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七十年代鞋廠女工 13

  林美佳從那天出了病房的門，就再沒出現過。

  宋林和杜毅倆人變的沉默了許多。好在還有林娟每天做的美食，多少緩解了下他們不太高昂的情緒。

  到了出院的日子，廠子派車，將倆人分別送回了家。

  聽說廠子裡已經正式通知，讓宋林去京里學習了。林娟在家氣哭了。

  她是寧肯讓看不上的兒媳婦去，也不想讓自己腿傷還沒好的兒子去京里學習。一想到兒子會受苦，她都心疼壞了。

  宋林從小被他媽管到大的，在講道理這方面，他不是林娟的對手。

  所以很快就敗下陣來。他一隻腿擔在方凳上，坐在椅子上悶頭抽起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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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娘倆的事，徐可可就沒準備參與。

  只是宋林抽的不是什麼好煙，這兩天在醫院不能抽菸，這些煙放的時間又有點久，煙味嗆的厲害。

  徐可可起身把門打開，又讓招娣帶著福寶去了裡屋。

  林娟沉著臉看了眼，也沒說什麼。她現在沒有心情管這些事。

  還在跟宋林念叨，「你去跟廠子說，讓他們給你把名額取消。咱們不去。人家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幾天。萬一你這腿落下點毛病，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宋林煩悶的狠抽口煙，「曾錦，你來跟媽說。」

  宋林把煙捏在手上，衝著裡面嚷道。

  突然被宋林點名，讓徐可可有些猝不及防。只是她這人實在是心地善良又樂於助人。

  二話不說，直接就從裡屋出來，坐在了娘倆跟前。

  「招娣奶奶，」徐可可剛說完，宋林就透過繚繞的煙霧，看了她一眼。

  徐可可不明所以，給他瞪了回去。宋林剛才發現，徐可可一直管自己的媽叫招娣奶奶，管自己叫招娣爸。

  他一時想不起來，以前她都是怎麼稱呼自己的。好像她很少主動和自己說話。就沒怎麼叫過自己。

  但他記得很清楚，她從來管自己母親都是叫媽的。

  「您看，您把宋林培養的這麼優秀是為了什麼。除了報效國家，更好的建設廠子。還有就是，您也希望宋林有所成就吧。

  所以今天這個決定，您得要讓宋林自己做，如果因為這次沒去成京里學習　。他以後的人生變得碌碌無為，沒有什麼出息，一輩子就在廠裡邊當個小科員，混吃等死的活著。您猜他過後會不會埋怨您。

  你寧肯讓他埋怨您，也要攔著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嘛，您不怕他將來恨您一輩子嗎。」

  「我是為了他好。」林娟說的有些心虛，她當然不想讓兒子恨她。

  「可是只有宋林自己覺得好，才是真正的好。您就只能把會產生的後果告訴他，讓他自己來決定。你要相信宋林，他不是個孩子了。他自己的人生，應該由他自己決定。」

  宋林感動的看著徐可可。他覺得這麼多年終於有人替他說話了。

  這些年，家裡的事情都是由他媽來決定。他活得像個傀儡。按他母親的意思，進工廠娶妻生子。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媽說了算。

  「現在家裡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兒，孩子們也都有您幫忙帶著。和您說實話吧，要不是廠里有這個名額，耽誤了時間，我都想勸宋林去上大學。」

  宋林看著徐可可激動不已。從知道恢復高考政策的時候。他就對那些可以去上大學的人羨慕不已。他想過，但是卻不敢去做，他知道他媽肯定不會同意。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竟然有人跟他想到一塊去了。那個人還是他的妻子。宋林心潮澎湃，差點被菸灰燙到手。

  徐可可當然會跟他想的一樣，宋林書架上的那些書。隨便看一眼，就能猜的到他想考大學。

  「你在胡說什麼，上什麼大學，他都這個歲數了，孩子都這麼大了。你一天天的這個腦子裡邊在想什麼，誰家媳婦和你這樣。你不勸著男人在家安生過日子，總想著讓他出去幹嘛。」

  徐可可不得不說林娟她真相了，她圖的就是眼不見心不煩。最好宋林能離她越遠越好。

  她真實的想法。就是宋林先去京里培訓半年。然後回來在家複習功課，再去考個大學。

  這樣他就可以又走四年。宋林會有幾年的時間，都不在她眼前出現。

  其實但凡現在能離婚，徐可可也不會想到這一招。

  就現在這個時代，別說離婚了，夫妻鬧個矛盾，廠子裡，街道上都會上門做思想工作。

  別說沒有實際外遇，就是兩人脫了褲子躺在床上，讓人抓了現行。都離不了婚。

  可幾年後就會不一樣了，只要再過幾年，離婚就不會受到那麼多的限制了。

  「雖然我很希望自己的丈夫能一直陪在我身邊，但是他的人生只有一次，我不希望他被家庭束縛住，我希望他能有自己的人生。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宋林非常的感動，在他眼裡，徐可可就是他的知己。

