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斷弦成音

  賢昭大長公主輕輕嘆了一口氣，她老了，心腸也軟了。自從長女過世，她每日裡思念著另一個女兒，只盼她回來。如今女兒回來了，她怎忍心再趕她走。

  「你坐著吧！」賢昭大長公主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便將目光轉向了島中央站立著的少女身上。少女的氣質容貌卓絕不凡，清冷的目光碧波凝月，燦然生華，那雙眼睛的精華猶如女兒轉世般牽扯住她的心，往事如風卷浪花般襲上心頭。

  白蕙畹打破了她的思緒，陰冷的聲音在大殿上好似颳起一道風：「方才我和林家小姐開個玩笑，諸位不會當真吧！三位皇侄，英雄救美真是及時，難道你們都看上了林家的小姐？」

  林曉溪霍然睜眼，兩道冰冷的目光對上白蕙畹陰冷的視線，四目相交，電光四濺，氣勢毫不相讓。

  「怎麼？林家大小姐，難道三位皇子配不上你？」白蕙畹逼視著林曉溪說道。

  林曉溪不慌不忙地道了一個萬福，道：「郡主，臣女年紀幼小，尚未及笄，初到京師，連宴會也沒有參加過，好多規矩還不懂。有什麼話說錯了請您不要怪罪。」

  「哼！」白蕙畹不應，知道這丫環壞心眼兒多，才不上她的當。

  

  哪知九公主大聲說道：「林小姐不必擔心，郡主大度的很，定不會怪你！」又幸災樂禍地對八公主說道：「八姐姐，你說是不是啊？」

  八公主暗怪九公主多事，偷偷看了白蕙畹一眼，裝聾作啞，木偶似地坐著一動不動，只有一雙眼睛不停地眨啊眨，眨得頻率比一般人快了許多。

  陳淑妃暗罵了一句「窩囊廢」，接過九公主的話茬，對林曉溪說道：「咱們郡主雖然武藝高強卻也不是恃強凌弱的人，郡主，本宮說的可對？」

  白蕙畹微微眯起眼睛，心裡縱然一百個瞧她不起，但畢竟這個番邦女子是皇帝的妃子，也要給她幾分薄面，道：「不錯，你有什麼話儘管說。」

  林曉溪微微一禮，道：「竊聞及笄而禮，淑德有匹。三位皇子良玉之才，娶賢慧淑女為妃，舉案齊眉，傳為佳話，乃為臣民之表率。今賞花會上，郡主大展雌威，玉橋碎為瓦片，白綾結網飛渡，足見皇子與三公子高義，臣女深為感動。」

  林曉溪說到這裡，轉過身來對著六人深深一拜，道：「幸未落水，多虧諸位相救，感激不盡。」

  三皇子笑道：「林小姐才貌雙全，膽色過人，真是巾幗不讓鬚眉，令我等男兒自愧不如。林小姐不必客氣，請！」他瀟灑的還了一禮，轉身邁上大殿。

  四皇子和五皇子也客套一番，回到原來的位置。

  唐晉之別的話沒說，只是搖頭笑道：「昨天晚上損了幾把扇子，今天連袍子也保不住了。」

  這話說得輕鬆，卻讓林曉溪心中一驚，連忙說道：「唐公子受累了。」

  唐晉之心說：林小姐啊林小姐，你哪裡來得這麼多仇人？我受累倒是不要緊，只怕你的麻煩還不少呢！

  「不受累，不受累。」唐晉之拱了拱手，說道。

  白墨卿和姜雪衣只是還了一禮，轉身回到西樓。

  林曉溪望著姜雪衣的背影，心裡琢磨著唐晉之的話「昨天晚上損了幾把扇子」，所以今天姜雪衣行動起來有些遲緩，她是大夫，一眼就看出姜雪衣受了很重的傷，即使是這樣，他也不顧一切地衝出來保護自己。

  「林小姐，開始吧！」陳淑妃催促道。

  林曉溪坐到琴案前，輕攏琴弦，奏出清越之聲。她想到未曾見面的母親，或許也有登峰造極的琴藝，不俗的才貌，絕世風華。她曾見到那雙凌厲的不怒而威的眼睛，明亮的瞳仁，犀利的目光。在夢裡，母親眼中的不舍，清冷的聲音，絕望而果斷：「帶她走！」

  「帶她走——」三個字來來回回在她的大腦里迴響，三個字足以讓她痛徹心扉，那種求而不得的苦痛，那種生死相隔的酸楚，血脈里汩汩流淌著的憤怒和思念，充溢著她的胸膛，透過她娟秀的指尖訴之於琴弦。

  琴聲如任性的孩子先是低聲飲泣，隨之嗚嗚咽咽哀鳴不已。哭聲里，又仿佛聽到萬馬奔騰，白鶴展翅飛翔於雲間。天高海怒，波浪翻卷著發出碎玉似地聲音。唯寄情於自然，心愴然而思親。

  突然，一道白光疾射而來，「啪」琴弦斷了一根。林曉溪仿佛早已料定白蘭郡主會這麼做，指尖跳過琴弦肆意彈奏，竟然絲毫不受影響。

  「啪」琴弦又斷一根。林曉溪卻借著這道短促的斷裂的聲音琴調轉為低沉，似乎汪洋大海的巨魚拍案激起驚濤駭浪。

  「啪啪啪」琴弦瞬間斷了三根，此時林曉溪指尖只存留兩根琴弦，縱然俞伯牙在世也不能再彈成曲子。白蕙畹面紗底下得意地一笑，她倒要看看林曉溪如何彈下去。

  哪知林曉溪素指輕捻，另一隻手輕輕拍打琴面，樂聲雖然低沉，卻是大自然生出來的最美妙的聲音，陰陽頓挫，古雅純樸，嘆為觀止。

  賢昭大長公主，三位妃子，公侯夫人，所有人都靜靜地望著中間的少女，耳朵里聽著來自於太古幽幽天籟之聲，簡直難以相信一個人的琴藝已經彈到這個境界，簡直太神奇了。

  曲終，四周沉寂，各有所思。就在這時，白蕙畹手腕一抖，只聽一聲「噼啦啦」脆響，琴身四分五裂，化成無數片利刃四下里濺射，於此同時，林曉溪腳下的地面也如藤蔓似地裂開，林曉溪只覺腳下一沉，整個人便墜了下去。

  姜雪衣衝過來，慌忙中撕開白衣上前迎救。卻見一道掌風拍了過來，身子倒飛了出去，幸而被唐晉之和白墨卿接住，卻被余勁震得五臟翻湧，口吐鮮血。

  眾人驚叫一聲，紛紛癱軟在地。冷寒秋早在白蕙畹發難地時候衝出來，卻是鞭長莫及，眼看林曉溪就要掉進地縫裡去。

  三皇子眼睛都紅了，當先抽出腰間寶劍，寒光一閃直取白蕙畹後心。四皇子和五皇子搶下台階來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