是我放他進來的呀!」
「我知道不是你。」白蘇蘇嘆了口氣,軟了語氣揉了揉開靈的腦袋,「水清淺放進來的。」
水輕鴻,九重天水族長子,水清淺的親哥哥。
其人容貌昳麗,待人溫和,謙恭有禮,在九重天頗受仙子們青睞。
只有白蘇蘇知道,這人妥妥的笑面虎。所謂溫和謙恭的前提,是沒招惹到水清淺。
百年前,水輕鴻跟著水清淺進了煉獄,於白骨森森中將她一劍穿心,要了她一條命。
而後白蘇蘇初到天啟,水清淺派人下來追殺,打頭陣的便是水輕鴻。
不過有天道壓陣,硬是拎著這人的脖子跪在白蘇蘇面前,磕了頭,拜了師,自此洗手作羹湯,跟在白蘇蘇身邊二十年,倒是練出一手好廚藝。
至於將他逐出師門,那是七十年前,先帝還在。
人老了,便總張羅著給白蘇蘇物色幾個少年郎,卻全部被水輕鴻一劍封喉。
那時的場景,白蘇蘇如今想起來也會覺得心有餘悸。
水輕鴻一身白衣,染滿了血,連溫和清雋的臉上也沾染著溫熱的血。
手中的長劍鮮血淋淋,劍尖直指白蘇蘇,仿佛煉獄中出來的閻羅。
他說:「師父若有精力,輕鴻願自薦枕席,何須旁人伺候?」
白蘇蘇已經有了被他一劍穿心的經歷,哪裡還敢留這麼個催命鬼在面前添堵,當晚給人下了迷藥,連夜扔回了九重天,順帶給風清月留了休書一封。
現如今,也不知這人怎麼又找了過來。
白蘇蘇思來想去,總覺得水清淺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說曹操,曹操到,水清淺穿著絳紅色宮袍,身後跟著烏泱泱一群宮人,到了她的清疏園。
有時候白蘇蘇就在想,這水族的,一個兩個都是閒不住的。
一個上趕著給人送靈骨,一個巴巴地趕著給人做羹湯。
水清淺當然不是來送靈骨的,她是來帶白蘇蘇給六月雪的。
尤其是看到白長清為她布置的院落時,嫉妒得發狂。
這一切,本該是她的,卻都落在白蘇蘇這個卑賤的靈貓身上。
面上卻仍舊做出高傲的姿態,睥睨著白蘇蘇:「你想不想離開?」
白蘇蘇閉著眼,裝作沒聽見她的話一般,往後搖著搖椅。
水清淺氣急,剛欲開口派人將白蘇蘇綁起來,便聽白蘇蘇道:「送我離開?你捨得?」
見水清淺不覺明里,白蘇蘇彎唇一笑,「普陀草,很痛苦吧?」
「白蘇蘇!」白蘇蘇不提倒還好,一提起來水清淺就恨不得將白蘇蘇一口吞了,此刻卻也破天荒地冷靜了下來,「你有解藥?」
「有。」白蘇蘇道,「而且全天下,僅我這一份。」
見水清淺遲疑地望著自己,白蘇蘇只是笑著不說話。
「蘇蘇姐姐……」
「別這樣叫我,我噁心。」白蘇蘇毫不掩飾自己對水清淺的嫌惡,淡淡道,「也就風清月那麼個沒眼力見兒的好這口。」
水清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雙手攪動著衣袖,輕咬著唇,泫然欲泣的模樣,好不惹人憐愛。
白蘇蘇只管盯著自己的腳尖看,自顧自地說道:「你想要風清月,我要我的天啟,你回你的九重天,我呆在我的天師府。等風清月曆劫後,身邊便只剩下一個你,你何苦這時下來,同我過不去?」
話說到這種地步,水清淺也知道白蘇蘇是想用天啟,來和自己交換普陀草的解藥。
垂了垂眸子,密密的眼睫毛在臉頰上打出一片陰影。
她其實,身為六界第一美人,愛慕她的仙君不在少數,她不是非風清月不可。
她只是,要活下來,要在九重天活下來。
從前,她只想要白蘇蘇的命,而今,便是她能答應,身後的六月雪也不應。
她的命,早已不由她自己了。
天啟必須滅,唯有這樣,自己便算是助風清月曆劫,對他有恩。
風清月有恩必報,自己也才能從六月雪手中逃出來,有活下來的機會。
至於風清月,不過是她為了活下來攀附的一個工具罷了。
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何苦犯得著熱臉貼冷屁股,也就她白蘇蘇蠢,將他奉為珍寶。
「白蘇蘇,沒辦法了,天啟必須滅,你也必須死。」水清淺冷冷開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突然發現,這次倒沒有多加為難白蘇蘇,只是說,「我們已經站在對立面了,白蘇蘇,省點力氣吧,與其勸我甘願放棄,倒不如多想想,如何從我手中救下來天啟。」
水清淺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白蘇蘇有一下沒一下晃著搖椅,回味著水清淺的話。
抬頭便看見站在陰影下的水輕鴻,手中拎著食盒。
做的是紅豆薏米粥,兩碟子糕點,和兩個大大的紅燒獅子頭。
開靈饞得直流口水,白長清的手藝固然好,可吃多了,也總會想著嘗嘗新鮮的。
更何況,水輕鴻這人廚藝也是頗得開靈的認可的。
只是水輕鴻一雙含情目中,只裝得下白蘇蘇的影子,溫柔地為她布菜,從頭到尾沒管過在一旁搖尾巴的開靈。
白蘇蘇嘗了一口粥,甜度正好,餘光瞥見一旁垂頭喪氣的開靈,笑著將獅子頭和糕點分它一半,抬頭便和水輕鴻四目相對。
笑吟吟的,白蘇蘇甚至能看出來一點寵溺。
寵溺?
指的是將自己一劍穿心時候的寵溺麼?
是的話白蘇蘇不介意也給他整一個同樣的寵溺,甚至千個萬個都可以。
一般而言白蘇蘇吃飯時是不會多說話的,只是此時看水輕鴻是越看越不順眼,尤其是他的妹妹水清淺方才還來耀武揚威了這麼一遭。
白蘇蘇下了逐客令:「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夫人,話沒這麼說的。」
白蘇蘇皺了皺眉,「別叫我夫人。」
總感覺有被占到便宜。
頓了頓,又道,「總不成讓我再扔你回去?水輕鴻,你堂堂一個水族長子,總賴在我這裡不走,話也沒這麼說的。」
「師父。」水輕鴻改口如流,白蘇蘇太陽穴直跳,便聽他又說,「當初是你留輕鴻下來,如今用完便丟,話也沒這麼說的。」
一字一句,仿佛在控訴白蘇蘇的惡劣行徑一樣。
「我沒用過。」白蘇蘇琢磨這自己的話總有幾分不對味,卻還是皺著眉道,「當初留你下來的,也不是我。你殺我一次,我留你洗手作羹湯二十年,恩怨相抵,你我便該橋歸橋路歸路。」
「師父這樣惋惜,是想用一用麼?」
白蘇蘇這才回過味來,面上燒得通紅,吩咐開靈將人趕了出去。
水輕鴻笑著出門時,正和趕來的白長清打個照面。
四目相對,兩個人臉上的笑都有些掛不住,水輕鴻便又跟著白長清折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