  他卻不知道，徐可可說著這些話，其實就是許多渣男在拋妻棄子的時候，掛在嘴邊的話。追求自己的人生。

  徐可可的大道理。把林娟氣的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

  隔壁趙大爺撩開門帘兒走了進來。林娟又哭又鬧的，院子裡的人早就在外面聽了個明白。

  趙大爺沖林娟道，「宋林他媽，宋林娶了個好媳婦啊，這孩子說的多好啊，你該讓宋林自己定，別讓孩子以後恨你。好好的母子做不成，最後再成了仇人。」

  這趙大爺是神助攻啊。徐可可在心裡給趙大爺點了個贊。

  林娟沉默半天，咬牙道，「行吧，你這麼大了，我說的話你也不愛聽了，你自己的事兒你自己拿主意吧。」

  林娟難過的起身。一個人回了她自己的小屋。趙大爺嘆口氣，在後面跟了進去。

  徐可可突然想到什麼。只是那個念頭太快。在她腦海里一閃而過，她沒有抓住。

  宋林沒去管他媽是不是難過，需不需要安慰，興致勃勃的問徐可可，「你說，我要去學習需要準備什麼東西？」

  看著宋林認真的眼睛。徐可可很認真的搖了搖頭。

  她又不是他媽，想什麼呢！愛準備什麼準備什麼，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徐可可沒有幫助他。絲毫沒有打消宋林的積極性。他像個即將要離開家，去干翻這個世界的少年。內心是無比的激動。

  他自己瘸著腿，拄著拐杖進屋，拿了筆和紙。又回來坐在桌前，認真記錄著他認為需要準備的東西。

  見他還時不時的想和自己討論。徐可可果斷的帶著兩個孩子閃了出去。

  「他姥姥和姥爺那天就想看孩子，等過兩天他們搬家了，離的就遠了。我帶他們回去看看。」

  徐可可不想留在這兒。她很清楚，宋林寫完那張單子，就會把它遞給自己，然後準備這些東西的活，就會落到自己身上。

  她有毛病，才會管他的這些閒事。她又不是他媽。

  宋林不像林娟，他對於孩子跟誰親近這種事並不在意。所以在他沉浸在對未來的暢想中時，很不在意的順嘴答應了。

  徐可可懷裡抱著福寶。招娣在她旁邊，牽著她的衣角。三個人走著去的曾家。

  看到福寶和招娣。曾庚和李文蓮激動的不知道干點什麼才好。

  把兩個孩子放到床上，倆人在床邊兒瞅著直樂。福寶還是出生的時候他們見過一眼。招娣更是很多年都沒見了。

  他們把家裡能吃的全都擺了出來。還總覺得不夠。總想著再出去買點什麼。被徐可可攔了下來。

  他們進來的時候，曾庚正在聽收音機。福寶好奇地瞅著那個能出聲音的小黑匣子。

  曾庚看他有興趣，就乾脆就把收音機放到了他眼前。

  這把福寶樂壞了。小手按著上面的按鈕，不停的扭來扭去。隨著他的扭動，收音機里發出刺耳的聲音。

  徐可可給他拿到了一邊，不許他再玩。福寶不干，咿咿呀呀的說了一長串，別人聽不懂的話。

  曾庚問徐可可。「我記得這個孩子一歲五個月了，怎麼還不會說話呢。」

  曾庚提醒，徐可可才發現這孩子好像連叫人都不會。

  「沒事兒，人都說貴人語遲。男孩子晚點說話沒關係。」李文蓮不贊同的開解道。

  「我看這孩子精氣神是沒問題，回去你得多逗著孩子說點話。以後他想要什麼東西，讓他說出來，他不說出來就別給他。你弟小時候也這樣，那會不說話，飯都不給他。時間久了，就好了。」

