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6:色界
2024-04-29 06:44:36
作者: 錦凰
夜搖光輕輕點了點頭,然後道:「這個幻境,就是外面柱子上雕刻的佛三界,我們現在算是過了欲界這一關,下面是色界……」
說著,夜搖光掃了幾人一眼,頓了頓才道:「大家要保持警醒,千萬別沉溺其中。」
對於色界,夜搖光其實不放在眼裡,她覺得大家都應該能夠掙脫出來,他們警醒著往前,很快那種失重感再一次下來,夜搖光一進入色界,溫亭湛就站在她的面前,聲音溫柔繾綣:「搖搖。」
這一聲呼喊糅雜了綿綿的情意,又仿佛飽含了相思,被溫亭湛那低聲清潤的聲音喊出,夜搖光覺得她的骨頭都酥了,溫亭湛深深凝望著,漆黑眼珠黑珍珠一般幽深,似有噴薄的情意,仿佛如迸發的岩漿一般濺出來,要將她包裹和燃燒。
他緩緩上前,唇瓣輕輕貼上了她的唇,是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觸感,熟悉的味道……
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要沉淪,就在此時耳畔一聲溫亭湛的低喝:「搖搖!」
夜搖光猝然清醒,面前的溫亭湛卻瞬間化作一縷煙霧消散不見,她面紅耳赤,之前信誓旦旦,沒有想到自己差一點就沉淪在這裡面。
待到眼前的一切消失,看到溫亭湛,夜搖光有些眼神發飄,不敢與他對視。怕他生氣,怕他覺得自己背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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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亭湛卻打趣她:「很榮幸,我的美色,讓搖搖無法自拔。」
如果不是他對她足夠的誘惑足夠致命,她根本不可能那麼容易沉溺,以往那麼多各式各樣的幻境,夜搖光從來沒有被打倒過,哪怕是心魔都不曾讓她淪陷,她卻在自己身上栽了跟頭,溫亭湛只要想一想,就覺得心口脹滿,至於生氣,那是不存在的。
夜搖光嬌嗔了他一眼,要不是場合不對,夜搖光就知道她又做出了什麼!
正如夜搖光所料,大家基本都是清心寡欲的人,色界於他們形同虛設,大家都掙脫得很快,但是當他們進入無色界之後,就不得不謹慎起來,這次他們沒有分開,而是一起踏入,四周茫茫一片蒼白,沒有邊際,看不到任何東西,仿佛就是一條沒有阻礙的道路,永遠走不到盡頭,夜搖光的修為何等恐怖?瞬間縮地成寸,可以從萬仙宗到帝都,說是瞬移也不差,可她一掠之下,溫亭湛等人不見了,但目之所及,卻依然毫無變化。
她值得同樣距離折回,對著原地等她的人道:「無邊無際。」
「無色界,無形體、無物質,但存實心。」溫亭湛斂眉,「佛家實心為自識本心,自見本性。」
要想脫離這裡,就必須參悟這句話,如何在這樣的地方自識本心,自見本性?
「這是一重心境,需要自己去脫離。」溫亭湛當下盤膝而坐,雙手自然搭在雙膝,整個人放鬆下來。
他開始回顧他的一生,點點滴滴,不再是關於夜搖光,而是關乎他自己,全部的過往,尤其是那些記憶深刻的事情,他有沒有藏過私心,有沒有動過殺念,有沒有不為人知的卑劣的一面,想著想著,隨著他的自省,白茫茫的虛空竟然出現了幻想。
「溫亭湛,將長子送走,你可曾後悔?」一道遠方飄來的聲音詢問。
溫亭湛的眉頭動了動:「悔。」
「溫亭湛,你對源恩,可有動過殺念?」
溫亭湛沉默了,同樣的問題,那道聲音又浮現,溫亭湛最終答:「有。」
尤其是廣明代他了解這段師徒因果,妻子一再因此肝膽欲裂的時候,他曾經想過若是源恩早早坐化,是否就不曾有這些……
這一問一答,夜搖光他們都能清晰聽得到,夜搖光從來不知,丈夫內心深處藏著這些。
接下來還有更震撼的問題:「溫亭湛,你可動過拋妻棄子之念?」
夜搖光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她心口顫抖得厲害。
溫亭湛知道夜搖光聽得見,這話比上一個問題更讓他難以做大,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漬,那聲音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溫亭湛,你可動過拋妻棄子之念?」
他很想說沒有,但是他知道,一旦他說沒有,將會終身被困在無色界,從此和夜搖光陰陽兩隔,他臉色蒼白,渾身都在輕顫,感覺一股腥甜湧入喉頭,他雖然是魂體,但能夠感覺到他留在幻境之外的身軀定然吐了血,但他依然強撐著。
夜搖光眼睜睜看著他的魂體變得透明,他的神魂在被吞噬,她張口想要催促他回答,可夜搖光卻發現他們好像被隔開在兩個空間,她能看得到他,聽得到他的聲音,但卻不能給溫亭湛傳遞聲音。
夜搖光急得不行,溫亭湛只覺得難受不已,終究在一種仿佛要煙消雲散的恐懼感襲來之前,艱難吐出一個字:「有。」
有的,這是他內心最不願意承認的事情,在剛知道父母死因的時候,他無法面對夜搖光和孩子,他也只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人,乍然知道真相,他怎麼能不六神無主,怎麼能不胡思亂想,所有的雲淡風輕都是在經歷過巨大的內心煎熬之後沉澱下來。
「溫亭湛,你可有想過覆滅蕭氏一族?」
這個問題對於溫亭湛而言,遠不及上一個溫亭湛那麼艱難:「有。」
他這個有字一出,神魂一下子消失不見,夜搖光下意識要去捉:「阿湛!」
「尊君,溫公子應該是脫離了無色界。」元奕很佩服溫亭湛,以身做示範,當著夜搖光的面,把他內心最不願意暴露給夜搖光的一面狠狠地揭開,用這樣的辦法脫離。
無色界,曾經他們闖過無數的幻境,每一次都是兇險萬分,遍體鱗傷才能掙脫,但這一次佛門三界,一如佛家那般不染血腥,可卻是誅心!
原來這就是自識本心,自見本性。
有了溫亭湛的先例在前,他們其實心懷忐忑,有些話有些事,他們是死也不敢承認,尤其擔心別牽涉的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