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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鏖戰

2024-04-29 04:57:05 作者: 食月食日

  晉軍的主帥仇鳳坐在馬上,看著仍在冒著青煙的洛景城。他地身後,死海一樣地晉軍陣列默不作聲的靜立。

  一個文官打扮地人騎馬從晉軍中緩緩地向洛景城而來,他地身後還有一個騎馬的侍衛為他打著旗子,兩人均未攜帶武器,看樣子應該是來勸降的,仇鳳在攻擊之前還打算最後勸一勸自己的老友。

  

  不過李懋卻不想承他這個情,更懶得和過來的晉國之人聒噪,便走到自己的大纛之下,從身旁的親衛扈從手中拿過自己的強弓,又搭上一支鵰翎狼牙箭,左手執弓右手引弦,腰馬沉穩的將氣力運於肩臂,緩緩的將一張十石強弓拉的如同滿月,他眯眼看著對面來使,手中的弓上下調整了一個角度便右手拇指一松,「嗡」的一聲,鋒利的弓弦幾乎將他裹在拇指上的皮革割斷。

  箭去如流星!

  那名前來勸降的晉國文官還在心裡惴惴,抱怨仇帥不該讓自己幹這勞而無功的差事,那李懋老兒頑固不化,上一次仇帥的親筆信人家連看都不看就直接射了回來,險些將下書的人射死,仇帥還埋怨下書人莽撞,將那支箭硬是直接從肉里拔了出來,險些要了下書人的命。現在輪到自己倒霉,好歹人家李懋也是威名遠揚的梁國大將,哪裡是自己一介文弱的紅口白牙能說得動的,不知道失敗之後如何才能保住性命,挨上幾十軍棍都算自己便宜。

  突然聽到身後自己人大聲的呼喝,亂糟糟的一時沒聽清後面在喊什麼,正待轉頭看去時,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鋒芒直向自己貫來,剛要驚駭的喊叫,就見那道鋒芒「嚓」的一聲便直入自己胯下戰馬的頭顱,那半截箭支以及箭尾鵰翎兀自猙獰的顫動,像極了一條急切切要完全鑽入馬頭中的毒蛇。

  戰馬立時人立而起,兩隻前蹄發瘋一樣的空中一頓蹬刨,發出一聲嘶鳴便轟然倒下。那名文官臉色發白,死死的抱住馬脖子,隨著戰馬的倒下便突然從恐懼中感到自己一條腿傳來的劇痛以及那聲若有若無的「咔嚓」聲。

  這勞什子的差事終於可以交代過去了,只是這時候要是能昏過去多好,可該死的是自己卻偏偏神智清明,只能細細品味那直入骨髓的痛楚,一邊還用疼得變了調子的嗓子嘶聲大喊「救我!」

  此時早有晉人奔出,將死馬搬開,把被壓在下面那面無人色的官員抬回軍中醫治。

  「將軍神射!」城頭之上歡呼雷動。

  李懋喝到:「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且留他一命日後再取,兒郎們準備廝殺,莫讓晉國小兒小覷了我大梁勇士!」剛說完城頭軍士便齊齊的爆出一聲「諾」!

  李懋將手中長弓交給自己的扈兵,那一箭射出,他感覺胸中氣血翻湧,「到底是老了!」他心中有些悲哀的嘆道。年輕之時還能連開八箭,於萬軍之中讓敵將授首,現在一箭射出便感覺手臂有些酸麻,不服老不行啊。還沒等他收拾情懷,便看到孫子李簡正熱切的看著自己,兩隻眼中全是崇拜之意,心中一盪之下便伸手在李簡的頭上輕撫了一把。

  仇鳳將這一箭全看在了眼裡,喃喃自語道:不減當年,不減當年吶!然後就對身邊一個將領說道「開始吧!」

  烏沉沉的號角聲從晉軍陣列中響起,連綿悠長,沉悶威壓,籠罩住整個晉軍的陣列。號角聲中,在一面兩人多高的巨鼓前,一位晉軍大將緩緩除去自己的鎧甲大氅,精赤著上身,拎著兩隻戰錘一般的鼓槌走上了擂鼓的木架子,周圍士卒們敬畏地看著那將軍身上虬結的肌肉以及那交錯縱橫的疤痕。隨著號角聲落下,那晉軍大將發一聲喊便將鼓槌便狠狠的砸在鼓面之上。

  「咚」的一聲,萬軍肅立。

  「咚」的又一聲,山河震動。

  「咚」的第三聲,天地變色。

  那將軍掄了十幾下鼓槌後,便有數十面大鼓在晉軍健卒的木槌之下跟著鼓動起來,緩慢沉悶的鼓聲如天塌地陷前的牛吼從晉軍陣列傳出。

  一聲一聲沉重的鼓聲如一柄大鐵槌鍛打在所有士卒的心頭,一下一下地砸掉心頭的恐懼與猶豫,又一下一下地將士卒的心鍛打的堅硬而剛毅。

  士卒們感覺心中被那鼓聲震動的燥熱無比,一股無邊的殺氣慢慢的從心底升騰而起。時不時有突兀的號角聲夾雜進來,高亢而激越,正如勇士倒地前最後的一聲嘶吼。每一次號角響起,士卒們便感覺心中那股殺氣被逗引得升騰幾分。

  持刀盾的士卒用刀背拍擊的盾牌,持長矛的士卒雙手擎起長矛又重重的落在地面上,無一不是和著鼓點。巨大的聲浪一波又一波向四方鼓盪卻絲毫不能掩蓋那面巨鼓的轟鳴。

  不知道哪位將領大吼了一個「殺」字,嘶啞而蒼涼!