  曾庚很有經驗的對徐可可講。然後當福寶指著收音機咿咿呀呀的時候。徐可可看到曾庚二話不說將收音機拿起來，直接放到了福寶的面前。

  說好的讓他自己說出來要什麼，再給他的呢。

  不僅如此，當徐可可嫌聲音太吵，想要把收音機拿回來的時候。還被曾庚毫不留情的數落了一頓。

  徐可可徹底了解了，什麼是所謂的隔代親。

  徐可可帶著兩個孩子一直呆到了晚上。

  楊霞回來做的飯。她做飯不比林娟難吃。是另外的一種口味。有些偏鹹甜。徐可可也很喜歡。

  晚上曾強和楊霞將他們娘仨送回的家。

  等回了家，林娟守著一張紙在發呆。能看出來，直到這會，她的心情也沒有變得好一些。

  她還沒從兒子不聽她話的打擊里走出來。

  她甚至都沒有去責怪徐可可，沒經過她的允許，就擅自將兩個孩子帶出去。

  她白了徐可可一眼，拿起那張紙，將福寶一把抱過去。扭頭進了屋。

  徐可可領著招娣洗漱完。進屋就看見宋林舒服的躺在那張雙人床上。

  開什麼玩笑。這樣晚上自己怎麼睡？

  徐可可在宋林回來前，就把招娣睡覺的那個小單人床，仔細的收拾了一遍。

  「你這馬上就要走，腿一定要保護好。晚上如果咱倆睡在這一張床上的話，我萬一不小心踢到了你，或是壓在你的腿上，你可就去不了京里了。

  我把招娣睡覺的那個床已經給你收拾好了，晚上我跟招娣睡大床，你睡那個單人床吧。」

  徐可可好聲好氣的跟他商量。

  宋林半靠在床上，他等到現在，可不是為了去睡小床的。畢竟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他也是有需求的。

  可是徐可可的話，聽起來很像是在威脅他。就算不出去學習，他也不想冒被人再把腿踢傷的危險。

  「咱倆這麼長時間沒有在一起，我以為你會想我。」宋林適當的給出了暗示。

  徐可可翻了個白眼兒。想你什麼？想你怎麼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還是想你。怎麼冷暴力。一個多月都不主動說句話。

  什麼便宜都讓你占了。想的倒是挺美的。

  徐可可不在意道，「都老夫老妻的，有什麼可想的，又不是見不著面，我一天給你送兩頓飯，想忘都忘不了。你快點，孩子等著呢。」

  徐可可的不解風情。讓宋林有些失望。

  今天徐可可說那些話，他以為她跟以前不同了。可是在某些地方她好像還是那樣。那樣的不開竅，那樣的沒有情趣。

  「你這人怎麼回事，快點下來吧。孩子明天還要去上課呢。我們得早點睡覺。」

  徐可可提高了聲音。這小院打個噴嚏，別人都能聽到。宋林可不想丟人現眼。

  他坐起身，不情不願的拿過桌邊放著的拐杖。自己瘸著腿去了那張單人床。

  走前還不忘再噁心徐可可一句。「你先哄孩子睡覺，晚點我再過來睡。」

  「隨你，我這人一驚一乍的，你也知道。萬一喊起來，驚了院子裡的人，你可別怪我。還有，你也知道我這人晚上睡覺不老實，稍微有點動靜，抬腿就是一腳，要是把你踢了，你可別怪我。」

  宋林，「....」，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徐可可不再理他，跟招娣倆人上了床。拿出他們倆人這兩天看的安徒生童話。給招娣又講了一個故事以後，就拍著她睡著了。

  夜裡宋林不甘心的蠢蠢欲動。他還沒走到床邊。徐可可就醒了。　她突然打開燈，把宋林嚇了一跳，再徐可可那個態度，他連嘗試都沒做，老實的回了小床上。

  可是越是得不到的越容易悸動。宋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著覺。看著床上那個起伏的身影。宋林只能不停的感嘆，徐可可的沒有情趣。

  只是徐可可的沒有情趣，一直延續到宋林走的那天。

  為了讓宋林少一些悸動，徐可可特意去了趟醫院，找大夫給宋林開了點止痛藥和安眠藥。

  送宋林去到火車站，看到林美佳帶著大包小包，身後跟著給她送行的父母。

  再聽說這次上面把名額放寬，又加了一個學習名額。廠子經決定把這個名額給了林美佳以後。

  徐可可對林美佳表示了由衷的祝賀。

  以後在廠子裡，能同時少看到兩個，讓她厭煩的人，這實在是讓她太高興了。

  不管去的人，還是送行的人，只有林娟一個人暗自神傷。臉上是依依不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