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三十年代小女工34

  陳家的大公館是在弄堂里，汽車開不進去。車到街口就停了下來。

  這條街很繁華，熙攘熱鬧。街上還有支著攤子，玩雜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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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個耍猴的，拿根繩拴著猴子，讓它著破鑼不停的敲。不一會就圍了一圈的人。

  慧慧和陳浦小孩子心性，都站住腳，不肯立刻就走，說什麼也要看上一會。

  本也不趕時間，陳子康和李婉倆人又都是疼孩子的人。就帶著他們站在外面往裡面看。

  小猴子會的活計不少，一會從箱子裡取了面具戴上，一會翻個跟頭。每做完一項，那耍猴的都會從兜里掏個什麼東西塞給它吃。

  等它吃完了，再讓它接著表演。

  徐可可下意識去看陳子康和李婉，陳子康今天早上的那幾句好話，就像是那耍猴人塞的那點子吃食。

  不會總給，也不會一次給夠。

  看到徐可可看他們，陳子康以為她不想看了，大方的往地上扔了幾塊錢，張羅著他們走了。

  雖有些不捨得離開，慧慧和陳浦倒是沒鬧，老實的跟著。

  穿過一個巷子，後面的路鋪的就全是青石板了。

  陳家的宅子在最裡面，雖是在弄堂里，卻也算是獨自一棟，是一排連著好幾間的小二層。

  李時說過，這是新政府請陳輝出來時，給他尋的一處房產，不說多好，但是勝在鬧市，離著政府廳近。

  離老遠，就能看到，探出來的白石涼台上，拿木架子搭的框子，上面晾著不少的乾菜。不時有小孩子的身影，從那架子中間閃過。

  徐可可肉眼可見，陳浦變得興奮起來。有些躍躍欲試的衝動。

  大門處，是兩扇已經褪了鮮亮顏色，不少地方露出原色的綠門。能看出當時主人入住時，對新時代的一種迎合。

  穿過門廊往裡走，最外面的一間屋子，門口候著個下人。裡面擺了三桌麻將，有低著頭看牌的。有抬頭正好看到他們，笑著跟陳子康夫婦打著招呼。

  男男女女坐在一起，乍一看只覺一屋子的人，可細聽，卻只聽的到打牌的聲音，難得沒給人種亂鬨鬨的感覺。

  再往裡走，最中間的一間，門都比其他的屋子寬大。

  太公坐在最中間。他身後玻璃罩子下的鐘表，明顯停了一些年頭了。頂頭是琺瑯的燈罩。和滿屋的紅木家具，倒是極為的搭配。

  太公看上去，六七十歲的樣子，精神矍鑠，銀髮銀須。身上是青色的長衫，看上去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一雙黑布白底鞋，隨意的踩在腳蹬子上。

  他身旁有個年輕的女人，穿著玫紅色的家居寬袖衫子。手腳不停的圍著他轉。

  陳子康和李婉管她叫六姨奶。徐可可這才知道，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人，竟是這位太公的姨太太。

  太公抬眼皮看徐可可的那一眼，很平淡。沒有喜歡也沒有厭惡。

  「說是那個奶媽把你給拐賣了，你又自己偷跑出來的。她把你賣到了什麼樣的人家，那家人日子過得不好嗎。這家人也是，日子不好過，幹嘛還要買別人的兒女。」

  他接過六姨奶遞給他的煙壺。等著徐可可說話。

  難得有人問自己以前的經歷。在那邊，不停的有人問。徐可可都要說煩了。

  這邊卻是從下了輪船。陳家人只有陳浦問了她幾個，關於以前的問題。卻都是關於玩的和吃的。

  徐可可能看出來，眼前這位太公，也沒有多想聽的意思。她就只簡單的說了一下大概的經歷。

  「這孩子受苦了，孫子把她接回來，會好好彌補她的。」

  那個六姨太正好轉過身來。她細薄的唇，唇角微揚，有些不屑的瞥了陳子康一眼。

  「既然回來了，就把家裡的規矩講給她聽。她這麼大了，要上學，就跟著家裡的孩子一起去。不管怎麼樣，要教她守家裡的規矩」

  陳子康老實的應下了。

  「這孩子今天倒是老實了。」六姨奶突然說話，聲音清越好聽。

  眾人隨著她的目光，看向慧慧。她今天一直鬱鬱寡歡的，可不是老實。

  太公冷哼一聲，「這孩子越大越沒規矩，我上次還要跟你說。從來沒有小孩子之說。小時候不把規矩立足了，等他們大了，你便管不了...」

  現在徐可可才知道，那平淡的一眼，已經算好的了。這位太公對慧慧竟是極為的厭棄。

  幾句話說下來，把個陳子康說的，只有點頭稱是的份。那個六姨奶站在後面，抿著唇在偷笑。

  「我老遠就聽著爹在訓子康。您啊，就是太器重子康了，怎麼不看您說其他孩子。」

  說著話走進來穿著靛藍旗袍，年紀差不多四十多歲的女人。女人盤著頭，頭盤的緊，把個眉眼都吊了起來。

  聽她說話做派，就知道是個爽利的。

  她進來拉著李婉的胳膊，拽著徐可可的手，就往外走，

  「行了，子康在這裡，讓老爺子接著偏心眼吧。知道你們今兒來，都在那屋等著呢。」

  「帶這孩子認認親，別以後誰都不認識。」陳太公竟是沒有絲毫的不滿，還在後面囑咐著。

  徐可可藉機回頭，六姨太臉上又是冷笑。看到徐可可在看自己，她微愣了下，竟沖徐可可笑了笑。

  陳浦一出來，就小聲跟李婉說了句，人順著走廊往前跑，一會就聽到上樓梯的聲音。

  慧慧一個人孤零零的跟在身後。她腳上粉色的小皮鞋，在她們身後，得，得得的，發出並不歡快的聲響。

  再裡面的一間屋子，一看就是間小會客廳。一圈西洋紫絨沙發，牆上掛著的也多是油畫和幾幅重色的水粉。

  除了帶她們來的女人，李婉帶著徐可可把屋裡坐著的女人們，給她挨個介紹了個遍。

  等她們在一個三人沙發上坐下後，徐可可就發現，挨著她的李婉，雙手握拳，身子坐的端正，她明顯緊張了起來。

  話頭是一個年輕媳婦，說是讓她叫七嬸的女人最先說起來的。

  她先是品評了李婉的衣著，「大嫂就是有錢，看這衣服料子，我前天才見著，說是叫風流紗呢。要我說就不該穿外面的坎肩，原就是要露出來才好看。」

  李婉跟她們拉扯了幾句，就聽她話風一轉，「這銘慧怎麼說，也是咱們陳家正經的小姐，這穿的怎麼還不如這外面領回家的。大嫂，這是你親生的嘛，不會是弄錯了吧。

  以前就是你們馬虎把孩子丟了，現在又稀里糊塗的領回來一個，你能確定這個就是你丟的那個嘛。別再讓人騙了。」

  徐可可沒想到，就這樣的話，竟然還有人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