  幾十架拋石機同時發動,一片「哐當哐當」聲中幾十枚火彈帶著黑煙騰空而起在空中直撲洛景城,那一道道的黑煙之下,晉軍已經大潮般向洛景城逼近過去。

  前幾排的士卒持著大盾,後面的士卒緊緊相隨。晉軍工匠打造的一架高大的衝車在包了鐵皮的原木軲轆的轉動下慢慢的前行,百十名晉軍健卒拼命推著它向洛景城的城門而去。數量眾多的登城雲梯每一架都圍著很多士卒,同樣也要用盡全力讓雲梯慢慢的向城牆前進,除了雲梯,還有無數的長梯子被士卒們扛著夾雜在隊列中。

  石彈落在了洛景城頭,一片「轟隆」之聲傳來夾雜著梁軍的慘叫聲。又聽見拋石機發動的一片「哐當」聲,石彈掠過頭頂上空是傳來的「嗚嗚」聲,前面的士卒已經舉起了盾牌,走得愈加謹慎,眼睛緊盯這城頭的雉堞處的梁軍士卒。

  梁軍的箭矢突如瓢潑大雨,在寬闊的城牆上,隨著一聲號令騰起一片的箭矢,斜斜的向上飛然後又斜斜的落進密集的晉軍當中,還故意錯開了前幾排持盾的晉軍,隨著箭雨落下,鋒利的箭鏃破開鎧甲直入血肉,不分頭臉的將一片片的晉軍士卒射得刺蝟一般,慘叫聲頓時四起。

  洛景城上矛弩此時並未發射長矛一樣的巨箭,而是發射寒鴉箭,每一次發射就是四五十支箭矢激射飛出,落下之時便能讓一片小校場一樣的土地再無站立之人。

  一名梁軍將官站在城內高處,觀望晉軍,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牛角放在嘴裡吹響,雖然聲音不能蓋住這廝殺之聲,卻能讓城中各處清楚的聽到,這是命令城內拋石機發動的號令。頓時城牆之內一個個沉重的火彈從各處騰空而起,齊齊的砸向攻過來的晉軍。洛景城本就地勢偏高,城外是一片坡緩之地,火彈落入晉軍中砸得血肉四濺彈起後又沿著坡高速的滾了下去,所過之處肢體折斷一片哀嚎。

  終於有晉軍接近到城牆,他們攜帶的是長梯,這是所有的攻城器械中最輕便的,其餘的衝車和雲梯還在緩慢的接近中。梁軍的箭矢猛烈,本來十幾人扛著的長梯,現今只餘下五六個人,其餘的全倒在路上。

  這幾人開始合力將長梯搭在城牆上,晉軍的弓手見他們搭梯子便向那一段城上射箭為他們壓制城上的梁軍。長梯豎起來後,一個晉軍士卒拎著長刀便登了上去,第一個登上城頭是大功,賞賜豐厚,等他在城牆上剛露出頭去觀察時,早有一支長矛狠狠刺來一下就戳進他面上皮肉之中,疼的那個晉軍慘叫一聲就翻了下去。沒等下面的晉軍再登上去,城上伸出一根長杆一下就將那長梯推倒了。

  但是隨著第一架長梯到達城牆,很快的第二架,第三架的長梯就開始在城牆下豎立起來,也終於有悍勇的晉軍士卒跳上了洛景城的城牆,他們舉著盾牌揮舞著武器,不要命的砍殺著周圍的梁軍,最終不是被射得渾身箭矢倒下、就是被圍過來的梁軍剁成幾段,不過最終他們為下面繼續沿著梯子爬上來的晉軍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李簡見到一處守護較為薄弱的城牆已經順著梯子爬上來幾個晉軍,他們砍翻了守衛的梁軍,梯子上仍有晉軍不斷的爬上來,也不與李懋打招呼便帶著一小隊梁軍與自己一同去奪回那段城牆。

  梁軍之中人人認得大將軍李懋,自然也認得這位不離李懋左右的半大孩子,知道是大將軍的孫子。大將軍親冒失石在城頭指揮,他的孫子也不是孬種,半大孩子竟然拎著劍沖在最前面廝殺,梁軍士卒自是大受鼓舞,一番廝殺之下便將那些登上城牆的晉軍盡皆砍倒,長梯也被他們合力抽上城來。這一次李簡獨自斬了兩名晉軍,又與別人合力殺了一人,濺得一身的血。

  李懋見到後又是擔心又是欣慰,忙從自己貼身的親衛扈從中挑選了幾個精幹的讓他們貼身保護李簡。

  一隊一隊的梁軍士卒從城下被調派上來,持著長矛大盾,讓登上來的晉軍更是難以立足。

  城下晉軍用三四層盾牌疊成的盾牆遮擋住了城上射來的箭矢,等叮叮噹噹的聲音稍停,盾牆分開,後面的晉軍弓手持著弓弩向城上樑軍射去,然後又急忙的躲回盾牌的遮蔽之下重新抽出箭矢上弦,如此反覆。

  忽然沉重的石彈一連串地從城中飛出,毫無徵兆的落入盾牌最密集的地方,一路翻滾摧枯拉朽一般在晉軍中碾過,晉軍的士卒大駭之下陣型頓時大亂,四處躲閃,隨即城上一蓬一蓬的箭雨就落在正在慌亂中的晉軍頭上。待石彈過後,後面補上來的晉軍立即從屍體堆中拾起猶帶著血肉的盾牌舉在手中繼續遮擋箭雨。

  梁軍給矛弩換裝上長矛一樣的巨箭,聽到一聲尖利的號聲,便齊齊對著城下鐵牆一般的盾牌射去,一次齊射幾乎掀開了整個晉軍前鋒的盾牌防護,無數人的肢體連同盾牌一起被牢牢的釘在地上,往往一隻巨箭上便釘了三四個人,在晉軍一片不似人聲的慘嚎中梁軍弓手抓住機會又是一陣密集的箭雨射來,將大片失去遮蔽的晉軍射倒。

  晉軍的登城雲梯終於被推到了城下,看那雲梯上密密麻麻扎滿的箭矢就很難得知這一路推著這雲梯的士卒究竟換了幾批。待雲梯停穩後,一個晉軍士卒抽出長刀斬斷雲梯上兩根粗繩,雲梯前端一面滿是箭矢的豎立木擋板便轟的一下落在城牆上,整個雲梯就搭成一面可以上城的斜坡,雲梯附近的晉軍一片歡呼,正呼喝著躍上雲梯向城頭衝去時就見幾個梁軍抬著一段圓木往那雲梯上一放一推,頓時沖在前面的晉軍驚恐的大叫「滾木!」

  沉重的滾木插滿刀片鐵刺,滾過之處一片血肉模糊,沒等晉軍再次藉助雲梯登城,城上便又幾個火油罐子砸在雲梯上,罐子碎裂,火油流的到處都是,隨即一根火把就扔了過來,頓時整架雲梯就滾滾的燃燒起來。

  仍有悍不畏死的晉軍士卒趁著雲梯未曾燒斷,從烈火中衝上了城頭,帶著滿身火焰與梁軍搏鬥,奈何幾個呼吸之後屍身就讓梁軍幾根長矛叉起丟到城下。

  一位梁軍將領冷眼看著聚集在城下越來越多的晉軍,在他的號令之下樑軍們便將無數的小罐子砸了下去,罐子破裂後無數細白的粉末便瀰漫開來,中招的晉軍捂住頭臉眼睛不停的痛呼。

  晉軍的衝車終於接近到城門幾丈之內,房脊一樣的擋板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獸皮,上面覆蓋著濕布和泥漿,自然也是落滿箭矢。無數的晉軍士卒衝過去,舉著手裡的盾牌為推動衝車的士卒遮擋城上的箭矢和落石,待衝車與城門對正後,擋板下的晉軍士卒便一同發力向後推動沉重的撞木,直到懸掛撞木的鐵鏈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再一同放手,撞木前端包了鐵的撞角就重重的撞在城門之上,將城門撞的震動不已。沒撞幾下的功夫,便見城門洞上幾處孔洞之中有黏稠的液體澆下,城上更是將成罐的火油不要錢一樣砸了下來,隨著幾根火把落下,城門之處就燒起大火,衝車內的士卒大半無法跑出來被燒焦在裡面。

  仇鳳面無表情的看著戰場,衝車已經燒起來了,幾十架雲梯也已經在烈焰之中,派出去攻城的士卒也折損了大半,現在只能憑著長梯往城上爬,爭取在被射死之前衝到城上砍上一刀兩刀。

  這第一天是無法將洛景城攻破的,這一點仇鳳心裡明白,換個其他的梁將守城也辦不到,更何況裡面的可是大將李懋,算了,反正還有時間,看了看天色已經接近傍晚,仇鳳便對身邊的將領傳令讓攻城的士卒退下來。

  城上樑軍見晉軍退去頓時在城頭歡呼起來,對著離去的晉軍大聲取笑侮辱,晉軍士卒則是恨恨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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